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85_85705「不過比起屍體,我更感興趣那些乾淨的千變萬化的血跡。」德克斯特回復的語氣終於不再那麼定式。這可能是第一次,在哈里警長死後,德克斯特第一次談起他想要做的事情和興趣。所以他說起話來終於有了生氣。
這種話對他的同學,那些基本上是為了成為令人稱道的外科醫生,才讀醫學系的同學來說,是完全不能被理解的。更不用說還有那些為了掩飾自己的異常而交的「朋友」了,那更不可能講的。
畢竟他讓自己在別人眼中顯得很受歡迎,不過就是為了不讓他人看出自己的怪異之處。但是如果面前的是一個更加怪異的人,而且是陌生人的時候,他反而不那麼緊張了。
不過我聽到的重點,並不是他的語氣如何,而是他話中提到的血跡。血,這個詞和我們兄弟倆的關係,從那天開始就不可能消除了。殺死布萊恩和德克斯特母親的電鋸殺手,在使用電鋸時粗魯而毫不講究的,讓受害者的血液飛濺出來,將當初的碼頭集裝箱里變成了一片血海。
看來就算德克斯特再不記得了,但對於浸泡了自己三天的血海,潛意識中還是有印象的。如果說布萊恩對血的訴求,是為了壓制內心陰影造成的恐懼,並釋放已經再心裡積壓變性的恨意的話。那麼德克斯特對血液的訴求,就是為了尋找丟失的記憶吧。
「血跡鑒定?」我想了想挑著眉接話道:「從犯罪現場的血跡中,解讀犯罪時間信息和空間信息么?這有什麼好玩的呢,普通殺人案件的現場,受害人流出來的血才那麼一點。血腥味都蓋不過屍臭呢。」
聽到我開口就說出了他感興趣的職業信息,德克斯特終於轉過身來,放下手上的吃食,正視了我一眼。我沒有和他對上眼神,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德克斯特突然笑起來說道:「你漏說了一點,血跡還能解讀其包含的犯罪行為信息和人身信息。包括行走路線,殺人時的情形,手印腳印和dna。想想看,只不過是那麼一點血跡,就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血難道不是有它神奇的魅力么?」
「如果受害人的血變成一個血池呢?」我在他話才結束的時候,突然接上了一句。「從頸脖大動脈里的血液噴射出來,濺在了你的臉上。…你說一個人身體的血,足夠把一個房間的地面填滿么?」
「嘎達」德克斯特不小心碰掉了放在他右手邊的教科書,好一會兒他才彎下腰將書本撿起來。
「一個人身體中的總血量約佔體重的百分之八左右,而其中只有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動。所以,想要以一個受害人的血來填滿整個房間,是不切實際的事情。」德克斯特的聲音低沉陰鬱。「而且我也不建議你這麼做。」
不知道我剛才的話,有沒有激起他腦海中潛意識記憶回饋的影像。但是從他說的話中,我倒是好笑的發現,他似乎把我當成了潛在殺人犯?嘛,雖然從某方面來說他也沒有說錯。
「沒人說要這麼做啊!」我故意提升了音調,做出無辜而被人冤枉的委屈。「只不過,想想吧…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連周圍的傢具都比長大后看到的大了一倍。那麼一個成年人的全身血液,估計也會給那個小孩子一個,自己浸泡在血池中的感受吧?」
「哐當」一聲,我手中的咖啡跌在了桌上。還好是外帶的,有蓋子蓋著沒灑出來。德克斯特的一隻手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抓住了一邊手的手腕。
「對小孩子下手,無論你有怎麼樣的借口。我都會讓你下地獄的…」德克斯特的聲音低沉沙啞,以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在我耳邊警告道。
沒有被他塑造的緊張的氣氛影響,我卻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在想什麼啊?我說的不過是在一款遊戲中看到場景罷了。有時候我覺得這種遊戲場景,真的非常殘忍呢。」德克斯特被我的回應給弄得怔愣住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我的手。
「抱歉,你說的太摸凌兩可了。我誤會了。」德克斯特禮節性的道歉解釋道。想到今天不過短短十幾分鐘的交談中,我就讓他斷線了好幾次,心情不禁好了起來。
「說起來好久沒見你和你父親去那家漁具店買東西了,」我裝作隨意的提起。「你們改變興趣了么?」
在之前監視哈里警長和德克斯特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們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去釣魚。跟蹤著他們,我摸清楚了他們買釣具和魚餌的店,和船隻碼頭。而我也因此想好了和接近黛布拉差不多,但更細緻的拉關係計劃。
