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要殺我嗎?
聽著顧無歡與柳奚塵的談話,一眾緩緩邁步的美艷女子面上均是有怔愣之色浮起,連帶著腳下的步子也微微一頓。
她們是公主精心訓練出來的妖姬,一身媚骨,專為誘惑男子,卻不想,今日進了這桃花陣,卻一下子碰上了兩個同時嫌棄她們的男子,那漠然的神色,以及他們銳利的話語,無疑是在打擊著她們的自尊心——
蛇精?嚇人?倒胃口?
不是沒有見過定力好的男子,但,這般不客氣地貶低她們的男子,倒是頭一回見。
不過不要緊,現在他們對她們不屑不理,很快,她們就會要他們嘗嘗厲害。
隨著帶頭女子將外罩的紅紗剝落下來,身後跟著的人也紛紛效仿著她的動作,而後,便是齊齊鬆開了拿著紅紗的手,任由著那些帶著香氣的紅紗飛揚在桃花陣里。
然而此刻,柳奚塵卻還未從顧無歡的話里回過神,而就在他發愣的這一瞬間,迎面有一塊紅色的輕紗飄了過來,直接便往他的臉上罩了過來,那紅紗正是那些女子身上披著的,此刻被她們全剝落了下來,自然就在這桃花陣的四處飛了。
柳奚塵驟然回神,眉峰一蹙,眸光中浮現絲絲戾氣。
除了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子,他是絕對不允許其他的女子觸碰到他,哪怕只是她們身上的衣裳都不行!
更何況這紅紗之上還帶著脂粉的香氣,這無疑是將他的怒意火上澆油,他不作他想伸手扯上了那紅紗將之撕裂——
他起了身,陰暗的眼眸望著正對面的一眾女子,冰冷的氣息,讓正對面還在緩緩邁進的美人們微微一怔。
這般強烈的殺機……
為首那女子蹙了蹙眉,在柳奚塵的注視之下,朝著身後的一眾女子道:「舞,起——」
她的話音落下,便是率先旋身起舞,而她身後帶領著一眾人,亦跟著她的舞步,在花瓣飛揚的桃花陣里翩翩起舞……
紅色的抹胸,紅色的長裙,舞動起來,仿若一隻只美麗的紅色蝴蝶,讓青雲與紫雲二人有一瞬間的晃神。
「不好,她們這舞蹈有問題。」紫雲沉聲道了一句,隨後立即轉過了身,「不要看。」
青雲聽著他的話,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同樣跟著他背過身去,不去看那些讓人神智渙散的舞蹈。
然而二人雖然背過了身,卻依舊清閑不下來,只因,有兩雙柔弱無骨的手,在二人身後,緩緩攀上了二人的脖頸。
「哇啊!」
「走開!」
二人幾乎是齊齊被驚了一下,忙將身後的人一把推了開,而後如同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起了身,退離了好幾步遠。
背過身,他們可以不用看那魅惑人心的舞蹈,但是,這也意味著,將後背留給了敵人,但若是不背過身,就難免看到那些舞動的人影,霎時便有些心猿意馬……
而相較於二人的不知所措,柳奚塵卻只是一臉淡然面無表情地望著正對面舞動的道道人影,又是一聲嗤笑——
「能不能跳點好看的,總是重複著旋轉的動作,你們跳不膩我都要看的膩味了。」
柳奚塵此話一出,為首那女子腳下差點崴了……
「真是不想與你們浪費時間。」柳奚塵冷冷一笑,隨後瞥了一眼青雲紫雲,「你們二人,誰還有兵器?」
柳奚塵此話,頓時提醒了二人。
是了,他們明明可以動手的,卻為何要想著躲?
