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被套牢老爺入狼口進佛堂分宗沒商量
金陵的甄家倒了,家主甄應嘉以下七名成年男丁被判秋後問斬,其餘男丁及女眷發配三千里。這還是宇文熙手下留情的緣故,不然行刺皇帝等同於謀反,那是要殺滿門滅九族的罪過。自此,宇文熙南巡的目的基本達成,定下三月初三返京。
回程出發之前,賈赦帶著老御醫去了趟林府。一通診治之後,果然發現這一家四口的身體狀況都不容樂觀。一一留了方子之後,兩人在林如海的千恩萬謝中離開。
出了林家,赦大老爺心中放下一件大事。有了老御醫的保證,林如海兩口子多活幾年不是夢啊。只要他倆活得好好的,林侄女就老老實實地在江南嫁了,不用再拋家舍業地去寄人籬下。
放下了件心事,大老爺的心情十分晴朗,就好像如今陽春三月的天氣一樣。除了總是陰陽怪氣兒瞅他的皇帝老兒,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回京的大船上,所有人都得到了榮顯公的笑臉相待,很是受寵若驚了一批人。
宇文熙的心情就不怎麼樣了,賈恩侯在躲著他!自從那晚的刺殺之後,賈赦總是躲著他走,更不要說跟他獨處了。即便他把人叫來,那貨也把賈小璉揣兜兒里似的隨身攜帶。有那個小電燈泡在,皇帝陛下總不好當著人家兒子的面泡他爹。宇文熙雖然臉皮厚,但終究沒到城牆拐角的程度。
不過,這點小事怎麼能難倒皇帝陛下呢?!
這一天,宇文熙仍舊宣了榮顯公前來伴駕,出現在他面前的仍舊是一大一小。皇帝陛下也不生氣,笑呵呵地吩咐他的八個兒子,「不是總吵著要跟璉兒玩,這人都給你們喊來了,還不快把人領走。」
賈小璉想哭,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跟這八個玩兒。想當初,他跟面癱四偷跑去揚州,這幾個逮住面癱四就是一通圍攻,下手那個狠毒啊,簡直慘不忍睹。要不是他當時跟著他爹躲過一劫,恐怕也跟面癱四一個下場。他不要啊!
八位皇子早等著這一天了,一個個不等賈赦父子說話,就一擁而上把賈小璉抬走了。明明是九個人一起出來的,他竟然跟老四偷跑,太不夠朋友了,必須要接受兄弟情義的再教育。
「璉……」赦大老爺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一群皇子風一樣地劫走了。這是什麼樣的一家人啊,一家子強盜么?老子跟他搶兒子,兒子還跟他搶兒子,還能不能好了?!
「恩侯坐,我想咱們需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宇文熙席地而坐,面前是張紫檀矮几,上面擺著套紫砂茶具。他說話時,微微抬起頭看著賈赦,目光如水般訴著衷情。
大老爺其實一點都不想跟他談,有種談了就沒有回頭路的預感。但就是那並不熱烈的視線,讓他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來……大老爺發誓,這絕不是老子被誘惑了,一定是皇帝老兒點了迷魂香。
「還記不記得,我以前是怎麼稱呼你的?」手上熟練地侍弄茶葉,宇文熙眼神專註地看著熱水冒出蒸汽,「那時候,連肚子都吃不飽,我還總蹭你的餅子吃。若是有這樣一杯茶水,肯定要被人啐一聲奢侈。」
「請皇上恕臣愚鈍,臣有些聽不明白。臣是您的臣子,自然是隨您稱呼的,名字、表字、爵位、官職都隨您的意。至於這茶,您跟臣說笑呢,您是天下至尊,一杯茶而已,誰敢為了這說閑話。」赦大老爺不由自主地抖完嘴角抖眼角,到最後額頭的青筋都在抖。
探知了別人的小秘密,是很能滿足人的窺探yu和好奇心。可是,這也要分對象啊!
