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馬猴燒酒028

英格蘭的和平來得格外早。

如同亞瑟所期盼的那樣,和平條約在春暖花開的時候被各個王齊聚在一起締結成功。遠在梵蒂岡的教皇送來了信，而坎特伯雷當眾宣讀,並且見證了條約具有法律效力的過程。王和大法師梅林出席了慶典,而晚宴則是王帶著王后一起出席的。

格尼維爾看起來有些消瘦,但是精神狀態還是好的，臉上的笑容也異常明媚。

她必須是這樣的，亞瑟為了讓她表現得好些，特地找她出來談了一次話。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話要說得好，什麼話需要爛在肚子里,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王有些不耐煩，例行公事地敲打著她：「如果這一次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回去了,那麼我將蘭斯洛特調給你當侍衛，你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提前說一聲就可以。如果出了什麼狀況，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可以。」

「我會做好的。」王后跪伏在地上：「請您相信我。」

「如果你和各位夫人們聊天，多聽別人說話，自己說的時候注意一些，不要提到梅林,也不要提到繼承人。王庭里的孩子們多說說高文,騎士們則可以聊一聊隨便你喜歡的哪位。」

碧綠色的眼睛看著王后單薄的身影抖了一抖,國王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過。

「你父親今年新迎娶了一位夫人,這次他會帶她來見你。至於如何與你的父親說話,你應該也是清楚的。」

「是。」

「我希望你能夠一直保持著你表現出來的樣子，這樣的話，在不久的將來，你或許就可以提前得到自由了。」

亞瑟王笑了一聲：「蘭斯洛特卿還未曾娶親，他的身份雖然高貴，但如果是真心相愛的話，大概一個平民女子也是可以嫁給他的。」

格尼維爾有些疑惑，忽然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王，您真的……」

「當然，他是否同意，就看那個人是否能讓他淪陷下去了。」

雪萊也有點意外，為什麼格尼維爾能夠跟枯木逢春一樣整個人迸發出了一種活力——她想了半天，猜測原因還是在亞瑟身上，但具體的她也不去問了。

而自從莫德雷德回到王庭之後，慢慢地便平靜了下來。他從一開始的見誰撓誰到現在怪了很多，中間付出的巨大人力物力不可計量。雪萊第一次看到高文哭出來就是莫德雷德願意跟他一起玩，一個纖細高挑又英氣的少年回來之後抱著她哭了一下午，哭得雪萊都忍不住想跟他一起哭。

「……」亞瑟完全不能理解，發現大外甥是這個哭包狗樣子嫌棄得不行。他忍著幫高文擦擦眼淚，就把人家打發回去了。

「你怎麼這樣，高文多好的孩子啊。」雪萊數落他：「體會一下吧，他現在就像是凱和你在艾克特都不在的情況下那種心情。」

「可我現在養著他們，哪需要那樣的感覺。」亞瑟很不愉快：「而且我覺得這是不能比較的，父親是洛特王可以比的嗎？」

「我倒覺得他們的情況更糟些，洛特王是逆反之人，摩高斯又……」雪萊一想到最後摩高斯的行為，心情就十分低落：「亞瑟，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明白，但我也不覺得太小心翼翼地會對他們很好。我犯錯了之後，老師不也覺得，不要讓我太殷勤嗎？」

「那是因為你煩人。」

「我沒有。」國王把她打橫抱起來：「明明每次到最後，老師都愛我愛得無法呼吸了。」

蘭斯洛特後來果然被調給了格尼維爾做侍衛，大家納悶了一下之後，大概猜測到了之前王后的行為讓國王滿意了些，所以放出來放放風。格尼維爾一直謹小慎微，盡量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並且每一次出門都安靜如雞，隸屬周到，力求不給別人添麻煩。

蘭斯洛特則一直保持著距離，無論王后說什麼，大部分時間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由於王后漸漸出現了，大家對於王后也有了一些印象。格尼維爾像是個仙子這件事在民間也漸漸被傳開了，而王后的美貌也讓很多人有了關於國王和王后的傳說。

