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同
「不是。」薛瀲明白過來,「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麼。」
陳素蘭不解的看著他:「那你想要什麼?」又道,「想遊歷四方,看遍山河海川?」
「還真是。」薛瀲給陳素蘭揉著手背上的淤青,嘿嘿笑著道,「我和你說,我當年的夢想就是遊走四方,一直走著,累了就找個地方歇一歇,不願意待了就卷著包袱走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死在哪裡也無所謂。」
陳素蘭疼的汗都流下來了,看著薛瀲細長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揉著,她往後收了收:「疼。」薛瀲不擅長做這種事,索性丟了她的手端了茶,陳素蘭自己揉著,想了想道,「那怎麼又沒有走?」
他怎麼就沒有離開了呢?薛瀲一直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陳素蘭問起來他也愣了愣,端著茶盅看著窗戶外掛著的燈籠,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問題出在哪裡:「是啊,我怎麼就沒有走了,還認真備考走仕途了呢?」
陳素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薛瀲道:「你傻啊!」
薛瀲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正要說話,外頭劉冀和周長貴進來,劉冀笑著道:「……孫公子和另外幾位公子都不追究你打人的事,您要不要追究,若是追究我就將他們人送去順天府關起來,明兒您還要親自去一趟辦個手續。」
「三爺。」不等薛瀲說話,周長貴看著薛瀲建議道,「這事兒他們理虧,您若是想告他們輕而易舉,這事兒小的就能辦妥。」薛瀲如今的身份,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惹得起的,那些人也太識時務了。
「算了,這事兒錯不在他們。」薛瀲擺手站了起來,和劉冀道,「今晚麻煩你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和你三嫂這就走。」
劉冀笑著點點頭:「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和三嫂先回去,剩下的手續我去處理就好了。」
「有勞。」薛瀲抱了抱拳,拍了拍劉冀的肩膀,「明兒去喝酒,我請你。」
劉冀笑著點頭,又和陳素蘭行了禮,薛瀲走了幾步想起來陳素蘭在身後,停了腳步等她,陳素蘭笑著走過來和薛瀲並肩出了門,二子被送去醫館了,周長貴親自駕車往槐樹衚衕走。
薛瀲板板整整的坐著,眉頭微蹙,車廂里燈光昏暗,街道上也寂靜下來,他忽然一拍大腿看著陳素蘭,道:「我想起來我為什麼最後沒有走成了。」
陳素蘭被驚了一跳,哭笑不得的道:「嗯,你怎麼沒有走成。」
「幼清,是因為幼清。」薛瀲一副磨牙的樣子,「她沒事就和我嘮叨,反反覆復的嘮叨,後來不知不覺我就聽她的話放棄了遊歷,一心一意科考了……」話落,拍在了車板上,「我就說我後來怎麼老是和她吵架,原來是心裡對她有氣。」
「真傻。」陳素蘭笑著搖頭,眼前浮現出幼清和薛瀲吵架的樣子,「你還是想想回去怎麼和爹娘說吧。」
薛瀲又嘆氣,和陳素蘭回去后,果然被薛薛鎮揚好一頓訓斥,要不是顧忌陳素蘭薛瀲又要被關祠堂,薛瀲心有餘悸回了房裡,由大夫上了葯,夫妻兩人疲憊的歇下來。
「早點睡。」陳素蘭翻了個身,大了哈欠,一會兒就睡著了。
薛瀲雖然又困又累,身上還疼的要命,可就是睡不著,他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還是坐了起來,起身去了罩院,裡頭點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娜薇的靈位靜靜的擺在上面,他不知道說什麼,就席地而坐,也不知怎麼摸了壇酒出來,靠在牆上滿滿喝著。
