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回家
傷筋動骨一百天,顧良辰的傷腿康復時間,卻遠沒有百天,只大概養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跑跳自如,完全如同常人了。
不得不說,這事情完全出乎了裴茵這個醫生的意料。
雖然對她來說,兒子能少受點罪,早日康復,讓她很驚喜,然而,在私底下,裴茵卻也忍不住拽酸帶笑的和丈夫嘀咕:老顧家的基因是不是太好了些?
等到顧良辰斷腿完全長好,時間已經到了這一學年的期末。
彼時,顧眉景十四歲,馬上要升初三,顧良辰年已十五,他今年要中考。
學生期間的大小考,在家長看來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兒,更遑論是每年夏初兩考之一的中考。
顧良辰和顧眉景兩兄妹學習都好,可再好的底子,缺了兩個多月的課,也有的補。
索性,顧良辰中考在即,哪怕他養傷期間沒有去學校,顧眉景因為想要親自照他,也不肯回學校,伯母也給他們兩個請來家教,讓兩人一道在家學習。
兄妹兩人先後參加了這一年的中考,以及初二學年的期末考,等到學校放了暑假,Z省已經熱得好似蒸籠。
這一年的暑假,顧良辰沒有外出隨同學遊玩,一直在家陪著顧眉景;顧眉景也再沒有回去早先和父母所居住的房子,而是一直住在堂哥家。
暑假兩個月轉眼即逝,眼見著高中開學時間就在眼前。
因為堂哥考上了省城最好的高中Z省一高,要軍訓,學校會提前十天開學,顧良辰不得不開始收拾行裝。
顧良辰準備去一高報道前幾天,顧眉景也終於在這一日晚飯後,全家坐在一起看電視時,將想要搬回自己家的想法說出來。
伯父和伯母聽到她的這個提議,一時間都驚住了。
兩人慌著問她,「是不是堂哥又欺負你了?」「喬喬怎麼了,在這裡住不習慣么?」「喬喬還小,自己回去吃喝都成問題,還是住在這邊吧。每日和哥哥一起上學,伯父和伯母還能照應你,你要是回去了,我們不放心。」
其實不放心小姑娘自己回去住,不會照顧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小侄女回到以前的家,觸景生情,想起去世的爸爸媽媽,再夜夜哭泣壞了身子,惹出好歹來。
伯父伯母兩人合力勸說,便連顧良辰聽到她這個提議,也是不滿的將她摟在懷裡,揉著她的小腦袋,沒好氣的訓斥她好幾句,「翅膀硬了,想飛了是不是?」「哼,痴心妄想,告訴你,哥哥在哪裡,你就在哪裡,可別想把哥哥拋棄,就在這裡老老實實住著。」
伯父一家殷勤勸說,連堂哥都威脅上她了,可任憑他們說破嘴皮子,顧眉景也是咬緊牙關,死活不鬆口。
住在伯父家那裡都好,吃喝穿戴全都有人張羅,伯父伯母心疼她成了孤兒,可能也是覺得,對父母在清明那日去世心存愧疚,本就很疼她,現在更是將她寵到骨子裡,對她好的沒話說,連堂哥都比不上。
可說到底,伯父家再好,到底不是她的家。
寄人籬下的滋味兒不好受,她上輩子受夠了,這一次只想守著爸爸媽媽留給自己的家,安安靜靜的過活。
顧眉景執拗的不肯更改主意,堂哥氣的直捏她的腮幫子,怒的都要生惱了,偏無論如何不捨得對她下重手,更不舍說一句過分的話,只能自己憋氣。
一家爭執著這個問題,到晚上睡覺時,也沒商量定。
又過去兩天,伯父一家見她無論怎樣都不肯更改主意,這才沒辦法退了一步,答應她回去原來的家住,但有一點,讓堂哥陪著她,兄妹兩人住一起好有個伴。
顧眉景聽到這個提議,心裡有些踟躕不定。
打心底里說,她非常想讓哥哥陪著自己,可是,她膽小,害怕自己命硬,再「克」著哥哥。
上一世時,先是父母去世,之後她在Z省住不下去,回了海市舅舅家。
原本日子過的好好的,可好景不長,表姐陪著男友賽車,坐在副駕上,車子快速行駛轉彎時,後邊賽車搶道,兩輛車撞個正著。
前後兩輛賽車,總共坐了四個人,其餘幾人劫後餘生,傷病不久便痊癒,偏表姐傷的重,下半個身子都癱瘓了,後半輩子只能靠輪椅生活。
那時候,堂兄的腿便傳出了不好的消息,加之父母車禍去世,前後一連接,便有人傳言她命硬,克親。
可基於血脈親情,舅舅一家到底不信,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好。
然到了她高一時,舅舅在以前港都好友的邀請下,投資房地產,誰料將近三分之一的身家被人捲走。
資金鏈斷裂,服裝被人掉包換成劣質產品,顧客索賠狀告,公司高層盜取信息去了敵對公司,又碰上市面上有人傳揚虛假信息,誤導民眾,公司股票急轉直下,敵對公司惡意收購公司股份,銀行逼債,短短兩個月,舅舅公司就宣布破產,且由原本的億萬富翁,轉眼成了負債幾千萬的窮困潦倒鬼。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還好,然而,表弟在和追債人的爭執過程中,被人打破頭,不知撞到什麼東西上,右眼珠子爆裂。
外婆受不住刺激腦溢血住院,負責醫生私下給外婆用了超標的凝血葯,導致外婆手術前就因突發腦梗搶救無效,死在病房。
這一切的發生,她「克親」的罪名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舅母崩潰的對她大打出手,舅舅也似是再不能無動於衷的面對她。
她懊惱痛苦,連夜懇請伯父替她賣了先前父母留給她的所有房產,又將父母死亡時,肇事者的賠款,保險金賠款,家裡多年的儲蓄,她名下所有存款全都拿出來,交給舅舅還債,之後便又回了Z省伯父家。
倒是不想,不過到了她高二時,伯父就捲入Z省歷時二十年來,最大的一起貪污案。
伯父成了替罪羊,被調查、撤職、入獄,判終生監禁,成了政治上名副其實的犧牲品。
伯母一夜蒼老,將一切仇恨都發泄在她身上,堂哥被迫遠走他鄉,飛去美國五年,便徹底失蹤。
凡此種種,哪怕顧眉景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流言蜚語愁殺人,可鐵證如山,她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眼來。
雖然堂哥一再安慰她,那些都不是她的錯,和她無關,可哪怕是重生了,到了現如今,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命硬克親的。
與伯父一家同住在一起這將近五個月時間,她也一直膽戰心驚的夜夜睡不安穩,唯恐上一世的悲劇重演。
好容易熬到現在,一切都還風平浪靜,她也多少鬆了口氣。
可在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會克親時,答應讓哥哥和她一起回家居住,這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