多半是那些女子跳的舞蹈,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誘惑力,而她們的靠近,只是讓他們手足無措,卻忘了他們是可以與她們動手的,柳奚塵的話,無疑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二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彎下身子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短刀,努力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腦子,而後沖了上去——
但他們沒有想到,即便他們一腔殺機地沖了上去,可真正到了那些女子跟前,卻發現腳下似乎有沒有勁了,被她們的手輕輕拂過臉龐,只讓他們產生再度撤離的念頭。
「蠢貨,不要看她們的舞,閉上眼睛。」慌亂之中,有一道輕慢的男子聲音傳入了耳膜,熟悉的語氣,正是顧無歡。
他原本是背過身子不想看的,只因他心下認為,解決這些個女子,對這三人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卻沒想到,紫雲和青雲這兩個甚少接觸女子的傢伙,卻對這樣的活色生香招架不住,又是哇哇亂叫又是一味的躲避。
而柳奚塵卻比他們強了許多,沒有一丁點兒受到舞蹈的影響,他雖氣勢凌人,狂躁易怒,但他卻心如死水,對於這樣的誘惑,他完全能抵抗得住。
狠辣如他,卻似乎——沒有慾望。
想到這兒,顧無歡稍稍回過了神,無視了前方那些舞動的人影,只看著柳奚塵。
那傢伙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明明不受誘惑,卻半天都沒動手。
好似察覺到了顧無歡的目光,柳奚塵轉過了頭,迎上顧無歡的視線,面上無甚表情,「師父,有沒有兵器,我不想用手直接觸碰到她們的肌膚,不幹凈。」
顧無歡聽聞此話倒是很難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柳奚塵這個人格——竟與自己有著一樣的觀念:不喜觸碰他人,尤其是女子,且還有著潔癖。
原來這就是他半天不動手的原因。
「罷了,你也坐下來,別動手了,咱們二人,就看戲吧。」顧無歡說著,瞥了一眼青雲紫雲二人,淡淡道,「蒙上眼睛,提著手上的兵器往前沖,將她們解決了,作為我的心腹,若是連這一點兒抵抗誘惑的能力都沒有,那你們便趁早捲鋪蓋走人。」
要說這二人平時可都是以寡敵眾的好手,與人動起手來鐵血又冷厲,他們平時遇上的對手,有幾個能比這些女子弱的,他們不照樣打得人家鼻青臉腫,如今,換了這些個柔弱無骨的蛇精,竟然連兵器在手上都不會用了。
青雲二人聽聞此話,當即咬了咬牙,彎下身子,撕下了衣裳的一角,而後蒙在了眼睛之上。
「這就是了,抵抗誘惑的方法有很多,比如你們可以選擇不去看。」顧無歡才說到這兒,便有一個女子舞動著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欲觸摸他的臉龐,顧無歡只面不改色地抬手,蠶絲出袖,勾上那女子的脖頸,狠厲一勒——
美麗的女子只在一瞬間香消玉殞,倒在地上。
顧無歡將蠶絲收了回來,銀白的蠶絲素來不沾血,這就是他喜歡拿它做武器的原因,乾淨利落,不易臟。
將那女子解決了之後,他看了一眼前頭的青雲與紫雲,那二人封住了自己的視線,動起手來果真是利落了許多,不再有猶豫和躊躇,手中的斷刃毫不客氣地劃過那些女子的肌膚,聽著耳邊的一聲聲痛呼,不為所動。
不受誘惑,便可以在這一場較量中勝利。
「使這個計策的人很無聊,且很膚淺。」顧無歡漫不經心道,「此人多半以為,世間的男子大多好色成性,他們可以抵擋強大的敵人,卻無法抵擋柔弱的美人,加之她們這一曲能蠱惑人心的舞蹈,定力不高的男子,很輕易便被她們勾的神魂顛倒,若是我猜的沒錯,這些蛇精,應該是來自苗疆一帶,他們所跳的舞,便是媚術的一種了。」
「要練媚術,那也得是美人才行啊。」柳奚塵望著前頭倒下的一個個女子身影,有些鄙夷,「這些個都是什麼貨色,虧得她們的主人能想到讓她們來,真是不知自己的斤兩。」
「你的反應倒是讓我有些意外。」顧無歡淡淡道,「你本性暴烈,本性殘酷,是一個不太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我卻沒有想到,你會一點兒都不受影響,你這是無欲無求么?」
「師父自己不也沒受影響么。」柳奚塵道,「師父說我暴烈,說我殘酷,你又何嘗不殘酷了,師父與我,應當是同一類人吧,同樣高傲,且都有陰暗的一面,只不過,不同的在於,我不善於克制自己的情緒,心理有怒總是想著發泄出來,不比師父,總是一副無喜無憂的模樣,喜怒哀樂不輕易展示人前。」
「你倒還真是了解我。」顧無歡聽著他的話,只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被自己忽悠來的便宜徒弟,與自己也不過才見了幾次面,卻能將自己分析的如此透徹,果真是碰見了同類人才會有的感覺么。
「我並不是無欲無求,只不過,我腦子裡的那個人,我根本就不知她在何處。」柳奚塵說到這兒,眸光中似有幾許追憶,「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上一次見她,似乎是很遙遠之前的事兒了。除了她,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想要的,但我尋不到她的下落,尋不到……」
顧無歡聽著他愈發小聲的聲音,眸子一沉。
他當然明白他指的是令狐穎。
但是他去為何要說自己很久沒有見過她?雖說他會不記得自己其他人格發生的事,但這個人格,見到她應該還是不久前的事吧?
