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愛上了,便是愛上了
聲音輕頓,姑娘的背影倚在牢籠之中,什麼謫仙,什麼不染凡塵,一身白衣,卻是染了血漬,有染了塵土。
腳步聲一下下敲擊在地面,那是屬於他的聲音,她聽了這麼多年他的足跡,她不會忘記,這個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聽見的聲音。
男孩的腳步輕輕,卻不知究竟是如何走進了她的心尖,她是二十一世紀的黑暗殺手,卻髒兮兮地被人暗殺在破舊的巷子裡面,再抬眼,漫無邊際的黑暗,噁心的臭水溝,卻只有少年的眼神明亮,向著她靜靜地伸出了手,那隻手潔凈如玉,修長的手指甚至不像是屬於一個孩子的東西,圓圓的指甲被打磨的剛剛好,她抬首,瞧著少年眸中淡淡的笑意,卻像是自己一般滿是一眼望不見邊際的黑暗,她不知,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伸手握住少年的手掌,她不知,這樣一次,她的心早已沉淪。
一次又一次,她等待,她嚮往,她曾經閑暇時候瞧過那麼多的小說,她想,總有一天,他會回眼瞧自己一次,總有一次,她是這個故事的主角,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像她愛上他一般,直到,那個叫晏小五的女人闖進了他的生活,明明一切都差了一點,明明是她先遇到了他,明明是她陪在他最危險最困難的階段,為什麼,最後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好,全都給了那個女人。
白伊伊的唇角嗤起一絲冷笑,卻不知是對自己的嘲諷,還是什麼。
陸公子輕輕轉動手指上的扳指,卻聽牢獄里的女子發出自己的最後一聲輕嘆:「她是妖,總有一天,她會磨平了你的壽命,磨平了你這個人。」
陸公子的眉心淡淡,只瞧著眼前這個略顯憔悴的人:「她是妖,我認。」
白伊伊的身形微微顫抖了一下,回眸瞧著他,陸公子表情淡淡,卻見白伊伊的雙眼已近血紅:「她是妖,你便認?當年國師說我是妖,你將我鎖在後宮庭院不讓我出門,一開始,你就已經決定……」
陸公子的眉心輕挑,卻不知白伊伊竟會牽出這般的往事,白伊伊的身子倚著牢獄,眼神已近絕望,白色的面紗不知何時輕輕墜落在地,髮絲輕散:「我和晏小五,全都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我們,都不是該在你身邊的人,如今你抓了我,就不怕她也折了你的壽命,折了你的江山,陸離,你英雄了一輩子,我倒是想看你摸著胸口問自己一句,你這麼多年自己謀出的江山,和與你認識了不到一年的美人,哪個更重要一些?」
她的唇邊含笑,卻已是最後一搏,她的眼眸猩紅,卻聽對面公子聲音如冰:「你難道不該想一想,完顏昊對你的這次陷害,究竟要如何和我解釋?」
白伊伊一怔,眼眸盯著眼前的陸離,公子如玉,明明已經焦急如此,卻依舊可以淡然的說出這樣的話語。
白伊伊向著身後退了兩步,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他,他的眸間依舊是若隱若現的黑色,她以為,他因著晏小五的受傷早已恨她入骨,根本不顧她的解釋,可如今,他唯獨一言,便破了,他知道是完顏昊控制了白伊伊,卻不想說破,只認她自生自滅。
陸公子的眸子掃過白伊伊,唇角微抿,轉身:「我今日來,依舊是多此一舉。」
白伊伊的聲音漸漸弱了,一雙眸子只瞧著對面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他對晏小五可以那麼通融,對自己,卻不過如此?
