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 皇后失寵
「國夫人。」
「齊夫人、林夫人、仇夫人。」
天還黑著。
互相致好后,她跟著餘下的三位內閣子女官一起,準備去坤寧宮外靜立。
然而燈籠搖晃,引路的內侍引著她們過了皇后的坤寧宮,去了北苑的嬪妃殿閣。
眼見著前面燕喜堂里綠漆格窗透亮,宮女往來,官家步輦和大檔都在堂外候著。
季青辰心裡就是一驚。
初一、十五的大朝日,趙端寧居然沒在全皇后那裡就寢。
平常他連小朝日都是在坤寧宮的。
「國夫人,燕喜堂里是新封的平樂郡夫人楊氏。」
仇夫人輕聲低語著,「她本是尚帳司的無品宮女。」
她微笑點了頭,知道她是示好之意,告訴她官家新近寵愛這位楊氏宮女,加了郡夫人的封。
仇夫人又小聲道:
「賈大人讓臣妾向國夫人轉告,官家面前有他為國夫人周旋,如果夫人覺得這女官之職有些辛苦,他去出面說一說,國夫人過幾日就可以回家去了。」
「……」
她半晌無語。
賈似道真的開始「追求」她了?
她已經打聽到了賈似道和全皇后妹妹之間的事情。
她這才覺得,今天她三更天一出門,看到樓雲一臉「我沒睡醒但我仍然神采奕奕」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他半夜三更牽馬等在了她門外,一定要陪著她一起上班。
她本來來疑惑,樓雲防著賈似道,但對她進宮的事反倒還能沉得住氣。
現在她明白了,趙端寧的新寵太多了。
作為皇帝,他需要更多的皇子。
全皇后失寵了。
「官家起駕——」
她們在燕喜堂外等了一刻鐘,接著了起床上班的趙端寧。
宮燈十二對,迤邐相連,引著步輦從內宮向北出了會寧門,往垂拱殿上而去。
天邊還沒有泛白。灰濛濛黑漆漆的。
遠遠的,她聽到麗正門那一面的鐘鼓之聲。
上朝的官員們,從麗正門開始進宮了。
樓雲和她一起上班,也就是同騎一段鹽運河邊的路。然後她從和寧門進內宮。他要繞到麗正門進外宮。
「賈大人原本訂的是全皇后的嫡親堂妹?」
她在馬背上看著樓雲。
樓雲眼中露出了掙扎的神色,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賈貴妃身死的時候,全家連著上門退了兩回親。官家覺得太失禮就讓全皇后攔了。」
這也是賈似道對官家死心踏地的原因。
現在,官家讓賈似道另擇一門親事。
「青娘,賈似道與官家並不是那樣的寵幸關係。」
樓雲反覆地強調過了。
所以她跟著趙端寧上朝時。心裡就在琢磨,趙端寧到底是什麼意思。
要知道,全皇后就算是失寵,她也是太子的母親。
「臣甘奉成,百拜叩首,誠惶上奏——」
她依舊是官服簪花帽,站在了三層御台上,展開了甘老大人的奏表,平聲念頌著,
「昔女真金國竊奪舊京。塗炭神州,兩帝北狩,百姓哀號——」
冗長的朝會裡,她念得口焦舌爛,眼睛發花。
除了甘老大人,幾位政事堂的老大人寫的奏表都是一個內容:
他們都覺得現在時機成熟,還是約同西夏、蒙古一舉滅金為上。
反對派是少數,領頭的是樓雲。
王世強被派去明州城辦大差事了,最支持樓雲的居然是賈似道。
所以這一派又被稱為了男寵派。
她在朝上,親眼看到一個老臣指著賈似道的鼻子罵他是龍陽佞臣時。她理解了。
她完全能明白賈似道的表現了。
那天在船上,他被她罵了回去娶自己老婆后,還費力氣讓仇夫人討好她,這當然有原因。
有什麼比追求官一個二婚外夷女子更容易證明他的性-取-向?
尤其這名女子還是京城官眷圈裡的一品外命婦。
……
下朝後。官家回了延和殿午睡,他特意讓第一天上班的她可以回去休息,明天再來。
季青辰再次覺得,趙端寧應該不是抽風看上她了。
打從他從東京城戰敗回來后,她就越來越摸不准他的心思,只不過。她一想起王世強書房裡的密信她就知道:
她從來都摸不準趙端寧在想什麼。
然而季青辰也沒有回家。
她被皇後殿的女官遞了話,叫到了全皇後面前。
全皇后的神色果然有些憔悴了。
「……聽說樓相公有意與國夫人複合?國夫人卻沒有回應?」
全皇後放了茶,含笑問著。
她畢竟是加封的國夫人,不是普通的女官,依舊是賜了座再賜茶。
「國夫人心中是另有人選了?」
「……」
季青辰尋思著要怎麼回答才好。
全皇后擺出來的意思,分明就是讓她不要和賈似道有所來往。
這就足以證明帝后不和了。
以往,全皇后不論是明著還是暗著,都沒有反對過趙端寧的任何決定。
「多謝娘娘關愛,臣妾現在並無成家的意思,再者,樓相公為朝廷盡忠,公事繁忙,過幾日就自然就另行納娶了。」
誰知道樓雲什麼時候又「良心發現」,覺得必須要和樓鸞佩去同進同退?
賈似道要不是和官家疑似有一腿,其實倒是個二婚的選擇。
至少長得挺好看。
「這件事,是本宮多了一句嘴,提起了宮外的流言。」
全皇后說得語言不詳,季青辰卻馬上聽懂了。
全皇后居然在趙端寧面前說男寵的事了。
「賈大人年輕氣盛,難免對本宮叔父當初兩次退親的事有些怨意。但他畢竟與本宮的堂妹訂過了親。就算因為上次北伐戰敗,他被貶了官,堂妹家又退了一次親。但這也並不是本宮的意思……」
「……」
季青辰覺得,她就是想趁機結好全皇后,也不可能了。
全皇后很難翻身了。
誰都能看出來,趙端寧戰敗回來時心理太脆弱了,他那時完全就是和賈似道君臣一體。
全家要退親那不是打賈似道的臉,那是在向趙端寧扇耳光子。
「娘娘的苦處臣妾明白,但……」
季青辰只能這樣含糊了,誰有那樣大的臉去趙端寧面前替皇后說好話?
她自己的一堆破事還沒收拾乾淨呢。
全皇后打量著她。
季青辰上朝不可能不化妝,杏眼桃腮,眼波流轉,緋色官服雪絹立領,耳上的珠檔透潤碧青。
那對珠檔還是趙端寧以往在東京城下賞賜給她的翠玉瑤。
但她一身男式官服和簪花帽,很坦然地回視於全皇后。
「……國夫人此回進宮,官家的意思國夫人可明白?」
「是。聽說官家有意把陳王放在宮中撫養,臣妾既是做過謝皇后的外務女官,早些在宮中應役,也是應當。」
其實根本不關她的事。
趙端寧只不過是弄死閻太妃后,用她來提醒謝皇后一系,他正盯著他們呢。
「……國夫人閑時,也按品級大妝到本宮這裡走一走吧。」
全皇后說了這一句,打發她回去了。
「是,臣妾告退。」
季青辰知道,謝皇后說得沒錯:
「她雖然是小戶出身,卻是個明白人。試探一兩回就知道你進宮沒有向官家邀寵的心思。如今宮中楊郡夫人和曹美人同時得寵,她根本顧不上你。」
她更顧不上娘家堂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