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生【已修改】
87_87624邊城的戰爭一夕爆發,簡直要難以收場,常易接到消息之時,城中已是一片殘垣斷壁,常五剛說完,常易便鐵青了臉色,僵著身子道:「備馬,回城!」
常五忙阻攔道:「少將軍不可,如今城中兇險,倒恰似將軍出事之時,事有蹊蹺,少將軍慎行,以免自投羅網。」
「我能躲一輩子?」常易皺眉,凌厲的看著常五道:「許先生尚在城中,那麼多百姓被戰火波及,這種時候你是讓我遠遠躲開,棄他們於不顧嗎?」
常五堅定的攔住去路,道:「這也是先生的意思,還是請少將軍不要一意孤行。」
這話一出,常易卻生生覺得心肺俱裂,喉口一陣陣泛苦水。
常家現在就他一個人了,爹娘去世,沒人再將他好好保護起來,常易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因此總是顯得很是穩重,力求面面俱到,偏偏在這種時候,冒出來一個許澤,在這種時候卻以微薄之力想要將他保護起來。
常易並非不識好歹,只是這不識好歹在腦中浮現出許澤的面容的時候被崩塌瓦解,粉碎成渣。
常易嘶聲道:「立刻備馬,回城!」
「少將軍……。」常五急了。
常易道:「你家少將軍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將門之戰何以讓一個文生替我擔?立刻回城!」
常五聽的眼眶范紅,卻是明白再勸不住他了,咬咬牙只好轉身去備馬往邊城趕。
邊城中,許澤半躺在榻上,面前聽著常管事彙報著外面的情況,他左臂上纏了繃帶,依稀有血色滲出。
那日無奈之下上城牆坐鎮,許澤雖是穿越之人,也是被激起了家國情懷,硬是沒在中途退開,也好歹做了一回主心骨。
只是後來蠻子用了火炮,許澤所在的地方有些不對勁,恰好是一個牆拐處,被火炮餘力波及,碎石紛飛,許澤好險躲開。
常四先前倒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許澤面色平靜也站的穩穩噹噹,只額上冒出些許冷汗來,常四隻當他被嚇到了,直到袍袖下的手指尖上墜下一滴血紅,越墜越多,常四才反應過來,驚叫道:「先生受傷了?」
許澤先是覺得左臂一陣酸麻,還能撐,待沒多久酸麻過去便是一陣一陣的劇痛,從沒吃過這種苦頭的許澤硬生生被痛出了一頭冷汗,只覺得眼前都有些發黑了,痛出來的眼淚朦朧了視線。
許澤定了許久的心神,才用力眨了眨眼,將淚水眨了回去,道:「被碎石碰到了,不礙事。」
常四連忙叫來人,將許澤送回去。
許澤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城牆上整齊的弓兵,問道:「看如今情況,還能守的住?」
常萬琦被許澤受傷的事給駭到了,一臉焦急的道:「先生放心,將軍在時邊城牢不可破,雖說如今少了將軍,也並非這群蠻子便能輕易攻破的,先生且先回府吧。」
許澤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斤兩,也不去硬撐,被帶回府中好一頓包紮。
偏偏許澤這體質太弱,若是放在常永言身上,別說一點傷,就是斷一臂也能好好的在軍中坐鎮,在許澤這頭,轉頭便發了熱。
此刻他便覺得渾身都難受,臉上熱的能燙雞蛋,常四在旁邊不停的幫他換著涼帕子降溫,但似乎不起什麼作用,偏偏又因為掛心著外頭睡不了,就怕一覺醒來已經淪為階下囚,或者是再醒不過來,這股精氣神一直撐著他坐著聽常萬琦稟報。
「府中物資能用的不多,整個邊城的也都已經收集了起來以防萬一,只是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許澤撐著額頭問道:「有沒有撤離的可能?」
管事皺緊了眉頭搖了搖頭:「先前已經發過撤離令,不過撤離並非這麼簡單,現在除了硬抗之外便是難上加難了。」
許澤頭痛欲裂,一朝當近萬人的性命被放在自己的面前,要自己給出一條活路的時候,他自己倒覺得有些生無可戀了,這擔子太重,壓的他直不起腰。
想了許久,才問道:「那麼……少將軍可夠資格往京中遞摺子?」
管事想了想,道:「不可,少將軍本身並無官職,不過襲承了將軍的位子才有少將軍一說,摺子是沒資格遞的,軍情摺子的話……荊合倒是可以遞,少將軍只能寫加急信。」
許澤介面道:「問問荊將領的意思,往京里遞摺子催救援吧,至於能不能到再另說,另外若是能聯繫到少將軍,告訴他……。」
沒等他說完,便見常三進來道:「先生,管事,少將軍回來了。」
許澤愣了愣,被燒迷糊的腦袋先是想莫非自己還有召喚之能,說曹操曹操到,隨即又想到,不是說不讓他回來的嗎?