他笑,帶著讓人內心冰冷的聲音:「因為,她是晏小五。」那個一不小心暖了他的心的女人。
白伊伊頹然,卻怔怔說不出一句話來,是呀,真正愛上一個人,哪有什麼理由呢,哪有什麼先來後到,哪有什麼世事難料,不過是愛上了,便是愛上了。
白伊伊的眸子眼睜睜瞧著他離去,她以為,自己才是註定的主角,她以為,人生都是定好的,卻不知,她,從來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她可以默默地為了他付出,她可以站在他的身後,可晏小五說,我不要你養,你出去拼你自己的事情,若是累了,回來,記得這裡還有個家,我還是你的港灣。
她為了殺了那麼多的人,做他最可信的下屬,可晏小五說,我做你的女人,不在堂下,在身側,他要的,是一個可以和他比肩的女人,而白伊伊,自作聰明的過頭。
段晟軒急匆匆向著士兵說的地方跑去,春漪再給小五做最後的處理,姑娘的額間早已不知何時染了一層薄汗,疼痛的感覺滲入骨髓,可是腹中,卻像是有東西輕輕地在動,一點點染在晏小五的每一根神經裡面,這一夢,睡得依舊香甜。
段公子向著屋子裡面走了幾步,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不整,春漪瞧著,微微一怔,本以為他和秀兒的飯菜吃的開心,卻不知他還是會這般匆匆前來,段晟軒瞧著春漪微微有幾分尷尬,眼神卻還是偏向了榻上的晏小五,眉心狠狠地皺在一起,瞧著榻上姑娘得模樣,段晟軒只覺得自己得心都是揪在一起,左右瞧著,卻不見陸公子的模樣,段晟軒張了張嘴巴,焦急地瞧著身邊得春漪:「她怎麼樣?」
春漪的眸子微微偏了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放在唇上:「先別說話,剛睡著。」
段晟軒一愣,眉心皺了皺,卻還是點了點頭瞧著榻上的姑娘,伸手將被角又是向著裡面放了放,漂亮的眉目裡面染了太多的擔憂,輕聲道:「那刺客是誰,如今郎中有沒有說什麼,陸離呢?」
春漪站在他的一邊,卻是好久不曾這般近的瞧著他的這張臉頰,帶了幾分英氣的臉頰像是染了幾分墨,一雙漂亮的桃花眸子只看著榻上的人,春漪張了張嘴唇,卻覺得有點說不出話語來。
段晟軒一愣,偏頭看著身側的姑娘,卻發現身側的姑娘的眼神字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段晟軒的眉目輕垂,第一次卸去了往日花花公子的形象站在春漪的面前,唇角輕輕地舔了兩下:「春漪姑娘,聽說你要大婚,祝你幸福。」幸福……這兩個字,卻是段晟軒唯一能說出口的話語,他不知究竟該對眼前的姑娘說些什麼,這個姑娘曾經因為自己而笑,因為自己而哭,如今,他卻依舊什麼都沒有,依舊什麼都不能給她,只能看她一個人獃獃地瞧著自己,他記得她向著自己通知婚訊得時候眉心得苦笑,如今,便讓所有的一切都有個了結,或許,他段晟軒想過對這個姑娘動情,可是最終,卻還是以失敗草草收場,如今,他能做的,不過是讓春漪好好的過日子罷了。
他這一生,註定和晏小五無緣,最初是為了逗陸離而接近她,卻不知何時將自己都買了出去。如今,沙場無情,又不知何時便是一抔黃土,他段晟軒,便絕了塵念,再不和女人來往便好。
春漪抿著唇角,卻是輕輕勾出一絲笑意,眼眸瞧著段晟軒漂亮的桃花眸子,沉吟良久,卻只是道出了一個字:「好。」
段晟軒轉身,依舊瞧著榻上姑娘的模樣,卻不知身後的姑娘,眼角滑落一滴淚痕,這世上,有種水,叫忘情水,或許忘情水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可是這滴淚,便是春漪的忘情淚,從此以後,這個世上有個叫段晟軒的人,又如何?從此以後,段將軍大破敵軍,勝利歸來,又如何?從此以後,段將軍名滿昭陽,迎娶嬌妻,又如何?
淚水悄然劃過姑娘的臉頰,脫下長長地一道淚痕,嘴角一陣酸澀,姑娘垂首,再抬頭,一雙眸子清澈見底,再也不該染了那麼多的憂傷:「本來小五姐沒什麼事情的,可是郎中說,她有喜了,為了保護這個孩子,她不想用麻藥,最終,便疼若這般。」
段晟軒一怔,伸出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之中,榻上的姑娘微微皺了皺眉,手掌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染了幾分心酸和愁苦,染了幾分欣喜與安慰。
段公子瞧著眼前的一幕,卻不知究竟該是喜還是憂,段公子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兩下,身子向著後面倚了倚,手掌帶著微微地顫抖,說出來的話語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怎得:「他累了這麼久,該有個孩子,該有個孩子……」
不過安慰,連段晟軒自己都覺得唇齒乾的很,姑娘站在一邊瞧了瞧他的模樣,卻沒有說出話來,伸手去為小五打一盆熱水來。
段公子瞧著眼前的姑娘,只覺得五味雜陳,小五的額間又是滲出了些許的薄汗,為了一個孩子,讓自己這般的心酸,怕是陸離早已喜上眉梢,出去傳信,這才留晏小五一個人呆著這樣的地方裡面,獨自一個人承受剩餘的所有的心酸,段公子狠狠地咬了咬牙,卻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正想著,屋外的門,開了,陸公子,靜靜站在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