還是說,他記憶又開始亂了?畢竟他身上的這個毛病,不好說。
顧無歡當然不知,此刻的柳奚塵,是能分辨出風閃靈與令狐穎的,他所見到的風閃靈,根本就不算數。
二人就這麼靜靜地坐了片刻,直到青雲二人將最後的一人解決,顧無歡才悠悠開口,「總算還有點兒正常人的意識,否則我當真要以為你們二人的魂魄都讓那些蛇精勾走了。」
「爺,你就別調侃我們了。」青雲將面上的遮眼用的布條扯了下來,望著顧無歡,有些哭笑不得,「您也知道,往日跟著您,我們根本就沒有接觸多少女子,並不是我們戰鬥的能力下降了,而是我們一時間晃了神,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首先她們不是美人,其次你們不是英雄。」顧無歡輕瞥了二人一眼,眼神微涼,「你們的眼光何時這麼不行了?」
「……」
「爺,這些個屍體如何處置?」紫雲到了顧無歡的跟前,垂首問著。
原本還算乾淨的桃花陣,被鮮血這麼一濺,外加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頓時只讓人覺得一片狼藉。
「化了吧。」顧無歡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青花瓷瓶,交給了紫雲。
紫雲接過了那瓶子,將瓶塞去了,而後將裡頭的液體緩緩傾倒了在地上的屍體之上。
很快便有『滋滋』聲響起,是化屍水在腐蝕屍體的聲音。
顧無歡不愛看這麼難看的死狀,便緩緩轉過了身子,卻不料,下一刻,身後忽有拍掌聲響起——
「好一個禮郡王,竟能不受我手底下八大妖姬的誘惑,不過你這下手委實也太狠了一些……罷了,她們既然不爭氣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也無話好說,好歹我也見識到了雲若國風華無雙的禮郡王,值了。」
清脆如黃鶯出谷一樣的聲音響起,攜帶著一絲輕笑。
顧無歡聽聞這話,頭也沒回。
來人必然就是設計他的幕後人之一。
他出生到現在沒被人算計過幾回,卻不料那半路殺出的方瓊華竟與堯國的人有勾結,且還是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原本他並未懷疑方瓊華的身份,只因她的說法毫無破綻,而等到他們一行人順利進了帝都的時候,方瓊華提議趕路之後先吃一頓飯,便將他們帶到堯國帝都最大的酒樓,而也就是那一會兒,他在無意中竟發現方瓊華高領之下的微微凸起,那應該是屬於男子的象徵。
難怪那傢伙平時都喜歡穿高領子的衣裳,便是為了掩飾那不男不女的本質。
而等他發現方瓊華的不對勁時,對方卻很有警覺性的在瞬間撤離他幾丈遠,一行人追上去的時候,誤入了桃花陣。
沒有人會想到,在這樣的一個後院中,竟還能擺起了陣法。
此刻顧無歡並不去理會說話的女子,而其他三人卻是循著聲音去看,目光所及,便只有層層桃樹,根本看不見桃花陣以外的地方。
「此人是在外頭說話。」柳奚塵擰了擰眉頭,隨後低喝一聲,「出來!在陣法外頭算什麼本事,敢進來與我一較高下,才是本事。」
他發起火來可不管對方是健壯的男子還是嬌弱的女子,只要是惹著了他,他便不會客氣。
然而他的話一出,卻是惹得陣法外的女子輕笑了一聲,「你這人倒是有意思,你叫我這弱女子進去與你比試,你還真不怕被人笑話么?」
「我管你是男是女還是不男不女,只要你是個人,有什麼不能比的。」柳奚塵冷笑一聲,「不敢進來,就不要在外頭一堆廢話,你最好祈禱我出去之後不會遇見你,我可是能記著人的聲音的,單憑你這幾句話,你在我面前開口,我便認得出你。」
