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信仰極端的人有時候思想是很難被普通人理解的，因為正常人根本不會想到有人竟然會有那種想法。也許在索菲亞看來，就算是墮天使那也應該是高高在上的，而她是以凡人的身份窺探著傳說，描繪下一幅七大墮天使的畫卷。

所以如果她的油畫模特在她作畫的過程中，表現出了對她的興趣。就好像是破壞了一切她想象中的畫面一樣，因為真正高高在上的墮天使，是不應該對她產生任何感情的。也許正是亞當蘇格曼對索菲亞的偏向，成了他的催命符。

我看著索菲亞在我面前伸出的手，想了想卻站起來轉過身向阿比德看去。此時他也在皺眉看著我，表情壓抑著忍耐似乎在等待我的決定。

「阿比德先生，雖然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是今天看起來似乎氣氛不太好呢。」我表現得一派懵懂的樣子，但肢體語言都做出了對阿比德更加相信和依賴的感覺。「要不我改天再來吧。」

然後我看到阿比德的眉間一松，轉臉再看向索菲亞的時候表情十分愉悅。因為他覺得他在這一次的搶玩具遊戲中，終於獲得了勝利。

我也轉過頭去看著索菲亞似乎並不吃驚的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可是她的臉上卻並沒有更多的憤怒，反而是更像『我早就料到了會這樣』的感覺。沒等我多出更多的猜測，阿比德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本來處於吵架之中的阿比德是不想給予理會的，可是在索菲亞要笑不笑的說出：「你最好還是接一接這個電話的好。」后，讓他不得不對電話那頭的原因產生了擔心。

隨著接通電話后阿比德的臉色越來越沉，而索菲亞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我就知道阿比德在這一次的交鋒中又拜在了下風。有備算無備，阿比德似乎陷入了一場設計抄襲風波。他的工作室要他立刻趕回去處理，對檢察官出示證據。

「你竟然虛假投訴我的設計抄襲？！」阿比德臉氣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盡顯。「你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做！！」

「這不是擔心你會在今天又破壞了我的創作么？」索菲亞的表情對比起阿比德的憤怒，則顯得很平靜。「上個月的十三號，本來是我進行最後完稿的時候。結果卻被現實證明了亞當蘇格曼除了頭髮外，根本和我想象中真正的墮天使阿尼爾，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所以，這一回我可不想再錯過一個月的時間了。」索菲亞攤了攤手說道：「為了符合主題，我的創作必須在每月的十三號完成。你想在這一天搗亂的話，我也只能給你找些別的事情做了。拜拜。」

然後她轉過來對我說道：「跟我過來吧，布萊恩。這一回阿比德去忙他的事情了，你也就不用擔心我們會繼續爭吵，弄得氣氛尷尬了。而且早一點完成，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不是么？」說完她微微一笑表情頗有些詭異，率先轉身朝畫室的方向走去。

我在猶豫是不是要繼續選擇拒絕，並跟著阿比德順路回到市區，等回去之後再和狄龍從長計議。可是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就算我回去后想報警說索菲亞可能殺死了亞當蘇格曼，卻又是不可能的。到時候我們只會苦於沒有證據而無法開案。

沒有屍體就沒有案件，哈里警長交給德克斯特的這句話，適用於所有地方警署。如果警察因為報警的人懷疑這個人殺了誰誰誰，就開始以調查一起兇殺案去調查，那不知道會浪費多少人力物力。

所以都到了這一步，如此接近真相的時候，我無法抽身離開。拒絕了阿比德捎帶我回城的提議，我選擇了還是跟著索菲亞走進她的畫室。一個三面外牆與天頂都是由透明玻璃建造的，收光完美的『室外』畫室。

畫室正中央除了雜亂的畫具和油畫顏料外，就是一面近兩米高寬可以畫出模特等比身高的畫板。畫板上早就準備好了雪白的畫布，而對面靠著一面玻璃牆的地方，則是早就準備好的陳設。中世紀的酒罈和器皿，裡面寫實的裝著紅酒和葡萄蘋果等新鮮水果。

在阿比德走之後，索菲亞在一邊和我喝酒交談中，一邊溝通好的我將要擺的姿勢和休息時間。最快每一個小時休息一次，因為是側卧在那些陳設之中的，所以如果可以將姿勢保持得更久一些的話，會有助於她更快的完成輪廓勾勒。

在和她溝通好這些之後，我已經是三杯白葡萄酒下肚，感覺到臉上的溫度有些發燙，估計是酒精上頭了。不過索菲亞表示並不介意，她更喜歡我現在這种放松的狀態。

「看得出你把你的頭髮打理得很好，我們也不用再多費額外的力氣了。你準備好后可以脫下衣服趟過去了，我會先替你調整一下合適的姿勢，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索菲亞晃了晃手上的高腳杯，裡面還剩一些葡萄酒。因為並不把酒杯中的酒喝空，算是一種禮儀性的舉動。

