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盛夫子口中的明月姑娘,也是面鋪老闆娘的親生女兒。
只見明眸皓齒的少女對著盛夫子柔和的說道:「舅舅,您來了。」
盛夫子瞧見了少女,臉上更為的慈愛,對著少女招招手道:「如月,來,這是舅舅的兩個學生,學問那是鼎好的。」
接著又對宋天周和周立謙道:「這是為師的外甥女,從小就拜入我門下習畫,說起來,還得算你們的小師姐呢。」自然,這話帶玩笑的成份居多。
少女神態落落大方,眼神明亮,對著宋天周和周立謙也是大大方方,雙方稍稍打了個招呼。宋天周才知眼前的少女姓戴名如月,是盛夫子的堂姐的女兒。
宋天周是少年身青年心,對於眼前豆蔻年華的女孩只當是小妹妹看,可對於周立謙來說,戴如月卻是他第一個覺得與眾不同的女孩,見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在狀態,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放著好。
因著周立謙一直低著頭,倒是沒讓眾人看出他的失態,宋天周暗嘆今日的湊巧,他只知曉盛夫子未有家室在書院,倒是不知道有親族在書院附近做小買賣。
既遇到了,宋天周和周立謙自然就不能這般走了。盛夫子也確實對他們兩個有些另眼相待的親昵,拉著他們一道坐會。期間,宋天周和周立謙一直都乖寶寶樣,盛夫子是他們的畫作先生,這會談的也多是畫畫的相關事宜,對兩人,也有抽出功課嫌疑。
而戴如月一直坐在旁傾聽,時不時的也會被盛夫子抽到問題回答。
戴如月相比於一般笑不露齒,行若姍姍的大家閨秀則多了幾分乾淨利落,卻不顯得粗魯,而是恰到好處的周到,倒是很讓宋天周頓生了幾分好感。且她於畫到上頗有些天分,談吐之間自有一番自己的見解,倒是宋天周這個偽學霸稍稍羨慕的了。
比起宋天周的欣賞,周立謙卻是整個人都有些小鹿亂撞。宮裡的女人,有千嬌百媚的,有溫柔可人的,有賢良淑德的,可英氣颯爽的卻是少見。他自小失母,眾人以為他喜歡的肯定是溫柔的女子,其實不然,即使他再仁善也有不傻的時候。
那些面上楚楚可憐的嬌娘子或許下一個就能變成心狠手辣的夜羅剎,兩面三刀,口蜜腹劍,周立謙是身臨其境過,自然是畏女孩如畏虎。這也是他如今這個歲數對女孩是半點漣漪都沒有的重要原因,但今日不知怎麼了,周立謙就覺得戴如月在他眼中彷彿美得不似凡人。
他都不敢正眼瞧她,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能不失禮於人。
宋天周和周立謙一塊長大,對於他這個表弟還是很是了解的,沒一會就發現了這個笨小子的不妥之處。
立馬驚訝了,戴如月在他看來比起京中的大家閨秀們來各有千秋,但也算不上傾國傾城,再也沒想到周立謙這個木頭似的笨小子能動了凡心,一見傾心了。
不過,有盛夫子在,宋天周怕周立謙顯了不妥出來,隨即就告辭了出來。
周立謙很是懊惱的跟著宋天周,想著剛剛有沒有失禮的地方,卻越想越覺得自己處處做的不妥帖,恨不得時間倒流,讓他好倒回去糾錯一番,給戴如月留個好印象。
看著周立謙臉上變來變去的表情,宋天周心中好笑:「如月姑娘!」尾音拖拖的長長的,重重的。
還未說完,周立謙猛然抬起了頭,想擺出個笑來忽又止住了,抬眼一看卻發現周圍除了自己的表哥根本就再沒第二個人。
這個時候,周立謙自然是知曉他家大表哥這是逗他了,忽的一下就紅了臉,他的心思被看破了,頓時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戴小姐是位窈窕淑女,自然能引得如你這般的好兒郎君子好逑了,你害羞什麼。」宋天周老氣橫秋的打趣著周立謙,完全忘記了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半大小子。
「大表哥,別說了,於女子而言,名聲何其重要,我倒是不怕旁人笑話,可卻萬萬不能連累到戴家小姐。」周立謙立馬正色的對著宋天周道。
宋天周一想也是,這兒不是他以前的時代,少年愛慕實乃常態,而在當下,女子的名聲重於性命,倒是他剛剛想的欠妥當了。
「阿謙,你說的對,不過,若是戴家小姐未有婚約,你若是真喜歡,我去求了舅舅,倒是可以為你去求親。」宋天周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法子能為周立謙爭取下了。
周立謙想了想,搖搖頭道:「雖她千好萬好,可宮裡卻不是她能呆的下的地方,我不想她步入我母妃的後塵。」說到這,周立謙臉色蒼白了起來,眼神里也多了些許悲傷。