天際放亮,薛瀲半醉半醒靠在牆上打著盹兒,等快中午的時候被院子里的聲音吵醒,他扶著牆站起來開門出去,就看到家裡幾個姐妹並著趙芫都在院子里說話,一見薛瀲從罩院出來,薛思琴就皺了眉頭,薛思琪跳起來,道:「三哥,我當你在房裡睡覺,你怎麼從這裡出來了,不會是一夜沒睡吧。」又朝裡頭瞄了瞄,不滿的皺皺眉頭。
「你們怎麼都回來了。」薛瀲看著幼清,「你回來了,兩個小的?」
幼清穿著一件蝴蝶藍的潞綢褙子,梳著圓髻,鬢角戴了支步搖似笑非笑的看著薛瀲:「三哥這一身酒氣,宿醉?」
看吧,別人哪怕是訓斥也是關心他,只有幼清每次都拿針扎他,薛瀲哼了一聲,道:「想喝酒就喝了唄。」話落往正房裡看了看,「她還沒起來啊。」
這夫妻兩個夠可以的,昨天一起打架,回來就分房睡,薛思琴指著薛瀲道:「快去梳洗,瞧你這副樣子,跟山裡出來的野人似的。」連臉都看不清了。
「那我去洗洗。」薛瀲往房裡走,薛思琪一把拉住他,問道,「你昨天和誰打架的?」
薛瀲回頭看她,薛思琪目光亮亮的盯著他不放,薛瀲就道:「就打了一架而已,和誰打的有關係嗎?」薛瀲皺眉,點頭道,「當然有!」
「和一班潑皮,下次見了我還打。」薛瀲哼哼了一聲,「我去洗洗。」還真拉著袖子聞了聞。
薛思琪喊道:「三哥。」她頓了頓看著薛瀲的背影,道,「都過去的事了,我都不氣了。」她已經知道昨天薛瀲是和孫繼慎打的,那個人她早就忘了,就算現在他們碰上,她也會當做萍水相逢點頭一笑而過。
「你當我為了你啊,我就是想打架了,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薛瀲翻了個白眼回了房裡,陳素蘭果然還沒起,躺在床上,薛瀲走過去看見她臉紅紅的,鼻子
看見她臉紅紅的,鼻子發出輕微的哼哼聲,薛瀲蹙眉摸了摸陳素蘭的額頭,又熱又燙頓時慌了,「陳素蘭。」
「嗯?」陳素蘭睜開眼看著薛瀲,「讓我再睡會兒。」
「你生病了。」薛瀲看了看她的傷,已經腫了起來,估摸著是沒有受過傷身體熬不住,「我去請大夫來。」說著起身出去了。
幼清她們正準備走,見薛瀲又風風火火的跑出來,薛思琴問道:「怎麼了?」
「她生病了,我去請大夫來。」薛瀲抬腳往外走,薛思琴拉著他道,「你去什麼,讓別人跑一趟就是了。」話落,她往房裡走,終於忍不住的念叨,「你說你,自己打架也就算了,帶著素蘭一起打,夫妻兩個像什麼樣子,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薛瀲跟在後面沒說話,薛思琴又道:「日子過的也不像個樣子,也就是娘脾氣好不說你們,要是我早把你們趕出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知道了,知道了。」薛瀲和大家一起進了房裡,陳素蘭依舊眯著眼睛睡著,薛思琴上去摸摸額頭,回頭和幼清道,「燒的不低,得趕快請大夫。」
幼清看來眼陳素蘭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大夫到了,號了脈,說是傷重和受了驚嚇的緣故,吃幾副葯把燒退了養幾天就好了,薛瀲鬆了口氣讓人去抓藥煎藥,陳素蘭吃了葯一個時辰不到就退了燒,人也醒了過來。
「讓你們受累了。」陳素蘭尷尬的看著房裡的幾個人,「我沒事,歇一歇就好了。」
薛思琴蹙眉道:「下回他再胡鬧你就別管他,讓他折騰去,現在累著你也跟著受傷,要是出了什麼事,就是把他殺了都贖不了罪。」
陳素蘭笑笑轉目看了眼坐在一邊的薛瀲,又望著薛思琴道:「昨天是意外,以後不會了。」
薛思琴沒說話,趙芫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道:「我去看看午膳好了沒有,今天你么都別走了,就在這裡吃了再回去。」說著出了門。
「我也去看看。」薛思琪跟著起來,薛思琴也道,「穎姐兒還在娘那邊,我去看看,等會兒再來和你說話。」
陳素蘭點點頭。
薛思琴又望著幼清:「你也吃了飯再回去吧,不是說孩子們都在郭府嗎。」
「我不著急,難得回來一次,我還沒和姑母說話呢。」幼清笑著道,「你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薛思琴點點頭也不客氣跟著薛思琪一起出了門。
