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後院這邊酒席正熱鬧著，府里的夫人太太們和外府來的那些貴夫人們正聊著熱乎，王夫人身邊伺候的媽子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只見她在王夫人跟前耳語了一番，王夫人的臉色就變了。
徐老太見著這個狀況，就知道不好。這賈府里的兩房之爭素來就頻繁，日進這二房的這般模樣，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她有心想要去前面看看，免得自家孫子吃虧，只恨自己是個女眷，去了前廳到底不妥當。又想著老爺子在前面，關鍵時刻還是能幫襯一下的，也就沒有過去，
她轉頭對著身邊的老媽子寶珠道：「你去前面看看出了什麼事情，若是璉兒有事情，你趕緊著回來回了我。」
「是，奴婢這就過去。」寶珠趕緊著拖著肥胖的身子過去了。
過了片刻，只見先前給王夫人傳話的那個媽子又來傳了幾次話，王夫人這面色一次比一次難堪。徐老夫人這才算是放了心了。
寶珠顫悠悠的回來之後，一臉著急道：「夫人，原來今天姑爺趁著老太太壽宴，在前邊鬧著要分家呢。賈老太太不同意，姑爺正在地上坐著哭呢，說這些年受了諸多委屈，如今孫少爺又要成家立室了，再不想讓子孫跟著被壓著，又想著老太太住在府上，到底不好挪位置。若是老太太要和大房一起住，那大房就在這府上住著，若是老太太跟著二房，大房這邊邊騰出位置搬出去，另立門戶，日後只管過自己的日子。」
「呵呵，這倒是有趣了。」
徐老太一聽，頓時就樂了。她心道這女婿到底還是不糊塗。如今這榮國府雖然大氣，但是這內里成什麼樣子可就不為人知了，況且如今爵位是身上欽點了給了女婿的，若是他真的搬出去了，這榮國府可就真是名存實亡了，這二房留在這裡，也不過是個空殼子而已。
她倒是不覺得這般好的法子回事自己這蠢女婿想出來的，估摸著是自己那位聰慧的孫兒想出來的。
想著日後孫兒搬出去了能夠常常見面，老太太這心裡鬆快無比。
此時不止徐老太這般想著，就連徐大學士也在考慮著後分家之後能得到的好處了。
如今聖上一心打壓世家，若是榮國府搬出來，兩房分開，再讓蠢女婿辭了這爵位，日後他們就是新起來之貴，從頭再來了，自然不會被聖上視為眼中釘。而且這府上老太太做事太不著調，在加上二房和那王子騰諸多牽扯，宮中還出了個娘娘，以後肯定不得安生。趁著此時二房風光的時候分家，別人也不會說什麼閑話，反而會對著被排擠出府上的大房諸多憐憫。
這可真是好策略。
此時，徐大學士看著自己走在地上打滾撒潑的女婿，真是越發的順眼了。
賈老太太氣紅了眼睛，指著地上的賈赦和跪著腰板停止的賈璉，「你們這是忤逆不孝，是要生生的逼死我這老太婆啊。」
「母親實在是誤會了，兒子哪裡有這般想法。只是如今娘娘在宮中，卻讓二弟一家子住在偏方，到底於娘娘臉上無光。但是若讓二弟住在主屋，我住偏房，恐又讓人以為二弟仗勢欺人，壞了娘娘的名聲。不如今日分了這家，兩頭都可當家，去留全憑母親大人做主。」
賈赦這番話說著聲淚俱下，讓聽者動容。加之這話里話外的，都是為了娘娘的顏面，可見一片赤誠之心。
「祖母，還請祖母成全父親大人的一片孝心。」賈璉彎下了背脊，向賈母磕了一個頭。
賈母經了這麼一遭，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如今心裡恨得牙痒痒，想要拒絕，偏偏這話卻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說的。她這大兒子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如何說？
旁邊賈政也跪了下來，「今日看來是兄長容不下我，即是如此，我便領著老小出了這府上另立門戶，還請母親大人寬心。」
好一招以退為進。
賈璉勾了勾唇看了他一眼。只怕此時這位二叔還以為他們這一出是為了留在府上呢。如此一來，這文書這以退為進，倒是歪打正著的幫了他們這邊一把了。
果然，被兩個兒子輪番威逼的賈母，腦袋裡一片混亂。
小兒子是心頭肉，又是娘娘的生父，是無論如何不能出了這府上的。可是大兒子這邊，如今可是有大用處的，況且還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孫子，日後也是府上的仰仗，如何能夠放了他們去。
