424 手術,隨便聊聊
那一隆簡直就要了老爺子的命。
哎呦喂他的心肝兒啊,他周家的種啊。
老爺子口氣瞬間就軟了,甚至還帶點討好:「咳…你跟周沉離婚的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為這我還罵過他,他自己也認識到錯誤了。丫頭,看看,能否再給他一個挽回的機會?」
「……」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阿沉確實也對不住你,但現在孩子都有了,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諒阿沉?」老爺子這口氣是一句比一句軟,何歡有些招架不住了。臉上全是為難的神情。
周鴻聲便趁熱打鐵:「丫頭,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之前我對你的態度不大好。你若覺得委屈了,我在這裡跟你陪個不是。」
傳媒界的泰山北斗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當著眾人的面跟何歡道歉,何歡就算心裡有氣也直接消沒了啊。
「沒有,我沒有生您的氣。」
「沒有生氣就最好。」周鴻聲走過去坐到了何歡旁邊的長椅上,嘆了一口氣,「說實話,之前我確實不大讚成你和阿沉結婚,原因你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實在是你們之間年齡差得太大了。」
巨大的年齡差距會引發很多問題,特別是在周家這種名門貴胄裡面。
周鴻聲好一生也就娶了一個妻,妻子早逝之後他也一直沒有續弦,倒不是說他對亡妻有多深情,實在是身處高位,私人情事稍處理不妥就很容易成為輿論談資。
「丫頭,其實圈裡老夫少妻的例子不少,可有好結果的沒幾個。我就是看得太多了,所以此前才不同意你和阿沉的婚事,我怕你對阿沉不是真心,時間一久就會不安分。」
周鴻聲口中的「不安分」,何歡自然明白什麼意思。
雖很多人說只要兩人相愛,年齡根本不是問題,可是21歲。她與周沉之間差了21年,生理,心理,這些距離是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的,所以周鴻聲有此顧慮也正常,更何況周家還是名門,若多年後何歡在外面鬧出一點桃色新聞,周沉便會成為眾人笑柄。
周鴻聲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只是現在何歡突然懷孕了,這出乎了他的預料,也不在周沉的計劃之內,所以很多事情便需要重新來考量。
「丫頭,我說的意思你明白嗎?」
何歡點頭:「我明白。」
「那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對。你的意思,打算怎麼處置我兒子!」
「……」
何歡心想不愧是周鴻聲啊,說話滴水不漏,恩威並濟,普通人根本就招架不住,可是何歡關鍵時候也挺給力。
她將上身往椅子上靠了靠,換了一個比較輕鬆的姿勢。
「謝謝您能夠跟我講這些真心話,我承認最初我跟周沉結婚,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錢,但是我真不是貪慕虛榮的人,我有我的苦衷,而我也很感激他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我,所以我對他的感情,最初始於感恩。」
「感恩?你是說你對他只是感恩?」
「不是,請您聽我說完。」何歡看了眼對面亮著的手術燈,咽了一口氣,「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定義不清什麼叫喜歡一個人,但我知道我很喜歡和周沉在一起,起初是因為感恩,後來是因為依賴,最後我想和他有個孩子,或許我沒辦法保證以後的事,但起碼我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人。」
何歡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歸屬給了周沉。
她平生多磨難,童年孤獨又沒有安全感,外表很冷淡,但是這樣的人反而更容易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周沉在何歡最孤立無援的時候給了她一把傘,一堵屏障,她便把他當成了親人,愛人,再感受到他的好,便一股腦願意把自己所擁有的都上繳給他,所以何歡對周沉的愛顯得寬廣,激烈,無懼無謀,像一團澆了助燃劑的火,噌地冒到最亮,炙烈地燃燒。
可是周沉卻在這團火上當頭澆了一桶水,何歡的感情在燒到最熱烈的時候被他生生摁滅了。
「我從答應跟他領證那一秒開始就覺得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我從未想過有天要離開他,但他逼我簽了離婚協議,是他先走出了這一步,我只是遵循他的意願去做,所以很不幸,從法律上講我已經不是他的妻子。」
何歡很冷靜地講出這些話,手掌蓋在小腹上,那裡是她生命中最柔軟的地方,所以此時此刻她還能輕輕笑出來:「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我會生下來,可是抱歉,孩子也和周家沒有關係了。」
周鴻聲為了這最後一句話還是愣了一下,可是何歡說得如此真誠又柔和,讓人簡直無法反駁。
難怪連翹曾經說何歡心思極穩,從面上看不出來,只以為她還是個20出頭骨頭輕的小女孩,可這一遭下來周鴻聲算是看清楚了。
這丫頭在關鍵的時候確實拿得穩。
「好,你的話我也聽明白了,說到底你還是怪阿沉,阿沉確實也有錯在先,可他這段時間為了找你承受了很多壓力,所以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試試。」
周鴻聲把要說的話都說了,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何歡也急忙隨他站起來。
「你有孕在身,我先讓司機送你回去休息吧。」
「別,爺爺,周沉的手術還沒做完呢!」連翹立即湊過去,先扶住周鴻聲,「沒關係的,何歡年紀輕底子好,偶爾熬個夜不會影響孩子。」說我朝老爺子使了個眼色,老爺子立即明白過來。
「那行吧,你若想留在這裡等阿沉出來也隨你。」周鴻聲對何歡說。
連翹也主動提出:「我也留下來陪陪何歡,反正馮厲行這段時間都在香港出差。」
……
老爺子走後何歡才轉身對著連翹笑了笑:「其實你不必留下來陪我,我一個人真沒事。」
「誰說我是為了陪你?我留下來是有話對你說!」
「……」