房間就剩下幼清還有薛瀲以及陳素蘭。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薛瀲看著幼清道:「你是不是有話說?趕緊說,我餓死了要去吃飯。」
「沒話和你說。」幼清擺擺手,「你愛去哪裡去哪裡。」
薛瀲果然拍拍屁股出了門。
「幼清。」陳素蘭看著幼清,想到薛瀲昨天和她說話笑了起來,幼清沒笑指了指隔壁罩院的方向,「三哥常待在隔壁?」
陳素蘭嗯了一聲:「他喜歡待在那邊,估摸著是想娜薇了吧。」話落,她好像知道幼清要說什麼似的,笑道,「我沒事的,你不要擔心,只要他高興,隨他做什麼。」她姐姐也說了她許多回,可是她覺得一個人心裡怎麼想的,別人是干涉不了的,她也沒有這個能力。
「我知道你不在乎。」幼清端著茶盅望著杯子里的茶葉上上下下的浮動,又抬頭看著陳素蘭,「那你開心嗎。」
陳素蘭一愣,隨即笑道:「這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日子天天過,昨天,今天,明天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是吧。」幼清笑著道,「可是我覺得不同,昨天我天氣涼爽,我帶著策哥兒在後院里釣了一條很大的鰱魚,晚上我親自燒了魚片,他們父子三人多吃了半碗飯,今天我們打算去望月樓,宋策和錦繡還沒有去過呢……明天呢,明天還沒有細想,不過我們在收拾東西,準備去聖上的別院避暑。」
陳素拉笑著聽著似乎明白了幼清的意思:「你們有孩子,熱鬧。」
「是啊。」幼清笑著道,「不過以前沒有孩子的時候也很有趣,時間雖然會一直在走,我們都會老,感情都會變,可是到底怎麼過,還是靠自己啊。」她說著微頓又道,「人總要有盼頭,即便沒有也要給自己找點盼頭,咱們就算看的再明白,可總歸不是老人,也不如老人,他們還有一生的經歷可以回憶,可我們這樣的年紀,沒有多少回憶,所以更要珍惜當下和未來。」
「幼清……」陳素蘭欲言又止,幼清笑著道,「我是在勸你,三哥什麼人我很清楚,你們當初要和離我也沒有反對,可是最後也沒有和離,你也不願意,既然不願意就好好的過吧,他心收不回來你就陪著他走,這路是你選的,你有權利去決定怎麼樣走的更精彩一點,即便是有一日老了,你也有回憶,而不是昨天,今天,明天一成不變,死水一灘。」
陳素蘭很久都沒有說話,過了還一會兒她看著幼清,道:「那……怎麼才算陪著他走?」
「像昨天那樣啊。」幼清微微笑著,「我聽說你陪他打架都吃了一驚,可是卻很高興,這樣多好,就算是胡鬧也是兩個人一起,有話說有事做,多豐富。」
陳素蘭挑眉,笑了起來:「你和我姐姐說的有點不一樣,但是好像又一樣。」
「嗯。」幼清點點頭,「不為別人,只為自己,你們互相讓對方高興,而非是你讓他高興……重要的,還是自己。」
陳素蘭點點頭,道:「謝謝!」
「這話其實不該我說,我也不用說,你們都懂的。」幼清笑著道,「三嫂可別笑我。」
陳素蘭搖搖頭看著帳頂發獃:「你們說的都沒有錯……」又回頭看著幼清,「那……我陪著他一起折騰折騰?等累了再歇下來?!」
幼清挑眉,笑著道:「總要試試別的生活,不去嘗試你怎麼知道折騰就不好呢。」
「也對。」陳素蘭若有所思,還要說話,門口薛瀲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怎麼都一臉嚴肅的,說什麼了?」
幼清起身指了指薛瀲的後背朝陳素蘭打了個眼色,便道:「我回去了,改天再來。」話落也不理薛瀲就出去了。
「怎麼就走了。」薛瀲指著幼清,看著陳素蘭,「她和你說什麼了?」
陳素蘭笑了起來,看著薛瀲道:「等傷養好了,我陪你去關外找舅舅和舅母?」
「咦?」薛瀲就跟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似的,「幼清和你說的?」
陳素蘭笑的意味深長:「就當是吧,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薛瀲想到關外,想到他答應娜薇的事,「不過這事兒你去和爹娘說,你說比我說好。」
陳素蘭點頭應好。
那就試試吧,去一次關外看看好了,也許真的有不一樣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