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莫飛歸來05 變與不變

「安格爾。」

莫飛的聲音響起在安格爾耳邊，低而溫柔，埋頭在他肩頸，像是做錯了事一樣。

安格爾摸了摸莫飛的手，感覺比去的時候瘦了一些，立刻遷怒莫秦。

「我的訓練其實還沒有結束……」莫飛有些歉意地跟安格爾說，似乎是想解釋躲著不出來的原因。

「我知道。」安格爾輕輕拍了拍莫飛的手，示意他不用擔心。

莫飛似乎鬆了口氣，又摟緊了點，「我不回去了。」

安格爾聽莫飛的語氣像個逃課的學生，就問，「很辛苦么？有人欺負你？」

莫飛搖搖頭，「那倒是沒有。」

安格爾把弄死莫秦的想法暫時放下了，回頭檢查他的莫飛這兩年有多少變化。

莫飛的面部輪廓一如往昔，整個人的確是比去的時候稍微瘦了些，還長高了大概兩公分，十**歲那種稚氣在不經意間已經消散了，現在的莫飛是個高大俊美的年輕人。

不過令安格爾欣慰的是莫飛的眼神沒有變，依然是以前的那雙眼睛。

長發出乎意料的很適合莫飛，頭髮用一根黑色的髮帶隨意地束在腦後，白色襯衫是設計最簡單的款式，領口兩顆扣子沒扣，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褲子，熟悉的手感，是安格爾喜歡的裝束，極致的簡單。

安格爾扒開領口看了看，又摟住摸了摸，表示滿意，他又可以畫莫飛了！好有創作欲！

最後，安格爾的手指觸碰到莫飛西裝的袖口，袖口上的銅釘上有AG縮寫。

安格爾微微笑了笑，手指輕輕撫摸那顆袖子。

莫飛則是專註地看著安格爾微微低著的眉眼，記憶中的影像再清晰，也沒有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美好！久別重逢的喜悅難以形容。

兩年的分離，讓之前的相守變得更刻骨銘心，沒有安格爾的夜晚，莫飛常常懷念，懷念一些過去，懷念安格爾給予他的一切。

十八歲之前的莫飛，生活在混沌中，自力更生、寂寞無依，不止生活沒有依靠，心也沒有依靠。他不被任何人需要，被父母懼怕。情緒就像一根緊繃的弦，稍一觸碰，他就會從人變成獸，暴力是他解決問題和自救的唯一途經，不能控制自己的惡魔，是周圍人對他的定位，也是他自己的自我認知。

十八歲，莫飛誤闖了安格爾的畫廊，那個神奇的地方，每一幅畫都透著一種溫暖寧靜的氣息。莫飛像是受傷的困獸找到了一個可以避風的山洞，蜷縮起來，貪戀這一份莫名的安全感。

安格爾緩緩從樓上走下來，那個擁有吸血鬼外貌和氣質，惡魔一樣脾氣，同時又擁有極高智商、極強觀察力和最高藝術造詣的天才，成了世上第一個幫他包紮傷口的人。

安格爾在短時間內發掘出了莫飛身上無數的優點，像是撿到寶一樣完全依賴他，縱容他，不講理地偏袒著他。莫飛的暴力被安格爾定義為強而有力的自我保護意識，打架的時候充滿暴力美學，肌肉勻稱相貌英俊裸模NO.1，莫飛打工培養的做家務能力被安格爾定義為超能力。

安格爾是個放肆的存在，他時而像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任性撒嬌，時而又像個看透眾生的哲人給人無限啟發。

莫笑說得一點都不錯，安格爾就是莫飛的信仰，教會了他父母和神父沒有教給他的——其實人類最需要學會的，是如何面對自己，喜歡自己，並且活下去。

惡魔不過是晃動水杯里的幻影而已，讓水停下來，才能看清那影子究竟是高貴，還是醜惡。

兩年前，安格爾叫他離開，回歸家族。

莫飛說，「我已經成年了，完全可以選擇自己的路。」

安格爾說，「對的，在你選擇之前，先學會接受自己的命運。」

於是，莫飛走了，懷揣著複雜的心情，他想變得強大，想要能保護安格爾的能力，在他看來，他的家人，只有安格爾。

回到那原本屬於自己的「家族」，承擔起血統給他的身份，莫飛開始經歷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自身的確有天分，學習到了很多能力，身體也鍛煉得越來越強悍。

在接手家族生意的過程中，莫飛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各種各樣，有好人自然也有壞人，有朋友自然也有敵人。

