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提款卡在皮夾里,至於信用卡附卡,今天我會通知銀行,儘快辦給你。那我先出門了。」他很快的離開屋子。
屋外艷陽高照,地球依舊轉動,怎麼她卻覺得死寂?一種身處在寒冷極地的蒼涼,她以前有過這種經驗,怎麼現在再次出現?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克儉知道自己遲早會接到修打來的電話,但是沒有料到才剛踏進辦公室,華瑞就通知他,修找他。
「沒頭沒腦的,我不清楚你在問哪一樁。」
「曼敦一早就打電話問我,到底有沒有誠意?你認為他的意思是什麼?」修把問題丟還左克儉。
「昨天娥皇撞見莉莉卡。」
「曼敦問你,到底何時要解決你的婚姻?他不能容許自己的女兒被冠上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的臭名。」修冷冷的說。
「何不等你到了,我們再繼續談?」
砰的一聲,門板由外面被推開。
「我已經到了。」
修頎長的身形裹著合身的掛袍,這是他妻子最近的喜好,因為愛上改良式旗袍,所以連他也跟著換穿改良式唐裝。
對於衣著,修向來沒多大的心思,全是老婆一手打理,反正只要質料不差,天生衣架子的他穿什麼都好看。
水當然也藉機為自己旗下的精品集團另覓財路,與巧人聯手打造中國風盛世,從青花瓷圖案復刻在衣料上,繁複的福祿壽鏤空絲緞取代袖口的法國蕾絲,精緻又討喜,博得不少富貴人家喜愛,尤其風靡上海外灘,勢不可當的浪潮由內地直撲向北京。
「我以為你打算繼續留連南投。」
左克儉早就接到夜傳來的消息,修上個月搭乘彎流飛機抵達台灣,連辦公室都沒踩進來,就偕同愛妻直奔南投別墅,享受甜蜜愜意的兩人世界。
「所以你搞出這段,是想逼我回台北?」
「這非在我意料之中。」左克儉聳聳肩,卻難掩好氣色。
修看得清楚,卻選擇不動聲色,「明天晚上KGA集團在台的辦公大樓落成,你代表出席酒會,單槍匹馬不合禮儀,所以我事先幫你送了邀請函和禮服給莉莉卡,用你的名義,不用謝我。」
「所以你也會一塊出席?」
「當然,這才是我從南投回來的目的之一,我從來沒忘記自己的職責,相信你也是。」修話中有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舉步離開辦公室。
看情形,免不了一場混戰,左克儉說不出忐忑的情緒是為了什麼。
蒙上一層陰影的瞳眸,始終無法讓陽光窺視的角落,結果是萬劫不復或雨過天青?他完全沒有把握。
只是過程卻又讓他……興奮到無法自己。
娥皇忙著用吸塵器打掃客廳,這種勞動筋骨的工作可以稍微轉移她的肢體不適感。
其實她大可以拿著皮夾里的提款卡,要多少有多少,反正他似乎不怎麼在意。
要離婚的夫妻會這樣嗎?
她篤定絕對不可能,所以他的行為很可議,只是賺錢給老婆花,天經地義的事,她這個拿錢花的人站在什麼立場去質疑?
反正很不對勁就是了。
啊!既然要吸地,連書房也一起吧!
娥皇推開書房的門,裡頭漆黑一片,她拉開窗帘,讓陽光灑落室內的每個角落,嫌不夠似的,她又打開落地窗,新鮮空氣夾雜著熾熱迎面撲來,讓她不由得倒退一步。
酷熱的七月,莘莘學子最愛的暑假來臨,沙灘、海水、艷陽,從加勒比海到邁阿密,她都去參訪過,用雙眼驗證圖片的準確度,鐫刻在腦海里的色彩,比任何照相機還要真實。
墾丁,擁有名副其實海底來的砂,特有的貝殼砂……光是想象,她就蠢蠢欲動。
這時,一陣風吹來,把書桌上的紙張吹散落地。
娥皇回過神來,彎腰撿拾。
糟糕!不曉得這樣翻動,他會不會發現?
她環顧四周,深怕還有遺漏。
突然,她被手中精美的卡片吸引。
這是邀請函,KGA集團在台辦公大樓落成酒會。
KGA不是那個什麼友露安還是莉莉的……反正是那女人的家族企業,日期居然是明天晚上,而他卻沒有開口要她準備出席,其中的含意,除非她是白痴,才會參不透。
明天晚上是嗎?
