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黛玉意外見恩人

門開開，黛玉見是一位婦人。這是黛玉努力回憶著。

「你們是」婦人問道。

「啊？」黛玉驚訝地看著婦人，她仔細瞧：「你是花嫂子？」

「你是小姐？」婦人盯著黛玉，驚喜道：「你是小姐？！」

黛玉喜極而泣。曾經多少回，在夢中回到這個一生中難忘的地方，這是她蛻變的地方，這是她不再嬌弱不再流淚、明白一切靠自己的醒悟的地方，這是她明白什麼叫好人什麼叫感恩的地方，這是她因為當年嘲笑劉姥姥而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的地方。

夫人向裡面喊道：「媽，大牛，狗子，你們看誰來了？！」

黛玉掩面哭泣，沒想到，還能見到恩人一家。紫鵑與眾人莫名其妙，不明白怎麼回事。她想張嘴問婦人，又覺得在這個時候不妥。婦人也是泣不成聲了。

婆婆大牛從屋裡出來，後面跟著一個半大的小子。那小子見到王以浦，撲了過來，一把抱住道：「怎麼是你啊？」

兩個還在笑著。婆婆與大牛楞著，他們不知黛玉是誰，黛玉掩面哭泣，他們沒見黛玉的面。

「小花。這位是？」大牛見小花也在哭，忙上前問道。

「這是小姐啊，你怎麼連小姐也不認識啦？」

「小姐？」大牛看著黛玉，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婆婆疑惑地過來，看著黛玉，這身段婆婆心頭一驚，難道是她忙走幾步。死死盯著黛玉。淚眼婆娑中，黛玉見是個老人，眨巴著眼看。

「婆婆？！」

「小姐？！」

「啊？！」大牛一下子認出來，驚叫道：「狗兒，快過來給恩人磕頭！」

王燮看著黛玉，道：「爹，她是」

「她是當年在我們家的小姐啊。你忘了？！她是教你識字的那個？！」

王燮看著黛玉。仔細回憶。楞了楞，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姑姑。是你啊！狗子給姑姑磕頭，狗子給姑姑請安！」

黛玉聽狗子如此說，才知是他。忙地拉起。

黛玉仔細觀察著婆婆，老了。黛玉跪下來。想起當年的一幕幕，很是尊重地把頭磕到地。

婆婆這一驚非同小可。看著黛玉的穿著打扮，並知是發達了。狗子虧了小姐當年的話，才有了今日。她是恩人呢。忙地跪下扶黛玉，哭道：「小姐。使不得，你是我們家的恩人，該我們給你磕頭。」

大牛和小花亦跪下。紫鵑見如此。心疼黛玉，忙地扶起婆婆。翠竹斑竹方上前把黛玉扶起。眾人又去把大牛兩人扶起。

「姑姑。裡面請！家中實在簡陋，不成敬意，請姑姑將就著！」王燮忙地來攙扶黛玉。婆婆小花擁著黛玉進了門。家中拿出所有能坐的，也不過四五個人坐。

李侍衛小翠柳祺彪等沒有進去。大牛出來讓，紫鵑道：「你讓他們自便吧。」

黛玉與婆婆敘話，小花忙著倒水，大牛站在當地，只搓手。兩孩子有說不完的話，在那嘰嘰咕咕小聲說笑著什麼。

「你楞著幹嘛，快去你龍大爺家借墩子桌子，就說家裡來貴客了！」婆婆對站在一邊的大牛道。

「哎，我這就去！」

「我早就想來感謝婆婆，只是記不得路。真是無巧不成書，我府里的這孩子，偏偏去京趕考，就碰上狗子了。沒想到狗子如今這麼大出息！」黛玉道：「我以前看著這狗兒就是塊讀書的料。」

「這都多虧了小姐啊！」婆婆拉著黛玉的手道。紫鵑驚異，黛玉怎麼會讓她拉手，瞧她一身衣服，臟不拉圾。

「為何如此說？」黛玉道。

「是小姐的一句話，讓狗子才有了今日！」

「哦？」

「你是怎麼找著這兒的？」

「是因為兩句詩呢！」黛玉道：「還記得當年我走時說了兩句詩嗎？！

到底怎麼回事？把鏡頭往回拉。

想當年，魏大爺怕自己賺取銀子的事情敗露，過來通風報信。黛玉逃跑后，由於魏大爺弄鬼，官府相逼，大牛一家欠下一筆巨額債務，小花娘家人好說話，可是還欠魏大爺的十兩銀子。