「你這是在恐嚇我么?有趣,真是有趣。」外頭的女子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了進來,「原本我是來探望禮郡王的,卻沒想到,他是個沉悶的性子,對我理不不理,不過還好,你比他有趣,這可真是我此趟不小的一個收穫……你叫什麼名字,有沒有興趣做我的男寵?你要是肯答應,我就即刻放你出來,作為我的新寵,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盡量滿足你,除了放人。」
女子的話音落下,惹得青雲紫雲二人眼角直抽。
這是哪裡來的奇女子……面都還沒見上話才說兩句就要人家做她的男寵,且聽著那語氣里滿是笑意,這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說笑,故意逗弄柳奚塵的。
顧無歡聞言,依舊是採取不搭理的態度。
柳奚塵應不應,此女都不會放他們出來,那麼就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同一時間,桃花陣之外——
「五妹,你怎麼又來了!」荊楚煜站在荊楚瑤身旁,朝她低斥一聲,「你身邊的人還不夠多麼?又想找新人了?」
「三哥別生氣,我說是這麼說,但對方應不應還不知道呢,聽那語氣,多半是個火爆的性格……」
「想要我給你做面首?可以,只要你能勝得過我就行。」忽然間從桃花陣里響起男子的一聲冷笑,隱隱帶著嘲弄——
「我最不喜躲躲藏藏的人,你若真的對我感興趣,我給你一個與我一較高下的機會,贏了,我就是你的了。」
「聽吧,我就說了他不會同意的,他那分明就是強人所難。」荊楚瑤幽幽嘆息了一聲,而後轉了個身,望著身後從來到這兒便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的風閃靈,有些疑惑,「閃靈,你不是很想見顧無歡的么?怎麼到這兒,卻不說話了?」
「我連他的人都看不見,說什麼話。」風閃靈望著眼前緩緩移動的桃樹,瞥了一眼荊楚瑤兄妹二人,「如果我猜的沒有錯,你們今日帶我來這兒,原本是準備了一場好戲給我看的是么?」
她與這兄妹二人來到桃花陣外頭的時候,便聽見裡頭傳出的一道男子的聲音,雖然並不是顧無歡的,卻也很耳熟——
「師父,有沒有兵器,我不想用手直接觸碰到她們的肌膚,不幹凈。」
是兇狠人格的柳奚塵。
雖然有桃樹的遮擋,她看不見裡頭的動靜,但是卻能聽到裡頭傳出的女子笑聲。
而接下來,便是久違的顧無歡的聲音,即便是被困在裡頭,面對一眾妖艷女子,他的語氣還是如同以往的那樣漫不經心——
「罷了,你也坐下來,別動手了,咱們二人,就看戲吧。」
那一刻他就明白,他是根本不受影響的。
餘光瞥見荊楚煜兄妹二人有些微變的臉色,她心裡覺得好笑。
美人計……
這用來誘惑尋常的男子倒是還可行,但顧無歡那傢伙……這麼多年不近女色的日子都過來了,還能被誘惑的住么?
之後的所有動靜她都聽在耳朵里,桃樹阻礙著她的視線,她卻依稀能猜得到裡頭發生的事情。
桃花陣中歸於平靜的那一刻,便是荊楚煜兄妹派出的『美人』全軍覆沒之時。
她起初就懷疑,荊楚煜如何會那麼好說話,願意帶她來見顧無歡,現在看來,果真是別有用心。
他說了他不會對她耍什麼陰招,沒錯,他確實沒有,因為他的陰招往顧無歡那兒使了。
「阿靈,我……」荊楚煜迎上了風閃靈的目光,話語一滯。
那雙星眸里此刻泛著點點冰涼,似乎還帶著些許嘲意。
她竟用這樣的眼神來看他?
