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就在唐雨川走的當天下午，廖家的大哥突然派人來把廖少澤請走了，但我潛意識裡覺得，這事大概跟唐家拖不了干係。

我現在都記得特別清楚，那天也得虧老爺子出門了，我爸也不在家。不然他們一定會認為是老子借了幾億的高利貸，被老大追殺了！

烈日當頭照，八個壯漢就這麼清一色一身黑的往夏家大門一站，齊齊的一聲：「三少爺，大哥讓我們請您回去。」

廖少澤是面無表情，老子卻要被嚇死了。

廖少澤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親了我臉一口，說讓我等他。

說真的，我不知道我跟廖少澤到底是什麼關係，對於廖少澤這個人，我只能說我對他有好感，畢竟我挑不出他有什麼毛病。

除了……

好吧，那個廖少凡說得對，廖少澤這人真的是一肚子的……壞水倒是算不上，不過也沒差多少了。

我的太平日子就這樣過了半個月。

是，唐雨川是沒有到夏家來找我，但是沈默卻來夏家了。

並且沈默事先也沒有給我吱一聲，還是在夏家做事的阿姨，突然就這麼跑到小二樓，告訴我有客人來了。

我一聽是沈默來了，便下意識地以為是唐雨川的身體又出現了什麼狀況。我換了雙鞋就往門口跑，沈默的臉色果然很不好看，我心裡也急，生怕唐雨川再跟個傻-逼一樣想不開，所以開口就問：「沈默，唐雨川又出什麼事了？」

沈默看著我，默了默才說：「嗯，他好，也不好。」

我沒能聽懂沈默想表達的意思，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我愣了愣：「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沈默就這麼看著我，問：「如果我說他過得不好，你還會在乎嗎？」

我低著頭沈默了一瞬，說：「我就希望他好，我也好，大家都好好過日子，就這樣而已。」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小川很好，很賣力的在過日子。小秦從你家把他接走之後，小川就住了院。他聽說了廖少澤被接走了之後，也就沒再說要見你。」

我皺了皺眉：「廖少澤的大哥突然過來……是不是你們說出去的？」

沈默點了點頭：「前段時間廖家跟唐氏競爭得很激烈，廖家的幾個少爺都不是沈默善茬，並且廖少信這個人做事很毒辣，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很抵觸同性戀。我們也是怕你受到什麼牽連，不然廖少信或許會因為他的三弟對你出手。」

我不想跟他討論廖家的事情，便說：「既然唐雨川國的很好，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想通了才能繼續往前走。」

沈默一笑，繼而點了點頭：「對，他選擇繼續往前走了。所以他第二天就去b市了，他選擇守著你們曾經的那個小房子，就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的這種生活方式，他不會再來纏著你了，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我被沈默冰冷的眼神看的僵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我不知道唐雨川究竟在想什麼，只不過這根本就不算是放下，不是嗎？死守著那點破地方幹什麼呢？那種已經人去樓空，甚至已經面目全非了的地方。

我嘆了口氣：「那，那你來……」

「你放心，我不是來讓你勸他回來的，我只是來告訴你一些你應該知道的事。」

聽到沈默這麼說，我只好帶他去了我住的小二樓。

「那個，你隨便坐。」

沈默也不客氣，就坐在了八仙桌前的椅子上，我給他倒了杯清茶，沈默朝著四周看了看，說：「跟小川交往的時候，你沒告訴他你跟夏家的關係吧？」

我不知道沈默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只得點了點頭。

「為什麼要瞞著他？」

我撓了撓頭髮：「其實也不是有意瞞著，我的戶口就是落在我姥爺那邊的，說句不好聽的我也就是個私生子，我跟夏家也沒有聯繫，覺得以後也都沒有聯繫，所以就沒說。」

沈默卻扯了扯嘴角：「沈默，難道你這樣就不算欺騙了？你知道小川在知道你是夏家人的時候有多驚訝嗎？」

我覺得沈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我跟唐雨川不一樣，他是有目的的接近我！」

「沈默，其實比起唐雨川，你才是最膽小最懦弱最自私的那個。你連聽唐雨川解釋的勇氣都沒有，你心裡明明還有他，你只是不敢再信他，你一直在逃避。」

我的心狠狠一顫，沈默的眼眶有些發紅，這讓我很詫異。

然後，我聽到沈默說：「我跟你也一樣，因為我的自私跟懦弱，我現在付出了高昂的代價，說實在的，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像我一樣，悔不當初。」

我愣愣的看著沈默，我覺得沈默的這番話，八成是跟唐夏拖不了干係。

我看著他幾乎快要掉出眼淚的樣子，輕聲問：「你們前段時間不還去了游泳館么？」

「呵，如果你認為每天跟不同情人，統統都有說有笑的這樣算好的話，還說要跟我做朋友這樣算好的話，那我確實挺好。」

我有些驚訝：「你的意思是說，唐夏……他，他還沒有記起來你么？」

「我想，他或許永遠也不會記起來了。」

其實，看到沈默現在的樣子，說是在我心裡有些難過。

雖然我以前也討厭過沈默，但是事實上，我跟唐雨川之間跟沈默鬧成這樣，跟眼前的這個人是沒有直接的聯繫的，他什麼都沒有做。

我笑了笑說：「沒關係，記不起來也可以再一次喜歡上，忘記以前不愉快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默吸了吸鼻子：「我今天找你不是想要跟你說這些的，我是想告訴你小川認為你已經死去之後的一些事情的。沈默，你知道那幾年唐雨川是怎麼過的嗎？」