果然,德克斯特聽到我的話又頓了頓,才疑心的開口問道:「我們之前有遇見過么?」
「沒有…」我淡定的搖了搖頭說道,「只不過我在那家漁具店周圍的漢堡王兼職工作,見過你們幾次。要說為什麼會對你記憶深刻,不過是當時的同事小姑娘和我嘮叨過幾次你很帥吧。一周前我從那辭職了,剛才看到你就想順便過來問問。」
漁具店周圍確實有家漢堡王,而哈里警長和他則有在去垂釣之前,買一些事物在船上吃的習慣。在我跟蹤德克斯特的時候,也確實見到過一個女服務員對他搭訕。說謊話最好要九成真一成假,才會顯得可信。唯一假的那一點,卻會是決定性的變化。
「漢堡王?…你在那裡工作么,我沒見過你。」在我狀似無意的說出了知道他的時間地點人物后,德克斯特的懷疑明顯減少了,他做著最後的確定。
「那是當然,因為我是在後廚工作的。我不太適合和顧客交流的工作,所以主管把我丟到了後勤。我倒是見過你幾次,你們拿著釣具,因為我也是喜歡出海釣魚的人,所以特意看了一眼。後來才知道你就是那個小姑娘說的人。」我拿著咖啡喝了一口,淡定的回答道。
「這樣么,」德克斯特確定了我的話中的可信度,點了點頭。然後他轉而解釋道:「我的父親去世了,所以沒人讓我陪著出去釣魚了,我就沒再去過。」
「啊抱歉…我不知道,」我說出了每個人都會做的反應,然後接著問道:「說起來你們之前是在哪片水域釣的魚?西邊因為前不久的污染,都沒多少人敢去了。我也想換個地方了。」
半個月前報紙上曾報道了邁阿密西邊水域,因為泄漏的原油污染了一片,魚少了就是釣魚的也不來了。一大堆協會在,所以我詢問的這個問題也是有理可循的。
德克斯特現在也對最近鬧得很兇的事情有所了解,所以他也沒有疑惑,直接說道:「我們在東水域,那邊倒是沒被影響。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到那裡去。」
「東邊么?聽說那邊沒有租船的…」我面上顯出為難的神色,「我連釣具之類的都是當場租的,這可真難辦。生活在唯一的一個戶外運動都要沒法去了。」
德克斯特的眉頭鬆開了一些,顯然之前在他的印象中,一個需要用兼職賺的錢生活費的人,是不可能有錢有閑幹這種事的才對。首要就是不會有船。
「要不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去吧,我可以開父親的船,這樣也不用放著它生鏽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德克斯特竟然這麼說出了邀請的話。「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們還沒有互相交換稱呼呢。我是德克斯特摩根。」說著他伸出手來。
德克斯特突如其來的邀請,完全不在我的劇本之中。畢竟德克斯特怎麼會是那麼容易接近的人呢?按照我作為對比,我是根本不可能邀請一個不過是在午餐時間,互相聊了會兒天的人,一起出去玩的。
難道是那些可笑的血緣的力量?可是他不是仍然該死的想不起當初發生的事么?所以究竟是為什麼?如果是仍然還對我疑心的話…
因為原本定在很多程序之後,才能達成的目標,不過一會兒就達成了。我反而是遲疑了一下,才回應道:「卡爾布萊克。…雖然說非常感謝你的邀請,但是也真是有些突然啊。我是很樂意沒錯,但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么?」
也許是我的遲疑,更打消了一些德克斯特心裡的疑慮。他笑了笑回答道:「因為我覺得我們們兩個挺聊得來的,不是么?如果一個人沉默著釣魚的話,不免太沉悶了。哈里應該會高興我在…之前,交到一些能打發時間的朋友吧。」
德克斯特還沒破戒!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佩服那個警長起來。他對德克斯特的影響非常深刻,就算是去世了之後,德克斯特仍然並沒有馬上出手。我知道哈里警長給德克斯特立下了一個規則,只殺該殺可殺之人。因為那種人無人關心,也就減少了被發現的風險。
但是規則是殺人的規則,可德克斯特和哈里警長生前的約定,卻是在哈里去世前都不殺人的約定。如今哈里去世的事情已經過了不久了,德克斯特仍然沒有動手,不得不說是真的把哈里警長放在心裡有一定高度的位置。
「有些意外你的這個理由,但是我接受這個解釋。」有些嫉妒的想法被我壓了回去,我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交換個聯繫方式,我們可以回頭定一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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