魏大爺知道，這銀子若是不幫他家想法子，也是難還上。魏大爺到他家來從不催賬，他知道摧也沒用。每回來，魏大爺的口頭禪便是：「不急，不急！」

婆婆心裡有數，知這銀子遲早要換，卻又換不起，而且利滾利也是嚇人。便與魏大爺道：「魏大爺，你就幫想想辦法吧。做什麼能來點錢？」

魏大爺笑笑道：「若是知道怎麼來錢，我自己都去掙了呢，難啦！」

「他大爺，我知你是八面玲瓏！你就幫幫我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們會記你一輩子呢。」

「我的那個銀子呢，你也別著急！」魏大爺笑道。

「可是他大爺，你也是知道的，不要說利滾利，便是這十兩本錢，也難還上呢。我這在一日，還能帶帶他們，我這哪天若是不在了，你那銀子，怕大牛是一輩子難還上了！」婆子面露愁容。

魏大爺心裡想，這老婆子，心思就是這麼縝密。聽她這話的意思，若是不替她想掙錢的辦法，是想不還啊！到時若是真的兩腿一撒，這大牛小花，能頂個屁用啊？！就憑他們，怕真像老婆子說的，一輩子也換不上銀子呢。

魏大爺心裡著急，不知不覺間替大牛一家想起了辦法。

一日，老爺見他愁眉不展，便問何事。魏大爺把心裡的愁事說了，老爺笑道：「這有何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他敢不還么？！」

「可是，就他家那情況，哪裡還得起？地還是租種的，我總不能要他們宅子，把他們攆出去，讓他們住漏天地吧？！都是庄鄰，若是我這麼做。還不被人罵死啊！何況我也做不來這事。」

「他家什麼情況你說說。」

魏大爺說了。老爺笑道：「這有何難？他家不是有個孩子嗎，可以賣呀！」

「啊？！」魏大爺沒想到，老爺說出如此不是人說的話。心裡涼透了。他這不是讓自己把人家往火坑裡推嘛！逼人家賣兒，什麼人啦？！

「怎麼？狠不下心啊！告訴你，賣兒賣女的人家多了去了，難道就他家嬌貴？養不起。還生什麼孩子？」老爺切地一聲。

魏大爺想。到底是老爺，心就如此恨。到底是經歷過大事的人啊。可是。怎麼能說得出口？！況且這銀子，原本就是無中生有撈來得，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

「怎麼，還狠不下心來？這事就看你怎麼說了！」老爺往椅背上靠了靠。

魏大爺聽老爺如此說。心裡想，屁，怎麼說也是賣兒。無非編個新名詞罷了。但是嘴上卻說：「老爺，還請明示！」

「賣兒也有兩種賣法。一種就是直接被人家買去做兒子。這種當然要不得，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誰能橫下這個心啊！」

「那是那是！」魏大爺忙點頭。

「還有一種，就是賣於大戶人家，給大戶人家去打雜。」

「哦！」魏大爺哦了一聲。

「這大戶人家，吃不愁穿不愁，還每個月多少有個子兒拿。若是遇上好的人家，比如跟隨少爺啊什麼的，那就是福羅。你想啊，服侍少爺，不是一個人，那都有幾個人跟著。幾個人侍候一個人，你說福不福？」

「這個當然好，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你怎麼不在這后一種上為他家想想辦法？」

「這個我沒想過。只是這樣的人家少呢。在我們這裡，非得大點兒，能幹活才行。」

「我這裡倒有個主。」老爺笑道：「若是他家同意，我看這十兩銀子應該不成問題，應該還會高些。」

「哦，真有這主？！」

「前個我們這裡有人提到此事，他是衛大人在這裡的田產負責人。衛大人讓他在這裡物色兩個小子，不知有沒有頭緒呢。」

「魏大人？也姓魏啊？不知是哪裡人士？」魏大爺疑道。

「瞎攀什麼？！不是你那個衛，人家保衛的衛，人家是王孫公子呢！」

「哦！」

「到了這樣的人家，你說人家生活能苦到哪裡去？！」

「那是那是。要不，請老爺幫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主。我這就回去跟他家商量此事。」