幾番下來,等常易進門,對上的便是許澤一張病態通紅的臉,連眼眶都是紅色。
許澤覺得自己眼前都開始犯重影了,一抬眼能看見兩個常易在自己面前晃悠,抬手掐了掐鼻樑,沉聲問道:「不是說不必回來的嗎?」
常易心裡百感交集,無數的酸楚將心肺沒了頂,膝蓋一彎就給許澤行了個大禮:「先生……。」
許澤有些無語,嘆道:「我如今難受的很,你就別折我壽了,有話起來好好說。」
常易見他確實極難受的模樣,也不敢跟他倔強,忙起來讓常四去換冰水,這邊去扶了許澤道:「先生先去榻上躺著吧。」
一眼又瞥見他未穿外衫,左臂上赫然一道紅,抿了抿唇沒說什麼。
許澤見常易真的回來了,知道說什麼也是無用,心裡還笑了一句,不愧是boss級別的人物,專愛在這種時候出來作死。
緊繃了好些時日的神經猝然放鬆,原本還能用一身骨頭撐起皮肉擺出一副人樣的許百容轉頭就病來如山倒,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呼吸出的氣能燙手心,由著常易將他搬上床蓋好被。
常四端了盆回來,常易擰了帕子先幫他擦了臉,又往額上換了冰帕子,見許澤迷迷糊糊有睡著的趨勢,一邊讓常四去給煎藥來,一邊去找常萬琦。
常萬琦沒走遠,就在門口候著,見常易陰著臉出來,規規矩矩的就給常易跪下了。
常易壓低了嗓子問道:「誰的主意?」
常萬琦道:「都是屬下的錯,沒能看好許先生。」
「我問你是誰的主意!」
「屬下的主意,軍中軍心不穩,總要有個人鎮一鎮,先生無辜被牽累,屬下難辭其咎,但屬下並不覺得有什麼過錯。」
常易又何嘗不知道常萬琦與常四的這主意沒錯呢?許澤坐鎮換回不知多少條人命,並非虧本買賣,只是常易無論如何都不想用許澤一個書生去完成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甚至……那書生還想讓他不要回來,遠遠的躲開。
常易這顆少年心一時間被許澤的無意給攻略了個千瘡百孔,揉碎了都堵不住,眼裡酸澀的厲害,接了常四端來的葯進屋去伺候他那越來越放不下的許先生。
許澤夢境中一片大火,烤的他難受,一時是現代一時是書中,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恰好常易幫他換帕子將他喚回了片刻難得的清醒,睜眼見常易給他遞來葯碗,掙扎著喝了,想起自己之情沒說完的話道:「先前有話沒說完,你既然回來了,不若跟京里示個弱,寫封求救信遞進京里去,看他們打算如何,主動權在自己手裡總比被動挨打的好。」
常易點頭:「都聽先生的。」
許澤無奈的笑了笑:「什麼叫都聽我的,我也是瞎出主意,你自己清楚應該怎麼做才最重要,對了,欽差呢?」
「留在由縣了,邊城戰亂,他們也不敢來此,我放了人看著呢,沒事,軍中的事先生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許澤聽聞,便徹底的放心下來,到底是原書的人,總比自己這個冒牌的靠譜,心一放下,便安心的睡了。
常易見他總算是休息了,轉身換了軟甲便趕赴了荊合那裡,許澤說的沒錯,被動倒不如主動,若是自己示弱,京里只有兩個表示,要麼放下援兵來,順便招自己回京放眼皮子底下監視著,要麼一舉將自己拿下以免夜長夢多。
父親常永言是怎麼死的,常易心裡一清二楚,常永言為將了一輩子,在邊關待了一輩子,極少回京,到底是見少了京里那些不入流的彎彎繞繞,常易生來便多長了個心眼,看的比自己父親清楚,只是這份清楚沒能救的父親一命。
常易眼眶有些發紅,隱隱盪出些水光來,一晃眼,那張俊俏面容已經是一副冷硬表情,眉宇間多出來的那一抹肅殺讓人害怕。
斜眼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常三,問道:「將這些時日邊城的大小事都說與我一遍吧。」
幾人一邊趕路一邊聽常三跟念著話本子一樣的敘述著邊城敵襲始末,沒等走出東城小城門,忽而一陣轟鳴炸裂,沙石漫天,常易靈敏的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滾到一邊,依舊毫無防備的被澆了一腦袋的灰頭土臉。
不覺想道——夜襲?城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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