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妹共侍（2）
「奉天承運，九月十日帝有旨：奉皇太后命大封六宮，晉麗貴嬪慕容氏為麗妃，晉慎貴姬許氏為慎妃，晉清容華趙氏為謙貴姬，晉文婕妤傅氏為文貴姬，晉容華沈氏為惠貴嬪，晉瑾小儀邵氏為福容華，晉芬儀連氏為孝嬪，晉妙貴人李氏為妙婉儀，晉貴人羅氏為芬儀，晉美人章氏為芳儀，晉柔寶林錢氏為芬儀，晉采女高氏為順儀，於十二月初一行冊封禮、欽此。」
「奉天承運，九月十一日帝有旨：為遵祖訓、備位宮闈，景華四年三月行三年一度選秀之事，凡十四歲至十六歲少女皆應參加，具體事宜由禮部裁決、欽此。」
兩道聖旨一前一後下來，僅隔一日之久，也算兩樁喜事，整個皇清城沉浸在喜悅中，甚至是整個慶朝。
然總有幾人會私下抱怨，大封六宮沒有自己，有些妃嬪連升好幾級，有些妃嬪一級都沒有升，不過聽見在舒蘭宮裡保胎的溫小儀史氏也沒有得到晉陞，心裡平衡了些，由此可見她的恩寵也不是很穩固的。
繁花園欲掌摑平級妃嬪之事早就經宮人們的口耳相傳傳遍整個皇清城，為此人人都曉得她被變相禁足了，剛聽到時眾妃嬪一片叫好聲，連皇后也不例外，那些沒有晉陞的妃嬪與史氏相比，她連自己都不如，心中略酸了一會子便丟開了，捧著禮物去恭喜晉陞的妃嬪了，自然也有人以看望的名義去了舒蘭宮爽心居看史氏，史氏被她們好一通明嘲暗諷。故而此次大封六宮還算順利，沒有像以往大封六宮那樣，讓有些妃嬪打翻醋罈子。
讓整個慶朝關注的是來年三月的選秀，畢竟採選與禮聘不同，禮聘只擇選官員之女入宮為妃嬪，而選秀則無論官員之女還是民間女子，只要滿十四歲至十六歲女子皆要參加選秀，唯有參加選秀後方能自行嫁聘，未參加選秀者不得私自嫁聘，一旦私自嫁聘，家族要受到懲罰。然選秀事情再大，根本影響不到後宮，眾妃嬪仍是每日往鳳朝宮晨昏定省，傍晚等候鳳鸞春恩車的到來，晚上問宮人皇上招幸了誰，這幾件事是每日眾妃嬪們都要做的事。旁的對她們來說可有可無。
若是有心人，總能發現每日都有外命婦或是長公主帶著一兩個少女進宮拜見太后及皇后等人，繁花園也因此熱鬧了不少。不少少女趁著長輩與太后聊天的機會出來閑逛，遇著妃嬪倒是常有的事，卻從不見皇上，一心以為是自己運氣不佳，哪知是皇上不願露面，只覺著繁花園偶遇之事乃無聊透頂之事。偶遇之人個個都存著想讓帝君留下深刻印象，為自己選秀之路整平一些而已。
外命婦中唯懿國夫人施氏未曾入宮，其餘外命婦皆想盡各種辦法入宮，就是因為懿國夫人的不同，讓沈嘉玥甚為擔憂，擔憂中又隱隱几分怒意和哀愁，早已沖淡了晉陞的喜悅之情。旁人不知道，她的貼身宮女如花和錦織是知道的，自那次懿國夫人攜女入宮又匆匆離開后，她們的主子臉上的笑容成了稀罕物，很少見她笑了，時常獨自坐在炕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句話都不說，一坐便是一整天，沒有必要的事不開口說話。就連成為貴嬪后要往琳煙宮主殿合歡殿，這樣寓意不錯的宮殿都沒說什麼，行裝之類的都未曾過問一二。兩人都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只能約束底下的宮人，做好自己的事，不讓她煩心。
合歡殿裝飾簡陋，宮殿旨意下來的頭天便有尚宮局的人來詢問沈嘉玥合歡殿的裝飾，沈嘉玥也沒有那個心思裝飾宮殿便讓尚宮局的人回去了，與初初入住嘉儀殿的心情如何能比，何況嘉儀殿是自己擇選的宮室，合歡殿卻不是，聽上去寓意不錯，可說到底不過一種花而已。此次調整妃嬪宮室有較大幅度，所有宮室皆有一位妃嬪居住，眾妃嬪依著自己的喜好裝飾宮殿，故而只有沈嘉玥一人早早住進了合歡殿。合歡殿正樑上一塊匾額，溫惠秉心，偌大的正殿中，只有一張白玉圓桌、陪著幾把玉凳，實在可以說『寒酸』二字了！
又過了幾日，已是九月末，菊花遍開滿園，菊花又如期而至的開放，往秋露園賞花的人越來越多了，皇后趁此機會在秋露園辦菊花宴，宴請眾妃嬪。
眾妃嬪打扮一新，一邊賞花聊天，一邊等著皇後來開宴，除了保胎的溫小儀外，皆在宴請之列，面上和睦，底下暗潮湧動。
「惠貴嬪娘娘，上回嬪妾聽聞娘娘的親妹滿十四歲了，也在明年三月的選秀之列吧？」眾妃嬪的視線轉向沈嘉玥，總有人瞧不慣沈嘉玥，與她有話說，即便沒話也能找些話出來。