莫秦經驗豐富，並且睿智，然而……莫秦始終無法讓莫飛放棄自己判斷的習慣，幾乎沒人能左右這個剛剛成年沒多久的大男孩，想騙他更是不可能。

作為一個傲慢的長輩，莫秦覺得莫飛完全被安格爾教壞了。

但是家族中其他人，甚至後來連莫秦自己，都不知不覺被莫飛吸引，他是如此的自信又清醒，學習能力驚人，聰明又充滿魅力……

眾人將莫飛擁有的無限潛力歸功於優良的家族遺傳，可只有莫飛自己知道，支撐他站立不倒的是他的信仰，安格爾那雙乾淨的眼睛總是會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讓自己平靜下來，分清楚哪些是真相，哪些才是水中的幻象。

莫飛的家庭屬於貴族家庭，如果放在他十幾歲的時候讓他回來，他可能會不知所措，他沒有那種氣質，一直活在底層的他什麼都不懂。

然而在這些年與安格爾的生活中，莫飛卻被屬於天才的藝術氣息所包圍，無論是安格爾高超的琴藝、對藝術和歷史的了解，對禮儀的諳熟卻鄙夷，以及排斥現代科技的古典氣息，莫飛都耳濡目染。

特別是安格爾那逼真的畫作，以及只用莫飛做模特兒的偏執，讓莫飛不止知道自己在鏡子里的樣子，更清楚自己在現實中的樣子。靠著回憶安格爾描摹的手法，他甚至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表情，連發梢上汗珠滑落的樣子，他都清楚地記得……真實與偽裝，他能毫無難度地融入各種圈子。這一切，只有莫飛自己清楚，完全跟什麼遺傳血統天賦沒關係，只因為安格爾！那種讚賞他基因良好的人和當年斷言他生而邪惡的神職人員沒什麼區別，見到這些人越多，莫飛越思念安格爾，那個獨一無二的存在，最誠實、最聰明、最狡猾、最可愛、最任性、最美麗。

莫飛意識到，原來眾生真的很簡單，也許色彩斑斕、也許貧乏慘淡……在這之中，只有一處風景是你朝思暮想留戀不已的，那裡就是你的家。只有一個人是你無法忘懷牽腸掛肚的，那個就是你的愛。

莫秦每每看到莫飛獨處時候的眼神，都會跟他說，「你長大了。」

……

「你長大了么？」安格爾突然仰起臉，問莫飛。

莫飛盯著安格爾看了良久，搖搖頭，「我不需要，我早就長大了。」

安格爾笑了。

遠處，奧斯摸著下巴，「安格爾是不是欺負莫飛呢？」

「莫飛讓他費了那麼大勁還冒了那麼大危險。」申毅點點頭，「以安格爾的惡魔體質一定會報復一下。」

「其實不能怪莫飛的。」莫笑聳了聳肩，「莫飛一直有派人照看安格爾，安格爾每天的動向莫飛都掌握的，自從聽到他回來之後，莫飛就坐立不安的。莫秦禁止他外出，他是偷偷跑出來的，我是負責來抓他回去的。」

奧斯和申毅一起看他，那意思——哦？！你們這算非法拘禁！

莫笑趕緊攤手，「我根本打不過他，只是來看看傳說中的安格爾是什麼樣子。」

「莫秦竟然限制莫飛的自由。」奧斯有些不滿。

「沒辦法啊，莫飛還有半年的課程沒學完呢，家族生意也只接手了大半。」莫笑突然幸災樂禍，「莫秦現在估計已經瘋了。」

「什麼家族生意？」奧斯好奇。

莫笑剛想解釋一下，電話響了。

他做了個鬼臉，接通電話，就聽到那邊傳來了莫秦的吼聲。

莫笑趕緊將電話拿遠點，等那頭吼完，才湊到電話旁，「你罵我也沒用啊，莫飛自己不肯回去了，我又打不過他，你安排了那麼多人還不是一樣沒看住他么。」

最後，那頭莫秦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莫笑「哦」了一聲，捏著電話走到莫飛身邊，打斷他和安格爾的深情對視，「打擾下，老大找你……」