她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別把不發威的母老虎錯當HelloKitty。
既然要上戰場,當然要準備好戰袍和武器!
華瑞的面色透著古怪,站在桌旁欲言又止,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四次,他每次送文件進來,這種掙扎的表情總要上演一回,最後又悶不吭聲的轉身出去。
「你想說什麼?從早上到現在快下班,何不幹脆一點說出來?你會快活些。」
「老闆,我實在搞不懂,你答應魁主要離婚,所作所為卻……」今天的交辦事項中,有一件是申辦附卡,附卡的使用者竟是左娥皇。
如果要離婚,他相信依老闆的處事態度,利落、快速、完美,沒道理會折騰這麼久,更別提離婚最好的王牌就是經濟制裁,只要箝制住金錢,沒有人可以不低頭。
「她曾經有恩於我。」
「老闆,如果純粹是報恩,那麼你做的反饋多過頭了。」
「華瑞,你跟了我幾年?」
「從畢業到現在,整整十五年。」
「我在西班牙廣場救了你,為什麼會救你?因為你讓我聯想到自己。十二歲時,我在西班牙廣場當扒手,失風被捕,前魁主把我送給他女兒當玩具,他不是好心,而是欣賞我有野獸般不馴的眼神,他一方面讓我看盡世界的黑暗面,卻又把我安置在他女兒的身邊,一個用無菌打造出來的夢幻世界,安全、美麗、快樂,這種兩極化的環境讓我憤恨,墮落、黑暗的重力把我往地獄拉扯,尤其手上沾滿了血腥,我知道一輩子都無法獲得救贖,可是我渴望自由……老魁主當然不會答應,他把我當成身邊最有用的一條狗。我曾待在泰北、比查達,兩地往返有半年之久,他要我壟斷其間的毒品供應鏈,試圖取代成為毒品數量的總管制者,本來就打著讓我無法回來的主意。
「結果我回來了,他對我卻更加小心翼翼,他明白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讓他耍著玩的陀螺,可笑的是,他以為我會反噬他的女兒,他認為該讓他女兒獲取教訓,知道就算最親密的寵物,總有一天也會為了食物而反咬主人一口。他一直期待著,沒想到我讓他希望落空,偏不如他所願!」左克儉的眼神由溫柔轉為狠戾,「我發誓不再讓任何人揣測到我的心思!」
「只是你沒有料到,原本只是一場鬥智遊戲,後來竟會變調,你愛上了娥皇小姐。」華瑞說出心底的答案。
「我沒有!」
「你有,老闆,否則你不會在那個敏感的時間讓娥皇小姐走,當時你急召我回來幫忙,我還記得改朝換代,雷集團的旁支過大,導致眾勢力蠢蠢欲動,四面楚歌的狀況下,你大可將娥皇小姐拱出去,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是中國的謀策之一,可是你沒有,因為你怕娥皇小姐會成為其他反舊派的突擊標靶,然而你的立場尷尬,所以保護娥皇小姐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走,你甚至聯絡了在比查達的舊識,阻止闇的追蹤。」
「不愧跟了我十五年。」左克儉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事,是要證實你的想象?」
「當你放走娥皇小姐時,就已經背叛了雷集團。」
「沒有錯,所以?」
「我要火的位置。」
左克儉點頭,沒有絲毫訝異,「火的位置,有能者得!」
娥皇露出誠摯的笑容,將可口的早餐放在左克儉的面前。
金黃色的荷包蛋、焦黃酥脆的可頌,香氣四溢,他很自然的拿起刀叉,開始大快朵頤,同時順手將熱牛奶推向她。
娥皇先喝一口牛奶潤喉,彷佛每天早晨都這麼祥和,她不覺得自己曾經離開,迅速融入彼此的生活步調,在她還沒有發覺時,一切已經成定局。
「你……你今天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左克儉的雙眼沒有離開報紙,「信用卡收到了?」
「金融卡也收到了,連整棟大樓的門禁都修改成指紋辨識系統。」
說到這個,娥皇還不敢相信,她一直以為他的說法只是為了安撫心情沮喪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