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百里謙（番外一）

山野。

金黃的落葉飄落在潺潺流水，幾乎可以聽見水流擊打在滑溜的石子兒上發出的清脆聲，那股靜謐的美讓人不由得感嘆。

百里謙連眼都沒敢眨，倒不是因為這單純的風景，而是風景中的人。

長發齊腰，淺淺回首，只那一眼的風情就讓他陷入了愛的深淵······在這之前，百里謙從來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可真當他遇上了白婉，才明白這四個字絕非浪得虛名。

百里謙真不是個孟浪的男人，在他過去的歲月里向來都是冷靜鎮定的代表，卻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冒冒失失地闖了上去，搭訕般的話語脫口而出，「我叫百里謙，你呢？」

那年百里謙只有20歲，情竇初開。這一次愛戀便是一輩子。

「什麼？」百里謙至今還記得那時候白婉詫異的模樣，不施粉黛的臉上，烏黑清澈的瞳孔微微圓睜，粉嫩如花般地唇瓣張開，似乎完全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個情況。

那個淡雅清麗的模樣就像是一幅中國山水畫，輕輕勾勒兩筆，已經美到了極致，那股子通身的氣韻就像暈染開來的墨筆。

說實話，白婉絕對算不上傳統意義中的絕世美人，但有句話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她的一舉一動、眉眼眸光落到百里謙眼裡都像是山谷深處的一抹幽蘭，溢出淡淡的芳香。

他就這麼傻傻地看呆了眼。

等百里謙反應過來的時候，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這會兒他才不由得懊惱起來，頭一回見面他就給白婉留下這麼個登徒子的印象，還談什麼之後啊？

接連數日，百里謙都準時到這條小溪邊，可惜卻一無所獲，足足守了半個月，他才再度見到了白婉。

俗話說烈女怕纏郎，百里謙從未想過這句話竟然會被自己應用得這般淋漓盡致，送花、看電影、請吃飯，俗得不能再俗套的橋段被他用了個乾淨。

百里謙的主動熱情落到白婉這裡卻恍似沒有驚起半點波瀾，一如寂林深處里的那一汪清泉，固守著屬於自己的安寧與優雅。

他們所處的那座城市是很少下雪的，那一年的雪卻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成了不少人記憶里永不褪色的風景，尤其是小城邊上的一座高山，更是如銀裝素裹，美得讓人屏息。

白婉卻沒有這個心思欣賞美景，她之所以跋山涉水來到這裡，就是因為這座山上有不少的珍稀藥材，這雪要是一直下，這些藥材不都得遭了殃嗎？

一想到這兒，平常淡雅鎮定的白婉也不由得著急，拿上背簍就往山上去，一身白色的羽絨服與雪意交融到一塊兒，幾乎分不出彼此。

百里謙一直默默地注意著她，自然也跟在了後頭，彷彿只是這麼看著白婉，他心頭都覺得安康寧靜。

兩人這一前一後走了大半天，倒是相安無事。

忽然，百里謙腳步一頓，側耳聽去，隱隱的呼嘯聲傳來，臉色驀然大變！

說時遲那時快，百里謙猛地快步上前，大手一伸，直接將白婉一把扯到懷裡，順勢朝著一旁的小山洞裡滾去。

「你幹嘛？我的背簍掉······」白婉毫無防備，被百里謙撲了個正著，身上裝了好些藥材的背簍也掉了下去，惱怒的話語還沒說完，已經被眼前這一幕驚大了眼！

雪崩！

山上安靜的白雪忽然化身為嗜人的猛獸，波濤洶湧地往下奔來，氣勢豪放勢不可擋，所到之處無一倖免。

側頭望去，白婉剛才站的地方已經被雪堆了厚厚一層！剛才要不是百里謙忽然衝上來拉了她一把，現在她鐵定已經被深埋在底下！一想到這裡，白婉不由得重重地喘了口氣。

饒是這樣，他們現在的處境也絕對不容樂觀！

這個小山洞位置偏低，開口卻較高，空氣還算充足，這樣的地理優勢倒是給他們殘存了一絲生機，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兩個人都被堵在這個山洞裡，想要出去得頗費一番功夫，要是動靜太大搞不好得再一次引起雪崩！