連翹快人快語,何歡雖與她交往不深,但也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格。
「過去坐著聊吧,你肚子里有球。」
「……」何歡只能點了點頭,連翹拉著她坐回剛才的長椅上,然後就不說話了,就盯著何歡的臉看。
何歡被她看得心裡直發毛。
「余小姐,你…」
「叫我名字!」
「……」
「那連翹姐,你……」
「我很老嗎?」
「呃……」何歡被連翹嗆得一愣一愣,水靈靈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兩圈,「我,我不是這意思,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按輩分講我應該算你的晚輩。」
「可我已經和周沉離婚了。」
「這麼較真啊?你還來勁了!」連翹嗤之以鼻。
何歡被她弄得無言以對,只能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不說話。
連翹最後憋不住只能笑出來了。
「噗難怪周沉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來畝住圾。
「……」
「你這時而機靈時而迷糊的樣子簡直絕了,周沉肯定扛不住你這樣!」連翹是打心眼裡喜歡何歡,喜歡何歡身上那股淡淡然從從容的勁,但關鍵時刻又絕對不含糊的勁,所以她對何歡講話都很坦誠,同時也真心希望何歡和周沉能夠有個好結果,以此她才來管這趟閑事。
只是何歡被連翹說得已經不知如何回應了,她只能呵呵笑著。
「連翹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啊?」連翹往何歡那邊又靠了一點,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這麼大的肚子,寶寶得有四五個月了吧。」
「沒有,沒那麼大。」
「那明年年初或者今年年底總該生了吧?」
「差不多吧!」
「所以你是下定決心要做單親媽媽?」
「……」
「來,反正周沉的手術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長夜漫漫,不妨我們隨便說說話。」連翹將手從何歡肚子上收回來,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為什麼周沉一直不肯結婚嗎?」
「為什麼?」
「因為曾經受過傷害!當初他剛進Z傳媒,老爺子一視同仁,讓他從底層開始做起,所以公司里沒幾個人知道他是太子爺,而蘇卉那時候是剛進Z傳媒的實習生,剛好跟周沉同屬一個部門,應錯陽差,也不知道蘇卉從哪裡得知周沉的真實身份,她便想利用這條捷徑往上爬。碰巧年底部門聚餐,周沉是新人,被灌醉了,蘇卉主動請纓要送他回去,可第二天醒來卻是在酒店的床上……那夜發生的事你也應該能夠猜到了,事後周沉讓蘇卉吃避孕藥,可她撒謊沒有吃,隨後懷了蘇怔……」
蘇卉以蘇怔要挾周沉,爭了一個周太太的名義,後面的事何歡大致都知道了。
「所以周沉第一段婚姻是建立在欺騙和利用的基礎上,他在感情方面如此有潔癖的一個人,最終還是迫於周鴻聲和孩子的壓力與蘇卉結婚,可是婚後的生活他絕對不能容忍,堅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他還是提出離婚了。」
這些事是曾經有次周沉跟連翹閑聊時無意講起的,連翹一直記得當時他沉重的表情。
「離婚之後蘇卉就把蘇怔送去了香港,這段短暫的婚姻在圈內成了隱事,沒多少人敢提,可知道的人都覺得周沉太絕情,親生骨肉尚在襁褓他就這麼拋妻棄子,可是換個角度想想,他又何嘗不痛心?何嘗不是受傷的那一方?甚至到現在蘇怔都不願意認他這個父親,周沉也覺得自己不配當父親。」
連翹還記得當時周沉說了一句話:「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阿怔沒有出生。」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蘇怔,可是他從未跟蘇怔說過這些,他的脾氣性格太好強,結果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弄成這樣!」
連翹握住何歡的手,笑了笑:「我的意思你聽明白了嗎?他跟你閃婚,還是基於救你父親的基礎上,這本身就已經破了他的例,後來無論如何也不想你懷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你們的孩子成為第二個蘇怔。」
「可是這對我不公平!我不是蘇卉,我們在一起明明很開心,他憑什麼擅自做主不准我懷孕,還要跟我離婚?」
「因為他傻唄!」
「……」
「傻得以為替你安排好一切,什麼都為你考慮就是愛你,殊不知離開你才是對你最大的傷害,所以這根本就是個狂妄自大又愚蠢至極的男人!」
「……」
何歡已經被連翹說得毫無招架之力,但大概意識她還是懂了。
說實話她之前一直不清楚周沉與蘇卉之間的事,只知道他很討厭蘇卉似的,所以她也不敢多問。
今天聽了連翹的話,何歡心裡還是有些觸動的,她能夠感覺到周沉對她的好,可是這種「好」不是她想要的,他用錯了方式。
「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想清楚,不過我建議你慎重考慮一下你和周沉以後的關係,比較你現在懷孕了,我想以你的成長經歷,應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在單親家庭中長大。」
連翹這個壞胚子,小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再用孩子來「威脅」何歡,這招簡直太靈了。
但凡懷孕的女人其實心思都極其柔軟,更何況何歡與周沉之間本就不涉及太過原則性的問題,無非就是一時鑽了牛角尖而已。
……
連翹陪著何歡一直等到手術室的燈滅掉,醫生從裡頭出來。
「手術很成功,注意術后療養,應該不會有後遺症。」
有這句話就放心了。
連翹本打算去病房看一下周沉,但醫生說他麻藥尚未過去,可能還需要過段時間才能醒。
「那要不你留在這陪他吧,我家裡還有三個孩子。」連翹找了借口離開,把何歡和那護工兩人扔在了醫院裡。
何歡覺得自己沒有留下來的立場,但見那護工坐在角落偷偷打瞌睡,她又有些放心不下了。
想想連翹說的話,其實周沉真是挺貧瘠的,除了身份和錢,他還有什麼呀?
這麼一想何歡就有些心軟了,最終在醫院留了下來,等周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