「這有何難？我讓人把那個人叫來，一問便知。你去問問。」

「那就有勞大人啦！」

魏大爺回來，與婆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一通說，先是婆婆說什麼也不幹。魏大爺道：「又不是不回來，你要想孩子發達，就得到這樣的人家去鍛煉。你想啊，孩子在這樣的人家長大，能不知個眉眼高低？待人接物，那與我們這塊土疙瘩里出來的孩子是天壤之別。遠的不說，就說大牛，一棍砸不出屁來，窮一輩子。這孩子若是能到這樣的人家，那就不一樣了。那要經識大事面的！」

「可是，孩子這麼小，怎麼捨得？」

「捨不得是捨不得，但是有什麼辦法？遇到災年，你能說你不帶孩子出去乞討？到大了，孩子什麼也不懂，吃一爪刨一爪。你這經歷過來的人，不同平常女人，你也算是有見識的，我才與你說，若是別人，我就當沒這回事。」

婆婆低頭想了想，道：「我覺得還是不妥！我們再難，也不能賣了孩子呀！」

「說的這麼難聽，這叫賣么？！那孩子還是你孫子，以後結婚生子，沒人跟你搶重孫子。再說了，風不打頭雨不打臉，這樣的人家是去享福呢。旱澇有吃，比我們鄉下強多了。你要想見，又不是不能見。若是遇到好人家，三兩年回來看看你們，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時，說不準老爺還賞些什麼也未可知。」

魏大爺巧舌如簧，婆婆不傻。但是魏大爺說的沒錯，若是遇上荒年，這孩子可怎麼了的？！在孩子出生到現在，自己已經出去討飯兩回了。若是真的能在這樣的人家裡，吃穿確實不愁。只要能延續王家的血脈，也成。關鍵是，魏大爺說了，到了這樣的人家，狗子根本不愁找不上媳婦。這樣的人家裡丫頭大了，有多半都是配給府里的小廝。以後靠著這樣的大樹，在城裡能置起房子，那真是求之不得。

婆婆想到這點，立即召回在地里幹活大牛兩人，與他們說了這事。小花哭著道：「狗子還小，娘，咱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我捨不得呢！」

婆婆抹著淚道：「我又何嘗捨得？我思前想後，覺得要為孩子考慮，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出路。雖說到了這樣的人家，打罵是難免得。可是老話說，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這方圓你明白什麼意思不？！那就是成人啦！人跟人是不一樣呢，成人跟成人也是不一樣呢！」

「可是娘，我還是捨不得！」

婆婆抹著淚，沒再言語。她理解小翠，做娘的誰捨得把孩子送去受苦啊。大牛半天沒吭聲。他能說什麼？孩子就像上回，雨災來臨時，家裡沒吃的，孩子差點餓死。幸虧魏大爺送來半碗粥，又接上她娘和小花要了點糧食回來，這才打了飢荒。

大牛出去要飯，不但要不到，還被人家呵斥來呵斥去，說你一個大小夥子，也來要飯，也不嫌寒磣。

大牛想到這裡，心裡一橫道：「娘，那就這麼著！把孩子送去！」

「娘！」小花哭道：「狗子還小，要不咱們等兩年如何？」

「人家會等么？」婆婆哭著拉著媳婦的手道：「孩子，娘也捨不得啊！娘想啊，若是狗子以後能活得好，唯有這條出路啊。況且，我們欠著這麼多銀子，哪輩子能還上？難道要狗子成人後也來背上債務不成？！那誰還願意嫁給狗子呀，這些你都想過了沒有？」

「娘！」婆媳兩個哭成一團。

一直在一邊不出聲的狗子，卻說出一句驚人的話來：「奶奶，娘，你們別哭了。女人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這樣的時候，男人就得有擔當，我去，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不就是給人家干點活嘛，這有什麼呀？！能把帳給還了，狗子覺得驕傲！狗子也是男子漢啦！」

「狗子......」

「都別吵了，這事就這麼定了！等我長大了，回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狗子很堅定的看著她們道。(未完待續)紅樓寶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