荊楚煜的心霎時一沉,在風閃靈的目光之下,終究是咬了咬唇,而後道:「不錯,我就是帶你來看好戲的,我就是與三妹提前串通,以美人計對付裡頭的人,我就是要讓你看看顧無歡能不能抵擋誘惑,你覺得我這是要耍陰謀么?那麼我問你,如果今日顧無歡抵抗不了誘惑,你會怪在我的頭上么?」
「沒有如果。他能抵抗就是能抵抗,倘若這麼卑劣的手段都能放倒他,你覺得他過去這些年是怎麼過來了?」風閃靈冷冷一笑,「他見過的美人還少么?相貌比我好身段比我好地位比我高的都不在少數,你何必為你自己所做的事找借口,你敢說,你這麼算計他,不就是為了讓我與他決裂?看著我和他分開你才能甘心?你說好的公平競爭在哪兒?」
「兵不厭詐。即便我耍了陰謀又如何?這一回且算是他贏了,為了公平起見,你要不要也將我關在一個屋子裡,找一些美人來誘惑我?顧無歡能抵抗,我同樣能抵抗,我的心裡就只裝得下一個你,你覺得我會多看其他人一眼么?」荊楚煜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不讓陣法里的人聽見。
「你受不受誘惑關我何事?你定力好不好,我也不關心。」風閃靈將目光別了開,「不錯,倘若顧無歡今天真的栽在這裡面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定力不好,我也有潔癖,即便再不舍,再難過,我也會與他斷了感情,我要的感情,除了心裡的忠誠,自然也要身體上的忠誠,換個角度,哪天我和別的男人勾搭上了,顧無歡同樣可以甩了我。不過,荊楚煜,我明確告訴你,即使今日顧無歡讓我失望,讓我和他決裂,我也不會喜歡上你的,這一點,請你記住,因為,你的方法實在太卑劣,在我看來,上不得檯面。」
風閃靈說完之後,便轉過了身,直接邁步離開。
留下來,他們也不會讓她看見無歡的。
原本就是為了讓她看好戲才叫她來,現在好戲看不成了,他們怎麼還會讓她見到顧無歡。
而他和她隔著層層的桃花,她也不想與他說話。
有荊楚煜兄妹二人在,很多話都不適合說,且,顧無歡如今困在裡頭,心態卻依舊是很平靜的,不驕不躁,如果她出了聲,極有可能會讓他亂了分寸,倒不如就先不出聲了,看看他靜心下來,說不定能破開桃花陣。
她不能讓他分心,只要知道他在裡頭,是平安的,便好了。
風閃靈身後,荊楚煜望著她的身影,眸中浮現絲絲苦澀。
「三哥,這一回,真是我害了你了。」身邊,響起了荊楚瑤的嘆息,「我好像幫了倒忙的,其實這原本是我出的主意,與你沒有關係,你也從來沒提議過,你方才為什麼不告訴她,這事與你沒關係……」
「你以為她會相信么?我若是將責任全推給你,她心裡多半會想,我又在說些鬼話騙她,這樣她會更瞧不起我。」荊楚煜垂下了眼眸,「況且,你和我提起的時候,我也不曾阻止,甚至我也同意了不是么,作為哥哥,自然不能讓妹妹一人承擔責任,她心裡大抵會覺得,這事與你沒什麼關係,也就不會記恨你了,既然她已經認定了是我,那你乾脆和她說就是我好了,你最多充當一個幫手,你平日里的那些作為,致使你在帝都都沒什麼朋友,她性格豁達,不會以異樣眼光看待你,難得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妹妹,你是該和她處好關係的,她會和你成為好友的。」
「才怪呢,無論怎樣,在她心裡咱們都是陰險小人,原本我是想和她做好友的,只是經過了這事兒,她多半也對我很有意見了。」荊楚瑤說著,嘆息一聲,「三哥,想要她成為我三嫂的那一天,似乎還很遠,你要加把勁……」
「外頭的人,怎麼不說話了!」倏然間桃花陣中響徹一道高昂的男子聲線,那語氣聽上去活像是吃了炸藥——
「縮頭烏龜,出爾反爾!最煩你們這些姑娘們了,從來說話都不作數,要我做你的面首,你倒是先讓我看看你的臉啊!」
「哎喲喂這脾氣還真是暴,我這要是進去會不會給他撕了。」荊楚瑤抽了抽嘴角,隨後又笑道,「不過我的一眾男寵里,倒還真沒有這樣脾氣暴烈的,那些溫和的優雅的妖嬈的狂野的我都看得有些膩了,三哥你說,我要不要真的將他收了……誒三哥你別走啊,就知道你不愛聽,你給我個意見嘛……」
桃花陣外頭,早已空無一人,然而裡頭,藍衣男子卻依舊滿面冰冷,雙眸似能噴火,眼見無人回應,他抬手就是朝著正前方的桃樹狠狠打出一掌——
「轟隆——」桃樹炸裂開來,又是漫天的桃花紛飛,然而因為他劇烈的動作,周遭的桃樹又開始晃了起來……
「又開始轉了,我眼暈。」青雲撫了撫腦袋,「才打了一架,一整天下來就吃了一顆桃子,真是累。」
