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
聞暮雨剛放開錢可兒,錢可兒就如脫兔那樣快步逃走了。望著錢可兒的背影,聞暮雨輕輕地搖了搖頭。
梁宇軒在她看來就是噁心的偽君子,人渣外加垃圾。為了報復她強忍著噁心在梁宇軒面前扮演著溫柔嫻淑大度端莊的好妻子,心中卻是沒有一秒不想把梁宇軒推落到萬丈深淵之中。而對於錢可兒來說,梁宇軒不但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君子還是無可挑剔的白馬王子。錢可兒恨不得掏心掏肝給這個被她當成寶貝的男人。為了獨佔梁宇軒,她什麼都能做得出來。卻不知這個男人只把她當成一件新衣。等他穿夠了、看厭了、嫌棄了,便只有被丟棄的份。
所謂狗改不了吃|屎|,有一就有二。梁宇軒既然能對聞暮雨還有他尚未出世的女兒下那樣的狠手,錢可兒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會比聞暮雨更重。聞暮雨死前看清了梁宇軒的本性,死後重生看透了梁宇軒的靈魂。她清楚就算自己不橫插一腳,梁宇軒和錢可兒也不可能舉案齊眉倖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聞暮雨現在還不打算抽身而退。
俗語有云:退一步海闊天空。她聞暮雨何嘗不想把那不堪回首的前世當成是噩夢忘掉?偏偏重生后的每個夜裡聞暮雨都會夢回前世。她不是站在醫院住院部的樓頂,看著梁宇軒親手把自己從樓頂推下;就是站在房間門口看著牛愛琳和梁宇軒對自己拳打腳踢,小三錢可兒一邊用塗成艷色的指甲玩弄著染成桔黃色的捲髮,一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出些令自己痛不欲生的主意。
夢魘像是在不斷的提醒聞暮雨:你沒有退路,你沒有退路。你若為魚肉,他人便為刀俎。只有你成刀俎,才不會被人魚肉。
每次看到梁宇軒那張虛偽做作的臉,每次聽著梁家人的含沙射影、血口噴人,每次被梁家人用看家畜的眼神打量,聞暮雨都越發明白梁宇軒和梁家人早就把自己視為了他們的私人所有物,不把自己的剩餘價值榨取到一點不剩,他們是不可能罷休的。允許自己離開他們去開始新生活那更是天方夜譚。
不說離婚有多困難。就算是離了婚,自己又有多少的可能性能走出梁宇軒和梁家人所帶來的陰影?
與其讓陰雲永遠籠罩在自己頭上,不如親自動手撥開雲霧見青天。梁宇軒,錢可兒,梁家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等她親手為梁家補上那最重要的一刀,她自然會從梁家人的面前消失。不過那個時候——
只怕梁家人識破了她的手段也沒有功夫來找她麻煩了。
不過現在還有另一件事情等著她擺平。
踩在積雪之上的腳步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像貓兒一樣走下人形小道,來到護欄下方內凹處的聞暮雨溫婉一笑,朝著站在那裡滿臉詫異的少年問道:「你待在那兒不會冷么?」
染了一頭誇張藍發的少年大像金魚一樣無聲地開闔著嘴巴,張著大眼看著來人——到處躲人的閻海實在沒想到自己會被先前還站在小道上的人發現自己藏身在護欄之下的內凹處。他不知道在聞暮雨把錢可兒的大半個身子推出護欄外的時候,她看到了他脖子上被寒風吹的微微飄起的黑色圍巾。
聞暮雨等了一會兒,見少年非但不回答自己還一臉警惕地閉上嘴巴瞪著自己也不惱。她只是笑著換了話題。
「你是一高生吧?躲在這裡幹什麼?」
聞暮雨的話剛一出口,閻海就大驚失色地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是——」話才說了一半,閻海已經後悔了。他沒穿校服也沒戴校徽,怎麼就被人認出是一高的學生了呢?而且因為他剛才的失言,他相當於就向聞暮雨承認了自己是一高的學生,並且還有意躲在了這個地方。
聞暮雨笑笑,也不回答。她不會告訴閻海她以前是做銷售的。好的銷售人員必須具備的能力之一就是記得每個客戶的長相、性格、家庭、背景乃至興趣與愛好。閻海外貌出眾,長了一張去做偶像明星也不奇怪的臉。又頂著那樣一頭招搖的頭髮,他的外表給人的印象自然特別深刻。
聞暮雨在一高見過幾次閻海,他要麼頂著紅毛丹一樣刺眼的紅毛,要麼頂著綠菠菜一樣怪異的綠毛,有一次他還頂著紫毛還和身邊的其他學生說這是他自己用紫藥水染的。
不過聞暮雨和閻海的交點僅此而已。聞暮雨不知道閻海的名字,不知道閻海的背景,甚至不知道閻海是哪個年級哪個班的學生。
