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朋友

第十四章 —朋友

第二天早上,曹安期躊躇了一下,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偷窺吳兆。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吳兆既然當面表達了不願意被看的意願,她覺得,嗯,至少忍一天吧。

出小區的時候正好遇到來送件的快遞小哥,摩托車屁股後面堆著小山一樣高的包裹,跟保安打完招呼,直接就拉進了物業辦公室。

曹安期前天在網上買了幾本書,按時間也該到了,她掏出手機看了眼,離第一堂課還有半小時,便跟著走了進去。

物業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忙碌的女工作人員,曹安期報出單元樓號,女工作人員揮揮手,讓她自己進屋在還沒分揀的包裹里查找。

她推開裡間的房門,先嚇一跳,這房間完全就是個小型的倉庫,光禿禿的四壁和地板,一件傢具沒有,卻堆著滿坑滿谷的包裹。

曹安期仔細分辨,好在這些包裹的堆放也是有規律的,大部分是按快遞公司歸類,也有相對較少的一堆是按日期歸類,大都屬於存放較久無人認領的舊件。

她很快找到了最前方的那座小山,剛送來的快遞包裹皮上還沾著新鮮的泥點子,因為今天早上七點多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摩托車的車輪想必碾壓過大大小小的水坑。

曹安期彎腰撿起自己的包裹,目光隨意地掠過,卻被下面的另一個包裹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個長方形的紙盒,粗略估計長度在一米二三,寬度卻不到兩分米,驟眼看上去只會讓人聯想到燈管或是碼成一行的捲紙。

但吸引曹安期的不是它與眾不同的形狀,而是紙盒朝上一面貼著的快遞單,有人用張牙舞爪的字跡透紙三分地寫著「吳兆」這個名字。

是她認識那個吳兆嗎?她想著,查看地址,居然是她旁邊那個單元,嚴格說來只隔著一堵牆,就在她家隔壁。

曹安期心頭怦怦跳,卻不知道為什麼要跳,她猶猶豫豫地伸出手,一把將盒子拎起來。

然後又失手摔落。

「砰」一聲,簡直就像一坨鐵結結實實地砸到了水泥地面上,附近幾個輕巧的小包裹被震開,灰塵飛濺起來,幾座快遞小山搖晃了幾下,啪嗒啪嗒地發生滑坡。

曹安期被嚇得厲害,那坨包裹差點就砸到她腳背上,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甚至連是輕是重也說不好。說重又能一下子拎起來,說輕卻根本拿不穩,她就提在手裡短短一瞬的時間,腕部肌肉酸痛得沒了知覺。

「怎麼了?」門從身後推開,物業的女工作人員探頭進來,「找到你的快遞了?」

曹安期應了一聲,用還能動的另一隻手捧起自己的書,站起來,最後看了眼吳兆的包裹。

她想,這個字跡……為什麼有點眼熟呢?

…………

……

她今天又沒有見到錢小婉,這是第八天,曹安期不介意她說謊,卻被她這堅定不移地躲貓貓行為逗出了火氣。

錢小婉是她的第一個朋友,由小到大,曹安期都是個孤僻的孩子,她喜歡獨處,閱讀或者思考佔據了她短暫人生的大部分時間,致使她從未覺得寂寞,覺得自己需要他人的陪伴。

最初選擇錢小婉當朋友是因為她的翅膀,曹安期實在太好奇鳥人自己的感受,所以第一次努力去接納另一個人,笨拙地釋放善意,也接納另一個人回饋給她的善意。

效果讓她很滿意,即使剔除翅膀的因素,錢小婉也是個熱心腸的好朋友,有時候呱噪了一點,正好中和過於安靜的曹安期。

她教會了曹安期很多東西,分享、陪伴、忍讓、寬容,這些都是她以往在書本上讀不到的,她因此非常感激,愈發地珍惜這個朋友。她甚至在鳥人收藏夾里專門為錢小婉建立了一個分類,裡面一絲不苟地陳列著十七根錢小婉的羽毛,都是她無意中自行脫落的,曹安期從來、絕對不會去拔朋友的毛。

她以為她和錢小婉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很奇妙,少年人總是容易把一切事情都和一生如此漫長的時間聯想到一起,哪怕她們連一生的三分之一都還沒度過——可錢小婉就為了這麼點小事,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的小事,想要跟她絕交嗎?

曹安期生氣了。

到下午放學錢小婉仍然沒出現,唐明旭和王天生倒是來學校晃了一圈,曹安期沒看到,聽同學們議論紛紛,說王天生的姥爺昏迷未醒,他想休學照顧老人家,唐明旭是學生會幹事,帶他去教務處辦手續。

「校草今天專程請了假,副院長的課哦,學分都不要了,陪著生哥跑到老校區……」有個女生表情古怪地笑,「果然是好基友一輩子。」

她這話似乎頗有內涵,另外幾個女生眼冒綠光,和她一起小聲說話大聲笑,還把桌子拍得梆梆響,曹安期只好默默收拾書本,移坐到另一邊。

有了唐明旭和王天生的友誼對比,曹安期小小的生氣變成了大大的惱怒,她給錢小婉發了條簡訊當作最後通牒,如果她再不回電話或者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決定、決定再也不跟她好了!

她氣鼓鼓地從學校回了家,刷卡打開樓門,頓了頓,退開兩步望向隔壁單元。

十一樓左側是她家卧室的窗戶,右側窗戶則是隔壁單元那一戶的客廳,懸挂著草綠色小蘋果圖案的窗帘,遮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清。

曹安期努力回想,似乎沒聽到隔壁傳來異常的響動,或許隔音太好,也或許,吳兆過於老實本分,什麼異常行為也沒有?

她才不信呢,瞧他出現以後,她那個真正老實本分的朋友都變成什麼樣了!

曹安期遷怒地哼了聲,連電梯都不肯坐,吭哧吭哧地爬樓梯泄憤。

她守著電話過了一整晚,怕漏接錢小婉的電話,把來電鈴音開到最大,又將她的號碼單獨拉進一個聯繫人分組,設定攔截其它所有未在該分組的來電。

一直等到十點過後,曹安期生活規律,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瞌睡,強撐著醒來一會兒,很快又睡得更熟,更難再醒。

她是被一陣沉重的敲門聲喚醒。

「咚!咚!咚!」

這敲門聲悶悶的,並不像人們習慣用指關節在木門上敲出來的那樣清脆,或是手掌拍擊金屬保險門那樣鏗鏘,硬要形容,倒像是一個人用頭頂去撞牆,抱著必死之心那樣不管不顧地撞法,血肉與堅壁磕碰出沉悶滲人的聲響。

曹安期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摸向就在旁邊的手機。

十二點……她竟然坐在沙發上睡了兩個小時。

曹安期探手向後揉著酸痛的頸脖,起身走到門后,問道:「誰啊?」

門外那人含糊地應了聲,她一愣,旋即大喜,可不就是她等了一晚上的錢小婉!

一下子所有的火氣都消彌於無形,曹安期也不糾結,開開心心地拉開門,打算和錢小婉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不管她是為什麼事情發愁,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她都能理解,朋友不就是這樣無條件地包容和支持嗎?

門開了。

錢小婉摔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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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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