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 大喜之日
樓雲坐在賈府外堂里,看著她的喜轎進了門。
他在熱鬧的喜宴上一直等到了結束。
無論如何,他也只是空等了一場。
賈似道拱手謝罪去后宅喜房,他才默默走出了賈府的大門。
他牽馬離開了京城。
「和你阿姐說,要是……要是……」
要是有什麼難事,只要和他遞句話,他就回來。
「……」
季辰龍左思右想,到底還是尋了許淑卿,讓她把這句話說給了唐坊陪嫁進去的莫媽媽。
讓她帶進了喜房裡。
喜燭高燃,外面的喜炮聲不斷。
季青辰剛剛被揭了珠簾蓋頭,由喜娘們擁在鏡前卸妝,賈似道在隔門后的水房裡沐浴。
莫媽媽覺得為難,但還是悄悄走到了鏡台邊,在季青辰耳邊說了這句話。
喜娘們已經退下,她聽了卻只是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一般,
「……以前,陳山長也和我說過這句話。」
那是在她和陳文昌退親的時候。
後來,陳文昌也確實是如此待她的。
「我和樓相公如果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萬幸了。」
她默默想著。
莫媽媽得不到她的回話,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也看到了,新郎倌賈似道在水房換了深紅寢衣,含笑走過來了。
……
季青辰被他抱上喜床時,是覺得他挺能幹。長得又好看。就算有些像樓雲,但也能讓她願意和他過上一輩子。
將來納妾的事,她也不會太傷心。
儘管她腦子裡還在想著莫媽媽剛剛和她說的話。
奇怪的是。她想起的並不是樓雲,而是陳文昌。
她剛才在進門的喜轎里看到了陳文昌在外堂上的身影,還有剛才莫媽媽說的話,都讓她回想到了往日的時光。
也許是因為喜日子,她沒有想退親時候的事,她想的是與陳文昌在泉州船廠里相遇的事。
那時的她,被王世強悔了婚。過了一年多都沒有從傷心痛苦裡走出來。
她到泉州來,也是為了散心。
然而陳文昌很溫和,他注意到了她沮喪的她。他在船塢邊就那樣地看著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傷心很需要有一個人來安慰……
……
花影垂帳,四面密閉的圍屏大床里,賈似道被她用力推了開來。
「怎麼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回。對自己的臉和能力都十分有自信。不會被她的一驚一乍弄出什麼毛病。
她披著長發,素手按著自己冰涼滲汗的額頭,只覺得一顆心又酸又漲。
陳文昌一直都很寵她。
沒有陳文昌,她沒那樣容易從王世強負情的陰影里走出來。
沒有陳文昌,她也沒有那樣順利開心地在大宋換了一個環境,遇上各種的困難都不在意。
她心裡很感激陳文昌,甚至很喜歡他。
但她沒辦法像肖撫寧那樣讓著他,愛著他……
一次都沒有。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
喜燭的紅光透過了圍屏上的花影。把她與他半坐起的身影照得朦朦朧朧。
賈似道吻著她的頭髮,摟著她細緻的腰身。
她其實很想閉著眼睛什麼都不想。就這樣完成夫妻之實。
畢竟現在他們拜了堂,喝了交杯酒,脫了衣裳,正汗粘粘地纏在了一起。
但她抬了頭,凝視著他,就彷彿看到了陳文昌。
「並不是……」
她喃喃低語著,「我只是……」
她只是太軟弱了。
「我想……」
她啞著嗓子,實在也沒臉說現在她還得考慮一下。
賈似道就算和她沒有多少真情份,也不是陳文昌那樣的溫和人,但她和他可是三媒六聘正兒八經地拜堂成親。
她是二婚,人家是初婚。
說來是她佔便宜了。
「……想起王世強了?」
賈似道的聲音讓她心中一凜。
她顧不上自己煩亂的心神,借著外面的燭光凝神看他。
因為他背著光,她仍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他在黑暗中漆黑深沉的眼。
這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她嫁的是一個能從樓雲手上奪權的人物。