老爺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皇帝老兒的小秘密,一個弄不好是會出人命的。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永遠閉嘴啥的,想想就覺得很恐怖。老爺他還沒活夠,一點都不想再死一回。
雖然,他相信對面的皇帝老兒捨不得對他下手。別問老子為什麼會如此自信,自信的人生就是這麼霸道。好吧,其實他也不早自己是著了啥魔,就是這麼相信皇帝老兒對他是個心慈手軟的。
見他裝傻,宇文熙也不著急,遞了杯茶水給他,問:「老赦,有些事不是你說不知道,便能當成沒發生過的。至少,那天你踹我的一腳,我到現在也記憶猶新。更何況,前幾日咱們還有重溫了一回。算起來,你已經救了我兩命。恩人,我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了。」
以身相許什麼的,聽得赦大老爺手一抖,滾談的茶水就撒了一手。嘶地痛叫一聲,燙紅的手已經被人捉住,耳邊就聽人埋怨道:「這麼大個人了,怎這麼不小心。李清,去燙傷膏來。」
爪子被塞進裝著梅花雪水的瓷罐里,這本是用來烹茶的,用來給他這爪子降溫,真是白瞎了啊。
心慌意亂地胡思亂想,大老爺只覺得心砰砰跳的聲音聒噪極了。皇帝老兒到底什麼意思,說以身相許什麼的,讓老子怎麼對抗這種誘.惑啊?!好吧,他心動了,動得還挺厲害。
等賈赦回神兒時,被燙到的地方已經圖上了藥膏,皇帝老兒正沒羞沒臊地佔他便宜。明明只是手背上被燙了,幹嘛塗得他一手的燙傷膏,塗完了還抓在手裡揉啊揉的。
瞪著眼收回被搓得滑溜溜的手,大老爺堅定地拒絕了誘.惑,「皇上,說什麼救命之恩,您太過折煞臣了。為皇上盡忠,護衛皇上安全,這是為臣的本分。當然,您若能賞臣一些好東西,升一升臣的爵位就更好了。」
赦大老爺絕口不提以身相許的事,他已經轉過彎來了,皇帝老兒說什麼以身相許,到最後肯定就變成他自投羅網了。為了他的老腰著想,要堅決抵制誘.惑。
「別跟我裝傻,」宇文熙凈了凈手,重又倒杯茶在他面前,嘆了一聲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老赦啊,什麼時候你跟和尚我已經不能坦誠相對了。恩侯,我喜歡你,也知道你對我亦有意,我們相處了兩輩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賈赦聞言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情複雜地看著宇文熙。
是啊,他在猶豫什麼。
他又不傻,很早就知道對面的皇帝老兒不是原裝的那個。原裝的那個整日琢磨著怎麼滅了他家,哪會給他加官進爵。後來跟皇帝老兒相處久了,那熟悉的小動作,偶爾蹦出來的怪詞兒,讓他不由得有了猜測。所以,有時候他對著皇帝老兒,會不自覺地就放肆、任性起來。
皇帝老兒就是二和尚,這大老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二和尚在他心中,一直是個神奇的存在。不但自己能夠穿越,給他個指環還讓他也重生一回,這哪是一般人能辦到的。所以,和尚再穿越一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他這次穿的人,身份是皇帝啊。
皇帝!賈赦知道他猶豫的就是這個。
皇帝代表著什麼?天下至尊!
這個身份註定了他們之間是不平等的,一方隨時可以碾壓另一方,想想他以往不敢沖皇帝老兒伸爪子的苦。現在他們也許互相有意,皇帝老兒不在意,可誰有能保證以後呢?
老爺他一點也不想日後背著個佞幸之臣的名聲,悲慘孤獨地被滅口……還是死在冷宮。那樣的場景,想想他都想立刻跳江好么。
「哪有兩輩子,總共也不到五年好嗎。」皇帝老兒的目光變得熱烈,大老爺被盯得很不自在,撇撇嘴嘟囔著,「還有,誰說老爺對你有意了,太自作多情了吧。別以為你現在是皇帝,就人人都喜歡。當年你那倒霉樣兒,老爺又不是沒見過。」
宇文熙眼睛一亮,挨到賈赦身邊,握住他手喜道:「不用人人都喜歡,只要你喜歡就行了。怎麼,想通了,不跟我裝傻了?恩侯,我們都不年輕了,不能再耽誤下去。」你就快從了我把!