宋天周發現自己是真想錯了,宮裡是何等地方,戴家小姐這樣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進去了,無外乎是狼入戶口,自盡火坑。即使周立謙能一心一意待她,給她名分,可沒有娘家支撐,沒有過硬城府手段,早晚戴家小姐也會像大多數妃嬪那般,煙消玉殞在後宮的浪潮中。
更何況,周立謙還背著個皇長子的名分,朝中不乏有大臣想要投機於他,做個外戚,早早的就把周立謙當成塊肥肉看待,坐等分杯羹,哪會容得下戴家小姐去截胡。
想明白了這些,宋天周就不好再說,可心中去是打算把戴家小姐查查清楚,若是可能,他還是想為自己的小表弟爭取一下。
回去的路上,兩位少年郎再也不負來時的無憂無慮,好似各自揣著心思,又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皇宮之中,皇帝拿著宋天周寫的信斜眼看著宋璟城,宋璟城卻似沒瞧見的模樣,一板一眼的在寫著文章。一副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架勢。
自從幾位皇子出宮讀書之後,皇帝就時常念叨宋天周,而每次念叨完了之後,必然是要好好埋怨一下宋璟城這位做父親太嚴肅,嚇走了他可憐的小外甥。
選擇性忘記,是他這個做皇帝的包庇縱容之下才讓宋天周能逍遙在外讀書玩樂,累的宋璟城在太后和端和長公主面前受數落。
「愛卿真不管管?朕以為天周小小年紀,還未知情滋味,可沒曾想這才出去了幾日,就會給朕寫故事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引得我們天周如此煞費苦心,天周還沒為朕這個做舅舅的這般勞心勞力過呢。」皇帝也不管宋璟城那副專心致志寫文章的樣,直言心中的小不滿。
宋璟城很是無奈,知子莫若父,憑著自己兒子那股子油滑勁,真要有喜歡的姑娘了,可不會這般大大咧咧的來個拐彎抹角。而除了他兒子,剩下的也就是大皇子了,要他相信這會天周是為了自己給皇帝寫信試探,不如說是為了大皇子來投石問路的。
大皇子今年也壹拾有貳了,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出宮建府,位列朝堂了。婚事眼看這也就在這一兩年裡定下來,若不是宮中中位無主,大皇子生母早逝,養母又顧忌重重,眼下怕是已經有了未婚妻了。
白雲書院好似是有些女學生的,年歲相仿,師兄師妹,大皇子若是真對那個女子有好感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而在白雲書院讀書的女學生了鮮少有豪門顯貴之家的千金閨秀,依著這般看來,門戶上,倒是於大皇子不般配了。
這也就難過他家兒子這般遮遮掩掩,模模糊糊的來試探皇帝的態度了。
「要給朕說,既是兩情相悅,雖身份有別,但貴在情深意重,倒是可成人之美,留下一段佳話。」皇帝繼續發表著對宋天周書信的看法。
引得皇帝如此說話的則是宋天周寫來的一個小故事,傳聞千年前有個書童救了一條白蛇,千年之後,白蛇修鍊成人,來報書童救命之恩。於是乎就來到了轉世書童所在的書院,和他做了師兄妹,打算報恩之後離開。
偏偏日久生情,白蛇與書童暗生情愫,可書童轉世為豪門世家之後,白蛇卻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門不當戶不對,怎勘婚配。即使雙方情根深重,也被重重阻礙。然後,故事到這就斷了,宋天周一句欲聽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曉,把皇帝看得很是咬牙切齒,暗罵小沒良心。
不過,也確實是引起了皇帝的興趣,剛剛才會那樣說。雖是人妖殊途,但若是給皇帝來看,自然是希望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好似也能圓了心底的那些許的遺憾。
宋璟城卻是搖了搖頭道:「先不說他們人妖殊途,本就不該在一塊,就說門當戶對這四字,已是如重重枷鎖套牢在了他們的頸項,即使能在一塊,也終究不會圓滿。那白蛇長於深山,至情至性,如何能適應的了那大宅門中的磕磕碰碰,規矩禮儀。孝道大於天,書童再是情深意重,怕是終究會辜負了一方。」
若是傷了白蛇,那自然是成了怨偶,平白辜負了那些情深意重,兩清相許。若是辜負了長輩,怕是在書童心中終會留下遺憾,時日久了,長輩若有不好,也會在他們夫妻間留下裂痕。怎麼看,都是一場落花流水罷了。
當然從他自己母親,宋老太太的親身體驗來看,宋璟城更是不大讚成的。
齊大非偶,自古終究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