沈嘉玥今兒只穿著一身淡藍底宮裝，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隱沒在打扮美艷的眾妃嬪之中，望去甚是頹喪。這事沈嘉玥不知想了多少遍，乍被人提起，只淺淺一笑，「確實，莫非晶妹妹也有妹妹在此次選秀之中？」
晶小儀何瑩瑩怔愣許久，想起暖嫣軒試探蘇氏時說過的一句話『如今我們一同入宮，一同交好，也是為著往後數十年的歲月……我也想有這樣同富貴共患難的姐妹……』只是那個人早就因為自己的陷害而離開了人世，連帶著她的家族，只留下她的女兒卻認旁人為母妃，往後也只是和親的命數，深夜裡總能夢見她渾身血淋淋問自己為何這樣做，這一生終究是自己對不住她，很多人的一生也因為自己而毀了。何瑩瑩在心底默默念了無數遍蘇洛念，回道：「回娘娘話，嬪妾並沒有妹妹。」
慎妃許美淑一朝封妃，總算一雪前恥，她知道若那事沒有曝出來，自己初封馨妃的，就因那事自己只得了個貴姬，這貴姬還是皇後為她得來的，如今她總算如願封妃，一改之前的淡然和善，在封妃后早早立威，她本與沈嘉玥幾人不睦，之前對沈嘉玥的恭敬完全是形勢所逼，如今沈嘉玥在她之下，自然很不待見她。今兒她打扮的美艷動人，大放異彩，妃嬪之中唯她打扮的最美，而與她同級的麗妃慕容箬含行事說話還是低調，如何能與她相比，她若有似無瞥一眼沈嘉玥，嘴上含著一抹得意，稱：「惠貴嬪與她親妹，倒讓本宮想起姐妹共侍一夫之事，若是妹妹也進宮了，那真是一場好戲了呢。」
「自古姐妹共侍一夫之事也是有的，漢朝的飛燕合德不就是姐妹呢，一個入住椒房殿，一個入住昭陽殿，后妃一心啊，」孝嬪連夢瑾得意洋洋又道：「嬪妾一直在想，長夜漫漫趙飛燕有沒有恨過自己的妹妹？或者說兩姐妹有沒有過齟齬？」
眾妃嬪被這話勾起了興趣，雖是許美淑和連夢瑾兩人都是自說自話，可又何嘗不是將飛燕合德之事套在沈嘉玥和她妹妹身上呢，都望著沈嘉玥，見她沈嘉玥臉色有些蒼白，卻久久未曾說話，大家也都靜默無聲。
好半晌，朱嬪朱芳華輕聲說話，可大家圍在一起，哪有聽不見的，都聚精會神聽著，道：「我想必然是恨過的，要知道一開始是姐姐趙飛燕先入宮，也得過盛寵，後來才是妹妹趙合德入宮，可謂專房之寵，如此一來趙飛燕的恩寵肯定淡了下去，雖居住在尊貴的椒房殿但內心定然是孤寂的，兩姐妹沒有一絲齟齬更是不可能了，親姐妹在一起會沒有口角么？必然不可能。」
羅芬儀羅繪蓮冷不丁道：「這些天進進出出的外命婦挺多的，在座的妃嬪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嬪妾卻沒見過懿國夫人，看來沈家沒有這個姐妹共侍一夫的心思啊。」
朱芳華在宮中眼線不少，早就得知那天暖嫣軒發生的事了，嗤之以鼻，輕哼一聲道：「羅芬儀太過單純了，懿國夫人不進宮不代表沈家沒有那個心思，或許是以為入宮是必然的事吧！」
沈嘉玥沒有說一句話，那日嘉瓊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中，這些天因著自己的不肯幫忙，沈家與自己很疏遠，遞信出去問好也沒回信，愈發覺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似的，現在看著這些妃嬪或許有些明白了，她們這樣的爭寵、算計是為了什麼？一直以為家世並不算很重要……
沈家的榮華富貴彷彿自己真的從未考慮過，總以為自己在宮裡就會讓沈家榮耀，現在想來是錯了，身邊的例子比比皆是，遠的不說只說近的，若芸的一步錯便步步錯，最後導致九族共赴黃泉……妃嬪榮，家族卻未必榮；妃嬪辱，必然家族辱。沈家子女要延續沈家的榮耀，也正因為沈家的榮耀才有沈家子女在外的風光。向來家族名門都是靠家族的子孫打拚出來的，若沒有沈家祖宗世代的忠心為國，或許今日的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但能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在宮中。自己能入東宮完全是因為沈家是名門，而非先帝一紙詔書便能做到的，也要沈家風光才能做的……
或許，姐妹共侍一夫，也未必不好……現在才發現亦不算太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