「你,你是何時……那、那什麼的?」赦大老爺想問皇帝老兒什麼時候耐上自個兒的,但話到嘴邊就不好意思說了,微紅著臉支支吾吾道。然後在心裡把自己唾棄得不行,想當年老子也是遠近聞名的紈絝浪蕩子,多少女人拉上.床都沒臉紅過,今兒這是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總會想起邊城的日子,總會想起你。但那個沒充過軍的你,不是你。恩侯你不知道,你沒重生回來的時候,我都想隨便找個理由,把你充一回軍。我想著,說不定等充軍回來,你就是你了。」這話說得有點繞口,可兩人卻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後來,就是在那個賈寶玉的抓周宴上再見到你,忽然就覺得,覺得老天有眼,讓我再遇見你。你不知道,當時那種湧上心頭的喜悅,讓我明白自己一直在期待你的到來。也是那時候,我知道對你的感情已經變質,變得讓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那都是老子!」大老爺憤憤地摔了杯子,氣呼呼地撇臉。
什麼你是你,你不是你的?不就是老子是個紈絝蠢貨的時候,不招你喜歡么。居然還打算把老子弄去充軍,你確定是喜歡老子,不是恨之入骨,想讓老子死無葬身之地?
宇文熙摸摸鼻子,暗自懊惱說錯話,忙哄道:「其實,你以前也挺可愛的,傻獃獃的樣子可招人疼了。真的!」呃……似乎這話更錯。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大老爺覺得,跟皇帝老兒根本就無法溝通,氣呼呼地要走。雖然他以前確實傻了一點,呆了一點,但能不能不要當面揭穿。還說喜歡他,有這麼喜歡的么!
問:把小情人惹生氣了,該怎麼善後?
答:親/做暈他!
宇文熙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男人,就是要這樣強勢!
當晚,赦大老爺就留宿在龍船了。南巡眾人紛紛感嘆,自從救駕之後,榮顯公越發得寵了。一連三日跟皇上手談、切磋,真是羨煞旁人啊!
而真相是,赦大老爺披頭散髮地歪在床上,手上捏著個指環磨牙。他明明沒打算跟皇帝老兒有一腿的,明明沒打算讓他陰謀得逞的,明明沒打算羊入狼口的,明明……究竟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啊啊啊啊啊!
不一日,聖駕回到京城,送皇上回宮之後,眾臣才得以各回各家。賈赦也是歸心似箭,離家三個月了,他想他家小閨女了。而且,家裡還有一群事兒精,他擔心他們又出什麼幺蛾子,得趕緊回家看看去。
知道老爺今日回家,榮國府早就裝飾的喜氣洋洋,派了好幾bo下人打探消息。賈赦等人離著還遠呢,就有小子們跑得飛快,邊跑還邊喊「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林之孝趕緊就帶著人又把門口打掃一遍,然後大開中門,排著隊迎接老爺回府。
「這些是從各地帶回來的土產,等會兒交給夫人,讓她安排著給各處送一送。」回房梳洗之後,赦大老爺沒急著去給賈母請安,先到了書房跟林之孝說話,「我不在的時候,府里一切可好?那邊有沒有鬧騰?」
林之孝接過土產單子收好,回道:「回老爺,府里一切安好。只是二房珠大爺病了,聽說還病得挺重。夫人去看過了,送了些好葯過去,還幫著請了太醫。只是好像並不管用,如今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珠兒病了?」大老爺對此並不意外,賈珠那個身子,他上一回就說過,該好好休養。恐怕那一家子都當他是無事生非,沒有一個聽勸的。如今孩子病重了,也不知道他們想起他以往的話來,有沒有後悔過。
「老太太那邊雖然要求多些,但大都不太過分,夫人吩咐都照辦了。只有一回,老太太命夫人遞牌子進宮去拜見太後娘娘,順便見見二房大姑娘,傳遞些銀兩消息等。夫人沒答應,老太太生了好大一場氣。」
是了,元春一進宮就沒了消息,賈母跟王氏能不著急么?只是她們都沒資格進宮,可不就求到邢氏了。可也不想想,她們都是把邢氏得罪狠了的,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還能給她們幫忙?去見元春,邢氏一點好處沒有,反可能惹上一身sao,她能答應才怪。