「你可以選擇不斷地吃桃子,吃多了,也能撐。」紫雲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
二人身後,柳奚塵依舊在對著桃樹一陣的發泄,但無論他打壞多少棵桃樹,都會立即有新的桃樹填補上來,周遭的桃樹,隨著他的動作,愈轉愈快……
這些桃樹都長得很是茁壯,他滿心的狂躁無處發泄,只想找些能毀的東西來毀,在狠狠出掌摧毀幾棵之後,他只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同時亦是覺得有些疲憊,便坐在了地上,輕輕喘息。
「終於不打了么。」青雲望著滿天紛飛的桃枝桃瓣,嘆息一聲,「留著點力氣不好么,非要拿來浪費在這些破桃樹身上。」
「他原本就是一個怪人,爺不是說了么,他狂躁易怒,你該慶幸他是找桃樹來發泄,而不是找人來發泄,咱們要是和他再打一場,可就真的得虛脫了。」紫雲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而後偏過頭看了柳奚塵一眼,然而這麼一看,卻讓他微微一愣。
原本還狂躁的柳奚塵,這會兒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身上的陰暗氣息不知何時早已經退卻,此刻他的氣息是溫和而無害的,關鍵是——他此刻正拿著一朵方才被他打下來的桃花,放在鼻翼前嗅著香氣,聳動著鼻子,眸子里,一派的好奇之色,更準確的來說,那種神態應該叫做……天真無邪。
是的,此刻的柳奚塵,的確很天真無邪。與前一刻暴打桃樹的男子,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饒是早知道他不是正常人,紫雲還是為這樣忽然的轉變而驚詫。
這一刻,柳奚塵彷彿一個好奇的孩子,低垂著腦袋看也不看周圍的人,拈著手上的那朵桃花嗅了好幾下,而後愜意道:「好香,摘回去送給小穎,小穎一定會喜歡的,嘻嘻……哇啊!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他原本還是笑嘻嘻地聞著桃花香,一個不經意的抬頭,望見了對面的三人,這讓他頓時驚了一驚,幾乎是想也沒想的,迅速退離三人,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
紫雲望著他那怕生的模樣,眼角微微一抽。
他與其他的二人只是坐著動也沒動,然而柳奚塵卻驚慌失措地一直後退著,他也不看身後,退著退著,直接撞到了身後晃動的桃樹,桃樹因著他的靠近,迅速跑了開,在他背上搓了一下,他「哇呀」一聲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去看,卻愣住了——
「咦?會移動的樹?」
「青雲,將他打暈。」正在這個時候,顧無歡忽然出了聲,聲線裡頭,攜著一絲濃濃的不悅。
背對著柳奚塵坐著,聽著身後那鬼喊鬼叫,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傢伙換了個人格,且還是他看的最不順眼的那個。
和令狐染墨裝傻時一樣的純真人格,他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甚至不願轉個頭,他怕自己看見他會忍不住將他一掌拍飛。
同一時間,青雲聽著顧無歡的話,雖然疑惑,卻還是依著他的意思走向了那正在看桃樹的柳奚塵。
柳奚塵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桃樹上,並未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嘻嘻,真好玩……」柳奚塵往著眼前移來移去的桃樹,面上一片雀躍之色,眸中濃濃的新鮮感,他沒有多想,笑著伸手要去折桃花,卻沒有想到,他的手才觸上了一根桃枝,眼前的桃樹便一下子跑開了,這還不算,那有些粗糲的桃枝劃過他的指尖,直接將他的手指割破了。
霎時便有鮮血流淌了下來。
「嗚哇……好疼……」柳奚塵望著手指上的血又開始嚎叫起來,他只顧著哇哇亂叫,自然沒有注意到,那棵被他的血液沾染到的桃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桃枝到樹榦,緩緩枯萎,且那枯萎的黑色,還在不斷的向周圍蔓延,直到蔓延到了樹樁……
片刻的功夫,整棵桃花化為枯骨。