聽到這句話后，我一個字也說不出，幾乎是下意識，我退了一步說：「我，我不想知道。」

沈默突然就笑了：「看啊，你還說你不自私，沈默，如果你心裡真的沒有小川了，你為什麼要一次次的逃跑呢？即使到了現在也不願意聽我說起小川的事，你究竟是厭惡的不願意聽，還是害怕的不敢聽呢？」

沈默的話像凌厲的刀子一樣，致命地刮向人心裡最懦弱的地方。

其實沈默說的我很明白，我只是不想承認，如今那些有的沒的情緒被沈默生生的從地底拉了出來，這讓我感到有些窒息。

「你總覺得小川不愛你，都是在騙你，而如果我說小川他也向你愛他一樣愛著你，那麼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出事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唐雨川，那幾年的空白時間，你該有多難受呢？」

「我，我不知道。」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我無法回答沈默的話。沈默就這麼沉默了，我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換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那時死掉的是唐雨川……我想，我想我一定會覺得欺騙不欺騙的都無所謂了，只要他活著就好了。

畢竟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不是么。

事實上那時我也是打算好聚好散的，沒也想過要去報復他，跟沈默或是別的什麼的。

沈默接著說：「因為唐家出了很多事，那時小川在公司里忙的不分白天黑夜。半個月後我跟他回到了b市，就見到了你那個叫厲嘯的朋友。知道你出事以後小川就去了海南，但當時搜救已經結束了，什麼都沒有了。小川甚至沒有哭，冷靜的不像話，然後我們就回到了b市。因為唐夏的緣故，我自己先回了京城，之後又過了半個月小川都沒有回來，打電話也不接。唐秦知道之後放心不下，我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便趕回了b市，你知道小川開門之後站在你們曾經的房子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的呼吸一滯：「他……」

「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他當時笑的特別溫柔，然後從鞋櫃里拿了一雙你的拖鞋叫我換上，然後對我說……小默，飯我做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你是想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呢？」

我幾乎瞬間僵在了原地，沈默看著我，眸子里滿是酸楚：「我以為小川沒事，但他卻瘋了……他出現了幻覺，幻聽，我不知道那半個月他是怎麼過的。我知道這是心理疾病的一種，我便想觀察小川然後將他從幻覺世界裡帶出來。可是每天每天，他都會幫你擠好牙膏，盛好飯，幫你洗衣服，跟你說話，正常的不得了。我跟唐秦說了這件事之後，唐秦也嚇壞了，甚至我們當時都考慮過把小川送到精神病院檢查檢查。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月，到了最後我都不敢對他進行心理輔導，我怕當他醒過來之後他會做傻事。」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我只覺得眼睛酸的都要睜不開了，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彷彿下一秒就會失去控制。

「後來，小川收到了快遞送來的……那一個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訂做的相框，當小川看著你親手刻的字時，他醒了過來。他沒有哭，只是坐在那裡抱著相框發獃。他說他想自己冷靜冷靜，我沒有辦法，只得就坐在單元門口等。當我再回去的時候，我就看見小川躺在浴池裡已經割腕了，地上都是血。而如果我再晚回去一會兒，小川真的……真的就救不回來了。唐秦聽過之後幾乎是要跪下了，唐夏跟許程都出事了，如果小川再出事，他會崩潰的。小川看到唐秦跪著握住他的手，求他不要再做傻事的時候，才真正的哭了出來。但是小川還是不肯回京城，他就是要守著那個房子還有飯票留在b市，並且發誓再也不會做傻事。之後他也一直在b市，直到許程醒過來，他這才答應回家的。如果不是這件事，我想小川到現在為止還在那個房子里守著你們的回憶過日子呢。」

房間里，是死一樣的寂靜。

「沈默，小川的心病一直都沒好，他這幾年一直都是病態的……終於，他知道你沒有死，可你一直再躲他，他怎麼能受得了呢。換做是你，你會放手嗎？而現在他做了決定，可是他根本就沒有從過去里走出來，沈默……你真的不能試著相信他一次，原諒他一次嗎？如果是懲罰，你死了之後，他也不算是活著了不是么？他是害得你成了植物人，可他呢？他的一輩子也都栽在你身上了，不是么？」

我覺得心裡一陣的絞痛，幾乎讓我快要站不住。

沈默又說：「其實後來我聽唐秦還有許程說過，大三寒假的時候，唐雨川就告訴他們他喜歡你了，唐秦也一直讓小川把心裡想的都說給你聽，小川也這麼打算這麼答應著，但我想他還是害怕，所以才不敢告訴你，怕你會恨他。小川的確很優秀，但是他卻沒有你想的那樣勇敢。人都是這樣，越在乎，越是沒有安全感。直到後來，你誤打誤撞碰到了我跟小川，徹底的誤會了他，只不過連聽他的解釋的機會老天爺都沒有給，你就出事了。」

沈默就這麼站起來，然後拍了拍我的肩：「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些，我只希望你能做出無悔的選擇，不要再像一隻烏龜一樣縮著逃避，也不要想我一樣。」

沈默就這麼走了，徒留了我一個人就這麼坐在了房間，不知所措。

我突然有些恨沈默。

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告訴了我這些，把一切的選擇權拋給了我……

當月光照進房間的時候，我的大腦還是一片的空白。

但是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

我的確是個又懦弱，又膽小的人……

沈默說得對，我不是厭惡的不想見唐雨川，不想聽他做任何解釋。

而是我不敢了……不敢見，不敢聽，不敢再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