又說了些旁的事,賈赦忽然問道:「最近有沒有人往府里送東西的?指明是送給老太太或者王氏。」上輩子,甄家送了幾隻箱子到榮府隱藏,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這事了。
說起上輩子那些箱子,大老爺就是一肚子氣。甄家犯了事,東西是賈母、王氏婆媳收的,到最後黑鍋卻落到了他頭上。這罪名雖沒有放在明處,卻是他被充軍的主因,因裡面有那違禁之物。
上輩子,家藏違禁之物的黑鍋他背了,盤剝重利的黑鍋扣在了他璉兒頭上,賈政一句不理家務全不知道,便推得一乾二淨。到頭來,他大房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二房卻襲了爵位繼續當官。這樣的事,讓賈赦如何不恨。
重活一世,吃過的虧總是要報還的。
「老爺您怎麼知道?」林如海愣了一下,道:「就是半個多月前,有幾隻箱子送到了那邊。東西沒從咱們這兒過,聽說是二太太經的手。若不是我派人盯著他們,怕不會知道這事。」
「你去隔壁,把珍兒請過來,再叫些得力的人手。」大老爺摩拳擦掌,聽璉兒說上輩子抄家,只抄了他們大房的財物,倒叫政老二佔了便宜。這輩子老子親自動手,也叫他們嘗嘗抄家的滋味。
榮慶堂上房裡,賈母、賈政和王氏一一在座,焦急地等待著。他們並非是多相見賈赦,而是急著求賈赦辦事——二房的希望之星賈珠病了。寄予厚望的孫子、兒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請了多少大夫,用了多少好葯都不見起色,病體反而越發沉重。
眼看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三個人急得不行。想起賈赦跟白御醫似乎交好,便想求賈赦把人請來給賈珠診治。三人都還指望著賈珠高中,跟宮裡的元春內外聯手,好能讓他們揚眉吐氣呢。
正等著,外面忽然就亂了起來,賈母生氣地皺眉,覺得這些下人越發沒有體統了,派了鴛鴦出去訓斥她們。還沒等鴛鴦出門,外面就哭哭啼啼地撞進來個丫鬟。
這丫鬟沖得太猛,直接把鴛鴦撞了個趔趄,撲到王氏跟前嚷道:「太太、太太,大老爺的人去、去抄家了啊。您快和老爺去看看吧,家裡已經被翻得不成樣了……」
王氏聞言腦袋一漲,搖晃了一下才緩過來,抓住那丫鬟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這賈赦剛回來,又發什麼瘋?好端端的,她這陣子又沒做什麼,怎麼這樣明目張胆地打上門來。難道……她猛地看向賈母。
賈母心中也是一驚,她跟王氏想的是同一件事。只是,那件事她們做得隱秘,賈赦才方回家,怎麼會知道的?賈母越想越著急,也顧不上別的了,起身道:「走,過去看看那逆子又鬧什麼妖。」
三人急急忙忙帶著人到了賈政一家的住處,只見賈赦、賈珍坐在廳中,二房的下人都被拘著,大房的林之孝正帶著人各處搜查。
賈母又是憤怒又是心虛,用力頓了頓拐杖,怒喝道:「這是做什麼?賈赦,你個不孝的東西,回家也不知道去給長輩請安,盡做些不著四六的混事。況且,兩房已經分家,誰准你擅自闖入政兒這裡亂來的?難道不怕政兒報官么!」
「想報官,去啊,倒省了我派人跑一趟。」大老爺冷冷地睇了她一眼,嗤笑道:「老二,你也別跟我急眉赤眼的,先問問你的娘和媳婦又做了什麼膽大包天的事吧。若到時你還敢報官,我倒有些佩服你了。」
賈政準備好的悲憤表情,頓時僵在了臉上。他下意識地看向賈母和王氏,見她倆果然臉色變個不停,登時明白她們怕是真做了什麼。二老爺一腔真正的悲憤湧上心頭,顫聲問道:「老太太,王氏,你們……你們又做了什麼?」他被這倆人坑的回數太多了啊。
「老爺,東西找到了。」沒等賈母兩個支吾出個什麼,林之孝帶著人抬了幾隻箱子進來,看樣子是新挖出來的,上面還粘著泥土。
看見這幾隻箱子,賈母和王氏的臉色更加難看。賈政便知道,事情怕是出在這箱子上頭。二老爺只覺得心力交瘁,他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娘和媳婦,到底要把他坑成什麼樣啊。不行,休妻,必須休妻!