「我們先在這兒呆上兩天吧。」百里謙鬆開摟著白婉的手臂，可懷抱里似乎還殘存著她的氣息，聲音不由得摻上了幾分喑啞。

「恩。」白婉也知道現在出去太過危險，不由得點頭答應，「對了，剛才的事······謝謝你了。」

「沒事。」百里謙嘴角勾勒出一抹淺笑，倒是襯得他翩翩如玉，氣質斐然，伸手將隨身的小包遞給白婉，「對了，這是我帶著的水和麵包，節約點吃兩天還是沒問題的。」

百里謙雖然年紀，但這些年也走南闖北，經驗豐富，身上的裝備自然也不少。

「······」白婉遲疑片刻，對上百里謙澄澈的眸光，最後才接過小包，目光落到他手臂上時卻不由得一顫！

「你這是怎麼受傷的？」百里謙修長健碩的手臂內側一大片被蹭破了皮，陷了不少的小石子和泥土進去，再混合著刺目的鮮血，著實狼狽不堪！

話才剛說出口，白婉就不由得咬唇，還能是什麼原因？不就是剛才為了救她才弄傷的嘛！山地多崎嶇，剛才那一撲又匆忙地很，弄成這樣也不難想象了。

「沒事，」百里謙倒是不以為意，將自己的手臂從白婉手裡抽了出來，淺笑道，「其實也沒多嚴重！」

聞言，白婉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還沒多嚴重？

現在可是大雪封山，溫度都在零攝氏度以下，百里謙這傷口要是被凍住了，血氣不行，整條胳膊都有廢掉的可能，這還不嚴重？

幸好，兩人剛剛摔進來的時候不少藥材也跟著掉了進去，白婉從中撿了幾味止血化瘀的，咬碎了敷在百里謙的傷口上才避免了更糟糕的情況。

「疼嗎？」白婉輕聲問道，這些藥材好是好用，卻有不小的刺激性，要是一般人估計都得痛得臉色驟變，百里謙面上卻沒有半點反應。

受到佳人青睞的百里謙只覺得心頭一片火熱，哪裡還顧得上疼不疼這一說，連忙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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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接下來的事就挺順理成章的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說沒生出點兒曖昧的小火花那是不可能的！兩天後，兩人齊心協力從山洞裡出來，彼此間的好感也就心照不宣了。

愛情，似乎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開始了。

對於戀愛，兩人都是新手，相處期間雖然免不了磕磕絆絆，但也不過甜蜜生活中的細小點綴，感情也隨著時日的增長越發變得濃烈起來。

兩人一個淡雅，一個溫潤，彷彿是天作之合，登對璧人，愛火燃燒得如此劇烈，以至於兩人都有些忘乎所以。

直到某天，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徹底將兩人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差點就錯過了彼此的終生！

電話是打到百里謙的手機上，卻被白婉給誤接了，「喂，你好，有什麼事嗎？」

「······」半晌沉默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高傲的女聲，說話的語氣毫不隱藏地透露出她對白婉的鄙視和不屑。她自稱是百里謙的未婚妻。

「你知道，男人都是好玩的，最終依舊要屈從於現實，對了，我們的婚期是明年三月，歡迎你來觀禮。」

這番話就像是狠狠的一巴掌猛地扇在白婉的臉上！

白婉看起來柔弱淡雅，可骨子裡的高傲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差，呆在家裡足足想了一天一夜，她撥通了百里謙的電話，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不是有未婚妻了？」

一個「恩」字讓百里謙後悔了半生，還沒等他來得及解釋，白婉已經掛了電話，等他再打過去已經提示關機。

那一刻，百里謙心頭莫名慌張，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等他驅車趕到白婉家樓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人去樓空，徒留下一股淡淡的余香。

白婉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直到這會兒，百里謙才發現他對白婉的家庭根本不了解，現在想要找人也是沒有半點頭緒。

他就這麼傻傻地找了一年，依靠著這些年堆積下來的勢力，差點將整個城市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白婉的任何音信！

要不是手裡磨得起皮的照片為證，百里謙甚至會以為這段時間的遭遇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白婉也消失了。

又是三年，百里謙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臨近的城市，一有消息就立馬飛奔過去，可惜每次都是滿抱著希望去，最後卻失望而歸，這麼折騰，整個人也憔悴消瘦了不少，皮包骨頭一樣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見。

直到這會兒，他才回想起白婉最後一個電話的內容——未婚妻！

帶著滿腹的怒氣與憤懣，百里謙回到了家族。

「百里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看著面前這個不過才二十齣頭的小女孩，百里謙說不上心頭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不過是把西瑤當成妹妹看待，所謂的未婚妻也不過是父母口中的戲言，他從未認真過，卻不曾想就因為這一點導致白婉的忿然離去。