雪萊在去巡視的時候，聽到了農婦們閑聊時的話。甚至有人知道雪萊是誰，還跑去雪萊身邊問起了王后的事情。

「法師啊，王后是不是很美貌？國王一定很愛她吧。」

傑蘭特那時候在旁邊，咳了一聲，替雪萊回答。

「大法師要經常出門，跟王后沒有什麼交集。」

「那麼騎士先生，您一定經常見到王后吧？她是不是很美？」

「我不經常出去王宮，一般只在議事廳和演武場。王後身體不好，不經常出現，我們也不會總是詢問王后的事情。」

雪萊看了看地上的秧苗，用手碰了碰，感覺還不錯，戴上帽子便離開了。傑蘭特翻身上馬追上大法師，還安慰了她一路。

「人們總是喜歡這種離奇的故事的，殿下。」他喜歡這麼稱呼梅林：「您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傷心吧？我聽陛下說，仙女是不會生氣的。」

雪萊憋了半天，笑了起來：「誰說我是仙女的，我是魔女。」

「那能不能也介紹給我一個魔女？我也喜歡這個類型的。」傑蘭特問：「阿瓦隆的仙后還缺戀愛的對象嗎？我雖然長的沒有蘭斯洛特好看，但我嘴甜啊。殿下，這你知道的，而且我也還算是正直。」

「一個個都跟亞瑟學，簡直不學好。」雪萊皺著眉：「就知道騙女孩子。」

這次雪萊出去了大半個月，亞瑟王幾乎每天要敲碗等她回來了。不過傑蘭特在路上就寫信，說了王后美名遠揚的事情。亞瑟看著信眼皮直跳，想了半天決定讓蘭斯洛特少帶著格尼維爾出去逛。

「去人少的地方行不行？又不是什麼珍稀動物，搞得跟展覽一樣。」

「……」蘭斯洛特簡直犯愁：「陛下，您覺得我帶著王後去人少的地方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亞瑟意識到了什麼：「抱歉算我沒說。」

但亞瑟其實也很犯愁，於是還是又把格尼維爾圈了起來。

於是上下城的傳說在雪萊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王后一病不起，國王憂心傷身。

……

雪萊翻了個大白眼，下了馬之後先去看了高文他們，又去看了看莫德雷德。

少年如今很是乖巧，看到雪萊之後也會笑笑，然後拿了一個自己很喜歡吃的小蛋糕給她。

「謝謝。」雪萊笑眯眯地拿了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莫德雷德之後又乖乖地自己去角落裡坐著了，過了半天又拿給雪萊一個小蛋糕。

雪萊眼皮跳了跳，勉為其難地吃了一個，然後在莫德雷德的星星眼下又吃了另外一個。

「你很喜歡吃這個嗎？」

雪萊看著莫德雷德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帶你去看看這個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好不好？」

「加雷斯，教過我。」莫德雷德說：「用麥子的粉。」

「那你知道麥子是什麼樣子的嗎？」

莫德雷德看著她，搖搖頭。

「下次帶你去看，好不好？」

少年抿了下嘴唇，點了點頭。

雪萊回去之後跟亞瑟說了一下莫德雷德的進步，說的時候感覺莫德雷德某些角度的確跟亞瑟異常地像。她心裡又開始莫名地難過，而國王一回頭，發現雪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亞瑟抬起她的臉：「因為外面的話而煩心？」

如果大法師因為這件事而耿耿於懷，他一點也不介意毀約，提前處理掉格尼維爾。

銀髮姑娘搖了搖頭，忽然伸出手。

「亞瑟，我怎麼發現你比以前難看了一點。」

「？？？」

國王有些意外：「怎麼可能？我一直以為我還是老師心裡最好看的那個傢伙的？」

赤色的眼睛彎了彎，雪萊親了一下亞瑟的臉。

「現在還是。」

雪萊本來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是國王總覺得這次走了太久，所以堅持認為自己吃了虧。雪萊一覺睡到了中午，打著哈欠最後被侍女吵醒了。

她撐起身體，整個人從頭頂涼到了脊背。

「不要進來！」

大法師的聲音第一次發顫：「誰都不許進來！」

侍女圍在門口不知所措，凱過來敲敲門，也被雪萊威脅了——王庭的管家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他是被雪萊揍大的，無論是誰他現在都不怕，但只有梅林說揍他肯定就揍他。