「林之孝留下,其他人全都出去。你們幾個把守好門戶,但有敢擅闖的,亂棍打死不論。」賈赦目光冷厲地掃過所有人,這箱子的事情弄不好就能變成扣在頭上的屎盆子,老爺他雖然不懼,但也嫌膈應不是。
「老二,不知你有沒有得到邸報,月前皇上在江南遇刺,主謀便是甄家的甄應嘉。如今甄家已經獲罪,不是問斬便是流放。」見賈政點頭,大老爺接著道:「行刺皇上,你該知道是個什麼罪名,也該直到跟這樣的罪人有關聯的,會是個什麼下場。」
「大哥,你是說……你是說這箱子是……是甄……」賈政雖不算聰明,但也不笨。賈赦把話說這麼明白,他那裡還不懂,手指顫抖地指著那幾隻箱子,二老爺的小臉都嚇白了。
他一輩子沒多大出息,當著安安穩穩的小官,頂多偶爾對家產動動心思,如今猛一聽到刺殺皇上什麼的,膽子都快嚇破了。更何況,他的娘和媳婦還竟敢收藏謀逆之人的東西,這是不要命了么?!能不能不這麼坑他啊,他上輩子作了什麼孽,怎麼這麼倒霉啊!
「珍兒,今兒叫你來,只有兩件事。一,老太太年紀大了,十分想念老太爺,願在佛前常伴為老太爺祈福。這是我看著可行,你覺得呢?」大老爺不理會嚇破膽的賈政,拉著賈珍說話。
賈珍正在家裡玩樂,忽然被叫來本還有些抱怨賈赦,可此時卻全換成了感激。若不是赦叔警醒,整個寧榮二府都得讓這婆媳倆給裝進去。為逆臣反賊隱匿財物,這若是被外面人知道了,現在的甄家就是明日的賈家啊。
此時聽賈赦問他,看一眼顫巍巍的老太太,點頭道:「赦叔說得很是,堂叔祖確實泉下寂寞,有老太太陪著也能解了孤單,我看這樣很好。就將東北角的院子改一改吧,那裡僻靜一些,正是禮佛祈福的好地方。」這敗家的老婆子,還是趕緊關起來才省心。
「你們、你們……」賈母聽得兩個晚輩,三言兩語間就要決定她的歸宿,急火攻心之下說不出話來。旁邊的兒子、媳婦卻沒人來管她,只好丟了拐杖捂住胸口急喘。還是林之孝接了大老爺的眼色,給她端茶遞水又拍又揉才緩過來。
「這第二件事,我建議宗族與賈政一房分宗。當然,你若是不願意,那就將我這一房分出來也可。莫怪我明哲保身,實在是這事可大可小,我賈赦的腦袋不夠大,頂不了這麼大的鍋。兩房雖然分家了,我還是不能放心,所以還是分了宗的好。」
「大哥,這不行,不行啊……你不能這麼無情,我們、我們再商量商量啊……」賈政聞言大急,這麼大的事,賈赦頂不了他更不行。若是分了宗,他跟賈家就沒關係了,賈赦這是要把他拋出去自生自滅啊。他又看向賈珍,「珍兒,咱家從沒有分宗的事,從沒有過啊……」
賈赦忽然提要分宗,賈珍其實也想分,但自古宗族就講究個團結,若是哪家出了分宗的事,整個家族都面上不好看。但,想一想這幾年出的事,再加上賈赦鐵了心要分,他自然知道該如何選,「赦叔您是咱家的頂樑柱,這事……唉,還是請政叔受些委屈吧。」
「這不行,不行……」賈政急得老淚縱橫,撲到賈赦面前抱著腿,求道:「大哥,這不行啊,我不分不分。這都是、都是老太太和王氏做的,我從來都不管這些,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大哥,大哥,我這就休了王氏,好不好?不要分宗,不要……」
幾十歲的弟弟,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赦大老爺心中感慨萬千。他將賈政扶起來,又幫他把眼淚鼻涕擦乾淨,「二弟,莫做此女兒情態。王氏肯定是要休的,這樣的女人就是惹禍的根源,賈家留她不得。不過分宗還是要分的,這也是為了保全家族。」
「拋一房出去,總比全家都陷進去強些。你放心,總還是我二弟,明日我自會去向皇上請罪,自會為你陳情。你平日並不管家務,一切全不知情,所有事都是王氏自作主張。」賈赦緩緩說著,剛軟下來的心又硬了。老二啊老二,總是這樣無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