說著，電話遞過去。

莫飛還沒來得及接，安格爾伸手拿過手機，一臉嫌棄地開口，「yo，莫飛的非親生沒有監護權的挂名大叔。」

「噗……」莫笑捂嘴——好毒！

那頭，莫秦一聽到安格爾的聲音就頭大，他不是沒跟安格爾打過交道，這個智商超高的神棍簡直是世界上最難打發的人，「安格爾，你答應過把莫飛交給我三年的！還有半年時間。」

安格爾聽完，點了點頭，道，「你可以去告我。」

「噗……」莫笑捂著嘴已經忍不住了，邊大力拍莫飛的肩膀。

莫秦深吸一口氣，「安格爾，我不是開玩笑的。」

安格爾點了點頭，「你的確沒什麼幽默感。」

「安格爾！」莫秦終於忍不住了，「莫飛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做！」

安格爾微微眯起眼睛，「比如？」

「比如……家裡的生意！」莫秦無力，「還有他的訓練計劃和相關課程！」

「哦，」安格爾微微一笑，「把資料寄過來，我會監督他完成暑假作業的。」

「噗……」莫笑是真的很想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對莫秦，然後莫秦完全沒轍。

莫飛在一旁看著，一句話都不說。

「你這是不講信用！」莫秦不悅。

安格爾依然語調平靜，「我答應莫飛去學習三年，可沒說是連續的三年。」

「讓莫飛聽電話！」莫秦壓抑著怒火，決定不再跟安格爾費口舌。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安格爾反問。

莫秦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安格爾將電話按免提，問莫飛，「要跟莫秦通話么？」

莫飛低聲道，「一切以安格爾說的為準。」

「噗……」莫笑捂著嘴雙肩直顫。

安格爾將手機扔還給了莫笑，「最後階段的學習要在我的監護下完成。

莫笑眨眨眼，電話那頭的莫秦自然聽到了，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不相信你。」安格爾語調降下幾分。

「你……」莫秦倒是也讓安格爾噎得說不上話來。

莫笑睜大了眼睛看安格爾——好厲害的角色！

不再理會那部手機，以及手機那頭困擾的莫秦，安格爾拽著莫飛的胳膊，到了申毅和奧斯面前。

「啊！莫飛！」奧斯好久沒看見莫飛了，撲過來大力拍他肩膀，「長高了啊！」

申毅從剛才莫飛閃出來的動作，就能看出他整個人已經脫胎換骨了，點頭，想起當年那個不良少年，也忍不住感慨。

莫飛溫和地笑著跟兩人問好。

申毅和奧斯感慨——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啊！果然安格爾是魔鬼，莫飛才是天使！

一旁莫笑托著下巴不敢相信——莫飛好溫柔好和善好乖！平時分明好冷淡好嚴肅，啊啊啊啊！

九逸還沒來得及跟莫飛問好，伊莉莎已經撲過去了，白色毛茸茸的小鼯鼠抱住莫飛的脖子用力蹭啊蹭，尾巴一甩一甩的。

莫飛笑著摸伊莉莎，這時，聽到了遠處傳來「汪汪」的叫聲。

莫飛往遠處望去，就見一輛警車停下來，車門還沒打開，一條漂亮的哈士奇已經迫不及待地從車窗里竄了出來，飛奔過來撲向莫飛。

「艾斯！」莫飛蹲下，接住撲過來激動得有些癲了的艾斯，用力搓它的脖子。

眾人莫名覺得，如果狗有表情的話，艾斯現在估計淚流滿面了。

「莫飛！」

警車裡，艾瑪也跑了出來，她老遠就看到莫飛了，興奮不已。

「艾瑪。」莫飛走上去跟艾瑪擁抱。

「你終於回來了！」艾瑪仔細端詳莫飛，「你不走了吧？安格爾好想你！」

莫飛笑了，對著艾瑪點頭，這個優雅又美麗的婦人，是這世界上除了安格爾之外對他最好的人，讓親情極度缺失的他，得到極大的安慰。

莫飛的歸來，讓眾人情緒高漲，奧斯他們又抓到了狡猾的希爾，正好都有些肚子餓，就決定先去慶祝一下，吃個宵夜再回家。

就在眾人商量去哪兒吃飯的時候，安格爾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他。

回頭，就見是莫笑。

莫笑遞過來手機，示意——莫秦還有話要跟他說。

安格爾接聽。

莫秦此時情緒顯然已經平緩了，開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安格爾淡淡笑了一聲，「莫飛派來看我的人最近比以前多，所以我覺得他可能有些不安。」

「哦……所以你用這法子逼他出來啊。」莫笑摸著下巴點頭。

莫秦嘆了口氣，「家裡的確是出了些事情……你還挺敏銳。」

安格爾微一挑眉。

「你能不能和莫飛一起來？最後半年對莫飛很重要。」莫秦說，「另外，我也需要委託你辦這件案子。」

安格爾聽完，說了一句，「我考慮下。」就將電話給了莫笑，走去找莫飛了。

眾人最後還是決定回畫廊吃宵夜，莫飛拉住安格爾的手，他迫不及待想回畫廊去了。

莫笑邊跟著眾人往回走，邊講電話，「老大，你在安格爾面前好沒有氣勢！」

莫秦無力，「你看好莫飛，然後……」

「知道啦，安格爾很能破案的樣子，我會把那件案子講給他聽的。」莫秦說完掛了電話，興緻勃勃去參觀安格爾的畫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