「並不是。」
她平緩了一下呼吸,「我要是還能想起他,你也不會娶我。」
「……沒錯。」
他也笑了起來,「是我多心了。」
他抱緊了她,低頭要吻到她唇上。
她知道吻下去就是重新開始,她再沒有機會中途叫停了。
一剎間,她的腦海中轉了無數個圈。
她還是伸手抵住了他靠近。
「我有話要說……」
賈似道這回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握住了她的手腕,從他胸口前移開,笑道:
「好,明天說就是。」
「……」
基於體力不可能與男性相比,她也做不出在人家的新婚之夜對他要害來上一腳的事,她再一次被他纏住。
她躺在錦繡堆中,眼睛盯住住了圍屏床的床頂,
這一回,她終於想起了樓雲,想起他最後辯解過:
「可是我還是回來了。我也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但她也許比樓雲走得更遠了。
她是回不去了。
世上沒有第二個陳文昌會保護著她走過一段傷心的日子。
而她也要學會自己堅強了。
「……學宮巷子里,史娘子的身子不太好吧?」
她輕語著。
賈似道在她身子上僵住了。
他從她胸-前抬起頭來,凝眸看她。
她抬手撫過了他俊美的臉龐,盡量溫柔地道:
「你其實應該早些和我說的。」
「……」
一陣子沉默后,賈似道坐了起來。
她不想刺激他,收回手繼續躺著沒動,只是把眼神與他一直交匯著,緩緩道:
「你想什麼時候接她進府?我可以去和謝娘娘提一提。」
賈似道的外室可不是別人,而是江景明的前妻史雲英。
她二嫁的人家本來是不錯。
但皇帝換人了,北伐又敗而復勝,中間各種的變動。
他們家沒有站好隊,徹底落敗下去了。
「江景明聽說也在尋找她,但大長公主是不會讓史娘子進府的。我倒覺得她跟著你是一件好事。我以前見過她,她是吃過不少苦頭了……」
她以手撫床,斜斜地坐了起來。
「……我聽說樓相公是不納妾的。」
賈似道總算也開了口,「官家也和我說過。說你外夷出身不懂禮數,讓我忍讓一些。」
他端詳著她,
「你早知道了?」
「……」
她怎麼可能不調查清楚就結婚,自然就含笑柔聲,「我本來是想,等我生下了嫡子,就給你納一兩房妾室的。」
她沒打算讓史娘子進府。
既然要做大婦做正室,與其讓他在外面弄個偏寵的人帶進來,她主動為他選中的人才能做妾,這才來是她該管的事。
難不成還要和全皇后一樣,被個九嬪之位都沒混上的楊氏氣病?
「你要是不願意,我也就打發她了。」
賈似道是個聽一句想三句十句的人物,當然能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何必這時候和我生這個氣?」
「……是我不好。」
她也知道,和新婚丈夫說這個事挺蠢的。
但她一直拿著這件事沒提不就是要當成個把柄?
她需要的時候就拿出來用。
現在她就需要。
「你要對付王世強,說他去了北方兵權在握了八成要出事。你要我幫著你。」
她說到這裡,賈似道的眼神果然寒凝如針。
「我是你正兒八經娶過門的妻室,你不好了我也好不了。這件事我是一直和你一起的。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生意和王世強沒多大牽連了。」
她提醒著他,他在京城裡暗查姚清康辦的姚記生意時,她是幫過他的。
聽她這樣說,他的神色果然緩和了下來。
喜燭燈影中,她與他都披著漆黑長發,光潔肌膚上花影浮動,暗金的光線勾勒出她與他同樣出色的容貌與身段。
他看了她半晌后,才苦笑道:
「我雖然沒有事先和你說,但我這些日子忙著成親的事,沒去學宮巷子了。我是喜歡你怕你生氣……」
他伸手來摟她的腰,她便推開了他的手,笑道:
「你喜歡我我知道。要不我也不會嫁給你。」
互相給個台階下的事情她懂。
「但我這愛吃醋的性子改不了了。求你就擔待著些。你得把史娘子打發走了,再進我的房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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