國王最後看到大法師門口一群的人，問了一下之後驅散了人群，甚至讓凱也一起撤了。凱有點憂心，而亞瑟揮揮手，表示自己可以處理。

「幫我摘一束花來，哥哥。」他說：「老師喜歡什麼樣的你知道的。」

凱笑了笑，轉身去了。亞瑟總覺得有什麼隱隱的不安，還是敲了敲門。

「是我。」

他說：「我進來了？」

過了半晌，雪萊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嗯。」

騎士王進去后迅速關了門，而他環視一周，沒發現什麼變化，最後目光落在還在床上的那個人身上。她抱著抱枕，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只是……

亞瑟王的視線向下，終於發現了異常。

原來本是一雙修長雙腿的地方變成了形狀比較奇怪的東西，而在被子下露出的那一塊東西，仔細看上去似乎是閃閃發光的……

鱗片。

「……？」亞瑟走過去，想伸手去摸摸，但被閃開了：「新情趣？」

雪萊整個人都傻掉了，忍無可忍地打算用枕頭捂死他。

「弄死你算了！」

當然，騎士王最後還是活著的。他還將上半身正常的老師抱在懷裡，仔細地觀摩了一下老師的蛇尾巴。

「原來真的是魔女啊，哈哈。」亞瑟王饒有興趣地用手指在鱗片上划來划去：「剛剛傑蘭特跟我說的時候我還訓了他來著。」

雪萊用毯子遮住了自己的尾巴，感覺還是在發抖。

「我還以為你會有點正常的反應呢。」

「我的反應不是很正常嗎？」亞瑟反問：「可能有點偏差，但是大方向還是對的。」

「……」

雪萊抿著嘴，不知道說什麼應對他這個態度。但她身體的微微顫動還是能被國王感知到，已經快算不上年輕的亞瑟王抬起手，順了順她的背。

「我都替想好了，我該說。我知道蛇是邪物，一切蛇的存在都應該被斬殺，所以卡美洛的大法師是個有蛇尾巴的魔女，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操縱黑魔法的巫師，對吧？」

雪萊靠在他胸前，繼續聽他的話。

「可是騎士是人們眾所周知的高尚的團體，不是照樣有廖德寬王這種賣女求榮的東西嗎？」亞瑟王想，終於輪到自己講道理了：「不要用標籤來判斷個體，這不是你教我的嗎？我不在乎這個，不要怕。」

雪萊鎮定了一會兒，終於從又見到自己這種狀態的恐懼中擺脫了出來。倒不是她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又或者是亞瑟會因為這個討厭她，她只是想起了那種被怨恨所纏繞的感覺。

「亞瑟，要是別人知道了，會不會討厭我。」

這個亞瑟王倒是真的不能保證：「凱不會的，蘭斯洛特卿應該也不會，還有高文——他要是覺得你是邪惡的女巫，我就送他跟他父親團聚好了。」

雪萊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而亞瑟倒是很好奇。

「這就是老師真正的樣子嗎？」亞瑟王拿起了尾巴尖，仔細看看：「還是老師其實是一條銀色的蛇？」

「……我覺得我是人的成分多一點。」

「那就是人。」亞瑟立刻回答：「不過這個感覺也很……特別，有點像人魚。」

「我又不會水。」

雪萊把尾巴蜷起來：「我也很意外，突然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而且變不回去。好像……被魔法攻擊了。」

系統是這麼說的，而且還在查找魔法來源。

「昨天回來后基本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也在，沒有理由我沒有被一起攻擊。」亞瑟幫雪萊梳理著過程：「傑蘭特也一直在，我看他也還是人形——回來之後，老師去見了誰？」

「我去見了高文，問他最近練習得怎麼樣，還有……」

「莫德雷德，他給了你兩塊小蛋糕，看著你吃下去了。你還答應下次帶他去看麥子。」亞瑟問：「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

雪萊的手有些發冷。

「又吃了什麼嗎？」

銀髮姑娘抬眼看著他。

「……也沒有。」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