她將酒杯放在了畫架旁的桌子上，然後雙手環胸的站在那裡以等待的姿勢看著我。「最好的姿勢是你自己也覺得舒服的，我可並不希望畫作出來后被人質疑它看起來是否自然。」

「當然，索菲亞女士。」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似十分順從的道。可是內里我就忍不住有種對她的反感，油然而生的無法控制。這個女人是比阿比德更喜歡佔據主導性，並毫不在乎對方感受的類型。而我，從來都不是那種願意在交流關係中趨於下風的那種人。

在索菲亞的注視下，我微笑著動作自然的一件接著一件脫下身上的衣服，直到最後身上不著片縷為止。然後赤著腳走進她事先擺設好的布景里，動作緩慢而看起來非常悠閑的。在這些動作的空當，我的眼角餘光也一直觀察著她的表情。

果然隨著我走進她的布景之中，她臉上的表情也隨之因為激動和興奮，而出現了不正常的朝紅。自然垂放在兩邊的手，彷彿在虛空中把持著什麼。如果說阿比德在工作的時候，那種投入感還是處在理智的管理之下的話，索菲亞則在進入狀態后完全變了個人。

而我作為她想象中的第七位墮天使阿尼爾的載體，也是她構造的畫面中最後缺失的一部分，如今填滿了她的幻想畫面。只要繼續保持這個狀態下去，等她完全在腦海中的幻象里丟失了自己的時候，我一定可以抓住她與亞當蘇格曼失蹤有關的蛛絲馬跡。

「這樣的姿勢可以么，索菲亞？」側躺在只有一層薄薄的絲綢鋪開作為布景的地面上，一手架在腦後做放鬆狀。在進入布景后，我在她不知不覺懷下省略了女士的尊稱。因為天使總是自上而下的俯視著人類的，不是么？

「非常棒，我的阿尼爾。」索菲亞迷濛著雙眼表情沉醉的回答道，她的一隻手撫在臉邊，有些神經質的咬著小拇指上的指甲。「你看起來是多麼的自在悠閑，如果能將畫面表現得更誘惑一些，就更迷人了。」

「當然，不是那種低俗的誘惑。」她語氣急促的解釋道：「阿尼爾有著引導凡人墮落的力量，他教會了人類谷欠望，可自己卻對之不屑一顧。多麼高傲又優雅的靈魂啊，誘惑著所有人的內心，然後又把他們碾碎…」

結果她還是要求了她的油畫模特做出一些情緒上表演么？似乎阿比德說的不禁全對，索菲亞要求的自然並不是全然的自然。她要求只不過是模特要用最自然的演技，表現出一個和她想象的天使出現了一般的畫面。

索菲亞這個人現在在我看來，就像是一個矛盾的聚合體。在外人面前表現得有如冷漠而不近人情的女強人一般，在作畫的時候卻偏向於瘋狂的藝術家。有時候她自己說的話，也會時而自相矛盾。比如要求模特盡量表現得自然後，又改為表演出某種情緒，而不是順其自然。

我腦海中轉過幾個思緒，最後選擇扯過一邊布景的白色絲綢，一個角遮擋在我的兩腿之間，半撐起上身向前傾斜著，傾斜向索菲亞的位置，眼神則不再望向虛空的地方，而是若要若無的環繞在她的身上。一種欲拒還迎的氛圍，我想這是她想要的阿尼爾的表現吧。

「沒錯，沒錯！」索菲亞滿意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雙手，然後快步走到了畫板之前拿起了畫筆。「保持著這個模樣，讓我把你記錄下來吧。你會是最完美的阿尼爾！」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保持著這種需要手臂力量支撐著身體的姿勢不知過了多久，知道上身因為血流不暢而有些麻木感了，我才不得已開口道：「索菲亞，我可以休息了嗎？這個姿勢不是太舒服呢。」

第一次叫她的時候，她並沒有回應而是仍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般，手上打草稿和勾勒輪廓的鉛筆還在唰唰唰的擺動。直到我連續叫喚了多次之後，才讓她在抬頭的時候注意到我在說話。

「索菲亞，我可以休息一下么？」我動了動支撐著自己上半身的右手，示意道。

「當然…」她臉上這才露出恍然的笑容，連連點頭道。然後我看著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了，你可以休息十五分鐘。足夠么？」

「足夠了，我只是想讓這隻手休息一下。」我坐起身來甩了甩手，然後準備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並在和她的對話中套套話什麼的。

可是索菲亞卻突然大叫起來，「別站起來！你在休息的時候也必須呆在那裡！否則我的靈感會消失的，你是阿尼爾的載體，不能在我記錄到一半的時候離開！」她的聲音叫起來非常刺耳尖銳，一下子嚇得我動作一頓，原本準備撐地站起來的手一松，又坐了回去。

要我說，索菲亞的這個樣子已經不止是一般情況下的奇怪了。她在作畫時的一系列的表現就好像是睜著眼夢遊一般，難道其實她在平時掩藏得很好，卻是內里有精神分裂徵兆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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