她眼神陡然凜冽，看著跪著的兒孫，「今日這事□□關重大，還是等壽宴之後，等族裡來定奪吧。」
「母親，兒子已經與蓉哥兒那邊說了此事，他亦是同意的，且族裡的長老們也都點了頭了。」
席間的賈蓉聽了這話，也提著袍子走了出去，給賈母跪了下來，「老祖宗，大老爺這邊確實是把事情已經交代清楚了，一切都是為了府上，侄曾孫已經向族裡說過此事，他們都說聽老祖宗的安排。」
一聽這話，賈母頓時向後面退了一步。
她死死的盯著賈蓉，心裡懊惱不已。原本以為二房那邊的侄女跟了蓉哥兒，日後這兩府自然更加親密，沒想到這蓉哥兒都不知何時和他們勾搭上了，竟然私自的就同意了此事。
賓客滿堂，兒子相爭，退無可退。
賈璉知道此時時機已到，再次磕下了頭，「求老祖宗成全。」
旁邊的賈赦看著了，趕緊跟著磕頭，「母親，您就同意了吧，莫要讓兒子做這不仁不義之徒。兒子願意騰出這榮國府的大宅，把這屋子讓給二弟來住，日後娘娘臉上也體面了。」
在場的賓客聽著這話，都唏噓不已。這看著就知道，是大房這邊為了宮裡的娘娘，不得不做出了這分家的事情，好把府上讓給娘娘做個體面的娘家。若不然，誰願意放棄這祖上的祖宅，去了外面買院子去。
在場諸人的神色，都被賈母看在眼中。此時她知道若是同意了，府上將會的來什麼詬病，但是也更清楚，若是果真不同意，這情形也是不可預料的。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眾人期待的營生，終於點了頭。
「好，便分家了。至於宅子如何分，依著你之前說的，房子留給娘娘做體面，委屈了你們了。」
賈母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氣的發抖起來，她清楚的很，這明明就是如了大房的心愿，卻還得讓人以為是她逼走了大房這邊。
這夫妻兩果然心思歹毒，孽障，孽障！
她心裡罵了幾聲，胸中憋悶不已，愣是頭一黑，暈了過去。
「老太太……」
在場諸人見著老太太暈倒了，頓時一陣驚慌錯亂。
賈赦趕緊命人送了老太太回百壽堂，又去請了沈太醫來府上看診。等一陣折騰，之後，終於安生下來。
回了榮禧堂之後，賈赦就一陣的興奮。
「趕緊收拾東西，搬家。」
邢夫人心裡有些不定，「這哪些東西能拿？哪些東西不能拿，總得給老太太請示一下吧。」
賈赦一張臉頓時垮下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如今府上還是我當家，我出去了，這東西自然要搬走的。我只同意了把房子讓給二房那邊，可沒說把家底都給他了。他一個無爵在身的，只怕還受不起呢。」
邢夫人聽了這話，心裡就明白了。這不止如願的分家了，這還擺了老太太一道了。她現在都能猜到，等老太太醒來之後，發現府上被搬空了，會被氣成什麼樣子了。
賈赦是個行動派，再加上自己兒子有了宅子，自然當天就把東西打包收拾好，第二日天沒亮，就搬到了兒子準備好的大宅子里去了。
這宅子雖然不如榮國府氣派，但是好在只有他們一家四口住著，倒是方便的很。而且這裡面是他們自己關起門來過日子，日後可沒人再能來壓著他們一頭。
等大房這邊一般出去，王夫人就領著人來看庫房了。當看到庫房這邊搬的所剩無幾，只剩下一些陳年的傢具之後，當時就臉色大變，險些一頭栽了下去了。
老太太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聽著王夫人的哭訴，頓時整個人又氣暈了過去。
晚間賈赦和邢夫人得了消息，少不得又到了府上來看望。只不過夫妻兩總是匆匆來，匆匆的走，竟是尋不到說道的機會。
這樣一來，老太太也明白過來了，這抓在手裡的魚，已經滑不溜的抓不住了。
王夫人急的不得了，「母親，這如何是好，府上可還有娘娘要回來省親，這連個像樣的園子都沒有，如何接娘娘鳳駕？」
老太太戴著青色的抹額，閉目靠著床頭上，臉上一陣深沉之後，才睜開了精明的眼睛。
「若不然，就只能動揚州那邊了。」
王夫人眼中冒出精光，又滿臉擔心道：「這麼一大筆銀錢，只怕姑爺和姑太太那邊不鬆手。」
「哼，我總有法子弄過來的。」
老太太說完，又閉上了眼睛，心中一片的起伏，敏兒，你莫要怪我，這一切都是為了榮國府上的榮光，日後你總能明白為娘這一片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