先前的事情閻海縱然沒看見當事人是誰,他也聽到了梁宇軒的名字以及錢可兒的名字。巧的是閻海還是一高的學生,他不可能不認識在一高素有清譽的梁宇軒。雖說哪怕剛才的對話閻海錄了音,道聽途說的東西也成不了證據;梁宇軒和梁家人出了什麼事也沒法查到聞暮雨的頭上,聞暮雨還是要盡量避免梁宇軒和梁家人的不幸和自己扯上關係。
她還有一堆更大更強的獵物要獵,現在身上就有了疑點、等她到了那些精明的獵物面前,多半還沒行動就已經打草驚蛇。太多疑點定會成阻礙她復仇的敗筆。所以能減少一個疑點是一個疑點。現在她要做的事就是想辦法讓閻海乖乖閉嘴,不對任何人提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我來猜猜好了。」
聞暮雨眉眼含笑,神情說不出的溫柔:「你要麼是做了家裡出面也沒法替你擺平的事情,要麼就是做了必須要瞞著家裡的事情……」
黑白分明的眸子遊走於閻海的臉龐。像是被那雙波光瀲灧的眸子看穿了思考,甚至是被看穿了靈魂,閻海不安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不知自己已經無言地肯定了聞暮雨的假設。
「哦~……原來是兩者兼有啊。」
聞暮雨輕聲淺笑,閻海的臉則是迅速地白了白。
是啦是啦,他就是做了這麼一件讓家裡人知道他家的老爺子非打斷他手不可,且閻家人出面也肯定擺不平的事情。他現在是真的後悔的不得了。可是後悔又有什麼辦法?事情他都已經做了,世上又沒有後悔葯可以吃……
「找你的人就在這附近吧。要是我把他們喊來……你要怎麼辦呢?」
吃定閻海是不會讓自己去叫人的,同時也防備著閻海強迫自己閉嘴的聞暮雨在看到閻海上前一步的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閻海是有點缺心眼兒,可他不是笨蛋。他當然明白眼前這個比他還矮上一個頭的女子不是無緣無故來到自己的面前說些挾槍帶棒的話的。她這是希望自己不要把剛才聽到的、看到的透露出去。……話說剛才可真是嚇死他了!他已經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而做下了錯事,跑到這種冷得連只鳥都不願意停下來休息的鬼地方躲追兵居然還又給他聽見了不該聽見、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
雖然沒有直接看見當事人。但是聽見兩個女人的爭執和女人的求饒求救聲,還看見蛤|蟆鏡和披肩掉進水裡,閻海能猜到剛才自己的頭頂上差點就要發生一場命案。最衰的是,他聽見了不該聽見、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的事情還被人發現了!
天啊!他這是什麼事故體質啊?!虧舅舅還說他是幸運結合體,從小就福神附體、做什麼都順利得不得了……等等!莫非是他以前過得太幸運,所以運氣用完了現在倒霉了?
閻海胡思亂想了一氣,臉色也跟著變來變去。聞暮雨能從閻海的臉上讀出他的所思所想,便不怕這個天真到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半大少年。她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閻海這小鮮肉的臉色變化,也不催促著閻海開口說話。
閻海的心情沒聞暮雨那麼好,耐性也沒聞暮雨那麼強。只不過半分鐘,他便屈服了。
「……真是倒霉死了我!」
用手按住自己的雙眼,後退一步重新背靠在水泥堤壩上的閻海憋了半天才終於說出這麼一句。
「剛才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啦!就算聽見了什麼鳥叫現在也忘記了!」
聞暮雨挑眉:「如果我發現你沒忘呢?」
「我——」
閻海瞬間語塞,琥珀色的眸子也隨之睜得大大的。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他從小就沒少見,雖然剛才那場爭風吃醋有點過激,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不會多管這種閑事……
「這樣好了。如果我發現你沒忘……」
美眸微眯、唇角一挑,聞暮雨笑道:「我就把你在外面捅了家裡沒法收拾的簍子的事情告訴給你的家人知道。」
聞暮雨的意思很簡單,你不說,我便為你保密。聽懂了聞暮雨的意思,閻海連忙點頭。他不知道聞暮雨是怎麼知道自己是一高學生的,可既然聞暮雨知道他就讀的學校,要找到他的家人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看到閻海鄭重其事的點頭,聞暮雨也不多言。留下一個溫和的笑容,她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