「百里哥哥，你怎麼這麼看著我？」西瑤微微皺眉，仍舊是一臉的天真無邪，清純可愛的模樣簡直讓人恨不得疼到心窩子去！可一想到她對白婉的作為，就讓百里謙心底生寒。

「西瑤，你到底對婉兒都說了些什麼？」百里謙沒有時間和她糾纏，速戰速決是最好的方法，臉色清冷，眉宇間更是透露出濃濃的責備。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過半年，他卻摸清了白婉的性子，別看這丫頭柔柔弱弱的，骨子裡那股韌勁兒比任何人都厲害！如果不是西瑤誤導了她，她也絕對不會這般決然地離去！

「百里哥哥，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一點也沒聽明白。」聞言，西瑤的神色有一秒鐘的怔忪，卻又很快恢復如常，要不是百里謙眼神尖利，估計都得被她忽悠過去了。

「不明白？」百里謙面上浮現出幾分嘲諷，「那這個是哪來的？」

揚起手上的通信單子，百里謙心底又是失望又是痛心，西瑤很聰明，知道找人動手腳抹去她的通話記錄，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憑他百里謙的能耐拿到這東西還算不得太難。

瞧見百里謙手中的通信單，西瑤才知道事情敗露，狀似委屈地承認了，「我的確是給你打過電話，卻沒想被別的女人給誤接了。」

「我問的是，你都對她說了些什麼？」百里謙一字一句從喉嚨縫裡憋出來，臉色暗沉得一如蔽天的烏雲。

「我真的沒說什麼，就······」西瑤嘴角一癟，還準備狡辯兩句，卻被百里謙厲聲打斷，「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三遍！」

西瑤一愣，她從來都是被嬌寵著，何曾被人這麼吼過？而且還是她的心上人！

心頭一陣委屈，西瑤也不由得大聲吼道，「我還能說什麼？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她算個什麼東西，連個玩意兒都抵不上！」

聞言，百里謙臉色不由得遽變！

他總是弄明白婉兒為什麼會離開的原因了，看著眼前的西瑤只覺得心頭又怒又恨！

「未婚妻？你？我可從來沒承認過！」百里謙一向是溫潤如竹的，可現在說起話來卻字字戳人心口，「今兒我就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你，我的妻子只能是白婉，這一生一世都是！」

西瑤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變得蒼白，她從小時候就喜歡百里謙，一直盼著成為他的新娘，現在卻聽到這麼一番話，不亞於在她心口狠狠地戳上了一刀！

「不會的，不會的，」西瑤拚命搖頭，像小時候一樣扯著百里謙的衣袖，「我們不是青梅竹馬嗎？怎麼可能不在一起呢？」

世上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是終成眷屬的，這一點西瑤並不清楚，終其一生也沒清楚。

「要不是看在我們小時候的情誼，」一看到西瑤的臉，百里謙就不由得聯想到婉兒迷茫痛苦的樣子，心頭一陣絞痛，百里謙狠狠咬牙，「西瑤，我現在就能活生生地掐死你！」

彷彿是被百里謙這充滿恨意的話語給驚住了，西瑤腳下發軟，整個人就跪在了地上。

百里謙卻顧不上去看，向族裡的人打了聲招呼，他又轉身離去。

後來，百里謙才知道，就在他離開不久，西瑤整個人就垮了下去，像是被人抽掉了精氣神一樣，在病榻纏綿了兩三個月，最終還是與世長辭。

聽到這個消息，百里謙心頭頗為感慨，那畢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可一想起她對白婉的所作所為，他就沒法原諒。

百里謙並不知道，正是因為這個早逝的女人給白婉的生活又帶來不少的波折······

一晃眼，時間就過了十八年。

白婉依舊渺無音信，像是沉積在地球上的一粒塵，風一吹，就飄走了。

期間，百里謙甚至找到了白婉的家族，心頭驟然生起的狂喜卻被一句「離家出走」搞得支離破碎，好不容易瞅到的一絲希望瞬間破滅得乾乾淨淨！

饒是這樣，他依舊不肯放棄，執著地守護著白家這一條線，說不定哪天婉兒就會跟他們聯絡呢！即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對不會放棄。

百里謙不清楚的是，白家向來家風嚴謹，是絕對不會容許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的存在！

十幾年的光陰足以將一個青春年少的少年催化成一個年逾四十的老男人，其中不乏堅守與執著！

還好······

看著面前淺笑如蘭的婉兒，百里謙心頭不由得一暖，雖然他們的容貌都已經衰老，韶光不再，但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足見，歲月圓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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