柳奚塵身後的青雲,顧無歡身旁的紫雲,望著這一幕,直接愣住了……
「爺。」紫雲朝著背對著柳奚塵的顧無歡道,「你回頭看看……」
顧無歡聽著他的話,便轉了個頭抬眸去看,這一看,竟也錯愕……
……
「說了不吃,撤走。」風閃靈坐在荊楚瑤給她準備的房間里,望著桌子上的飯菜,面上無甚表情,只朝著身邊的丫鬟道:「撤下去之後,莫要再來煩我。」
「可是,姑娘,殿下吩咐了……」
「你不撤我等會兒自己撤,你現在給我出去。」她很少在別人不惹她的時候給人臉色看,只不過,心情糟糕的時候,對著陌生人她沒法子和善。
並不是為了要與荊楚煜賭氣,而是她真的沒有胃口。
桃花陣里雖然沒什麼危險,但是沒東西可吃,也不知道無歡他們在裡頭能撐著多久。
對了,當時站在桃花陣外,她看見樹上似乎是有些桃子的?不過數量有限,且大多都是沒熟的,吃多對身體也不好。
瞥了一眼桌子上冒著熱氣的食物,要是能將這些東西送去給他們吃就好了。
然而就在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多時,房門被人打了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膜,「怎麼,沒有胃口?」
風閃靈看也不看來人,依舊擺著一副沒有表情的臉。
荊楚煜見此,倒也沒多在意,只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到了桌邊,朝著丫鬟揮了揮手,待那丫鬟退下了之後,屋子裡便只剩他和風閃靈。
「現在連理都不想理我了是么?」荊楚煜道,「我猜到你估計又吃不下,這才來陪你吃。」
「有你陪著,更沒胃口。」風閃靈依舊不看他,只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你關著他們,究竟打不打算給他們送些東西吃?你們莫不是想將他們困在裡面餓死?」
「他們是餓不死的,樹上不是有東西吃么,那樣的條件,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極好。」荊楚煜淡淡道,「你還想要我如何?讓我再派人給他們送吃的喝的?你要清楚,我是將他們當做敵國人關押,而不是當成菩薩來供著。」
「我也沒叫你給他們多好的待遇。」風閃靈頓了頓,而後道,「你出去吧,你離開我自然就吃的下了。」
荊楚煜聽聞此話,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若是我不走呢?」
風閃靈沉默。
下一瞬,她倏然便是抬手撈起一邊的茶盞,在桌子角邊狠狠一磕,將茶盞磕碎了,而後拿起茶杯的碎片,起了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抵荊楚煜的脖頸。
這一切都只在片刻之間。
荊楚煜也不躲,只輕抬墨眸,望著她,「要殺我嗎?」
「我怎麼殺的了你,你明明可以躲開的不是么?以我現在的體力,我跑都跑不遠,我還有實力來殺你么?我只想知道,你如何應對,是反手擒下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躲不閃,只等著我將你傷到了,再對著我委屈,喚起我的同情心,我的愧疚?」風閃靈望著他,眸光冰涼。
「你覺得,如今的我,還有能讓你心軟的資本么?那也得你信得過我才行。」荊楚煜垂下眸子,望著她被杯盞碎片割破的手指,「你的手……」
「不用你管,我可不像你,這點疼,算什麼。」風閃靈說著收回了手,將手裡的碎片砸在了地上。
原本也沒有打算真要殺他,且,要是她真想動手,荊楚煜也不會乖乖站著。
「你犯不著這麼對待自己,我走就是了。」這一刻荊楚煜眸光黯然,轉身,迅速離開了屋子。
他幾乎是用奔跑的速度離開的,直到離風閃靈的房間有些遠了,他才頓住了腳步,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方手帕,捂住唇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重重咳了好幾下之後,他才將手帕拿下來,視線落在上頭,白皙的帕子,中央的一團血跡觸目驚心。
他伸手逝去唇邊的血漬,苦笑起來。
「從前的欺騙,讓你終究是不會再信任我了,你總說我對你用苦肉計,你總覺得我一貫會裝,現在我竟然連真的咳血,都不敢在你面前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