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人
魏悅不禁暗自叫苦,自己都躲到了荒郊野外的古廟中,依然是不能擺脫這厄運。不想那個紅袍男子邊說邊漸漸逼了過來。
「小鬼!你剛才聽到了什麼?」
「……嗚嗚嗚……」魏悅不停的搖頭,比劃著手,卻是嚇的直哆嗦,顯得分外可憐。
「是個啞巴!別問了!!」白衣老者穩穩擋下了紅袍男子手中的劍。
魏悅的心卻是要跳出來了,這些人看起來倒也不像悍匪惡徒,不過卻有著豪門望族中的那抹貴氣在裡頭。
她依稀聽到了王爺兩個字,也不敢再看向那邊,別過臉沖著牆壁靠了過去。瑟縮著將自己整個身子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生怕給這些人帶來一絲殺她的理由。
那些人不時壓低了聲音討論著什麼,到底還是防備著魏悅。魏悅只依稀的聽到什麼酒卷,望月樓之類的字眼兒。和自己也沒什麼關係,也不想關注這些,只想的怎麼能撐到建州,怎麼能混進容家去。
就在她困頓不堪的時候,吧嗒一聲,兩個饅頭扔到了她面前。賜香心頭酸楚,沒曾想以前養尊處優的自己竟然混到這般凄慘的境地,還真的成了乞丐。
她忙將饅頭撿了起來,沖那些人磕了一個頭。白衣老者看著她輕輕嘆了口氣,帶著一眾人離開了。
饅頭的香氣撲鼻而來,魏悅也是餓了很久,剛要狠狠咬上一口,卻不想古廟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
剛剛那群人留下的火堆還在,借著微弱的光魏悅發現那人竟然頭髮花白,狗摟著孱弱不堪的身子,幾乎是挪了進來。一直挪到那火堆旁,將手中滿是污泥的木棍扔到了一邊,癱坐在了地上。
魏悅看過去是個可憐的老乞丐,那老乞丐幾乎風乾了的臉上溝壑縱橫滿是滄桑,渾濁的眼睛獃獃直視著前方。偶爾失神灰暗的眸子一轉,就像無望深淵中的一點微弱亮光隨時隨地會消散而去。
魏悅自己這個啞巴是裝出來的,對面的這人卻是個瞎子無疑。看著他幾乎沒有了絲毫的力氣,想到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竟然這般流離顛沛實在是可憐得很。
「誰?!!」那老人雖然目盲耳朵卻是極靈,猛地轉過頭看向魏悅的方向。
魏悅倒是嚇了一跳,隨即緩緩拜道:「小女子是逃荒的,不想驚動了老人家,還望海涵。」
「呵!」那老人突然冷笑道,「逃荒?怕是避禍吧?」
魏悅心頭一驚,卻也不敢接話,暗道這老人倒是厲害竟然猜到了幾分。她看著老人許是餓了,臉都帶著些許浮腫。忙拿出一隻饅頭遞了過去,另一隻是要留著去建州的路上吃。她要找妹妹,不能將自己餓死了。
「老人家,吃饅頭吧!」
「哼!被老夫猜中了心思,心虛了吧?這便是討好嗎?」那老人倒也不客氣,一邊說著風涼話,一邊將饅頭接了過去,大口大口咬了起來。魏悅心事重重,思念妹妹情切,也不在乎他的無禮。
「還有么?」那老人舔了舔唇,空洞的眼睛移了過來。
魏悅有些犯難,此處距離建州城還有些距離。這一個饅頭卻是一條命啊!萬分珍貴的緊!
「還……還有……」魏悅始終鬥不過自己的善良本心,將唯一的一隻饅頭也遞了過去。
「磨磨蹭蹭的,真是不爽快得很!」老人似乎從來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當下便將另一隻饅頭也吞進了肚子里。卻好像知道魏悅手中再沒有吃的東西了,罵罵咧咧了幾句世道不公之類的廢話便倒在火堆邊睡了起來。
魏悅一陣氣悶,本不想理這等渾人,可是看著他蒼老的容顏,卻陡然間想起了自己爹爹。也不知道這老人有沒有兒女,怎的忍心讓自己爹爹出來受這等罪?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走了出去,從外面撿了一些枯枝將那堆火燒旺了些。這一折騰渾身卻是一陣陣虛汗連連,餓的更是頭暈眼花。不禁咬著牙暗道,只要堅持到明早天亮了些,便用那幾枚銅板買點兒吃的東西充饑。
眼見著躺在地上的老者睡的分外香甜,魏悅也不得不一趟趟撿柴火,一趟趟守著他,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已經是日上三竿,火堆邊的老人卻是不知去向。她苦笑著自己這是何苦來,人家到頭來卻是連一句道謝的話也沒有。
她扶著暈乎乎的腦袋站了起來,卻不想吧嗒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上掉落下來。忙蹲下身子撿起來,卻發現是一個布包,裡面方方正正的是竟然一卷書冊。
魏悅知道定是那老人丟下的東西,忙拿著布包試圖要追出去,卻不想被布包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
小字是用火堆中幾乎燒成灰的木炭歪歪扭扭寫了下來的,魏悅定睛看去不禁愣在了那裡。
「素昧平生,卻傾囊相授,寥寥饅頭抵得上黃金萬兩,一夜守候,更是感激不盡。無以為報,贈酒卷一冊為謝。」
魏悅忙打開布包,看了幾眼不禁愣住了,這竟然是一本傳授怎麼釀酒的書冊,不禁哭笑不得。想要扔掉,卻又於心不忍,只得裝進懷中。後知後覺的又將書卷拿了出來,果然發現背面上寫著「酒卷」二字,不禁想起了昨夜那群貴族男子似乎談論過此書。
她本就是為了避禍,實在不想與別人牽扯什麼。但是那老人既然留下這東西,想必也是貴重的,斷然不能丟掉。忐忑之中,忙將薄薄的書卷貼身藏好,現如今還是趕往建州為好。
她收拾停當,拖著酸疼的身子剛邁出廟門卻迎面撞上了一個年輕男子。那人一襲玄色勁裝襯托出了頎長的身姿。窄腰,猿臂,寬肩,分外的孔武有力。
漆黑如緞的長發僅用一根玄色髮帶束到腦後,消瘦剛毅的臉龐帶著一抹天然貴氣。挺直的鼻,稜角分明的薄唇,粗黑挺拔的濃眉微微挑起,墨黑如漆的雙瞳卻是含著三分溫怒,三分沮喪,還有三分的戲謔。
魏悅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一張貴氣凜然的臉卻是這副弔兒郎當的恣意縱橫之態,滿滿的都是傲慢。
「小鬼!得了便宜便要逃嗎?」他斜斜靠在古廟外面的一株殘柳邊,漫不經心的轉動著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通體青翠,流光溢彩,盈盈欲滴,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