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氣引脈
眨眼間悅真子收盧玳為徒已有七八月,盧玳已滿了周歲。他也明白,此地並非是別個位面,他是到了更遙遠的所在。至於想要恢復原本的威能,更是已成了妄想,畢竟他一滴源血都沒能留下。昔日的獄主卻並沒有多少執念,他已是盧玳了,重塑魔體,又或修人之道,反而後者才更適合此時的他。
「六——」悅真子的茅屋,蒲團中多了支矮几,悅真子盤膝而坐,盧玳便在他懷裡,如今悅真子正為小娃兒啟蒙。
「辣——」盧玳也學得認真,他原就對各個位面種族的知識體系有興趣,如今學習既是興趣更關乎到自身利益,盧玳哪裡可能鬆懈。只是此處與的語言體系與他曾經世界的任何一個位面,都差距太大,如今盧玳能聽懂也只是五成,若要說更是發音古怪。
原本,教個奶娃識字,即便這奶娃是他徒弟,也不該歸悅真子管,交與三個弟子就好。但盧玳失了母親,又被宗族所斥,歸根究底還是悅真子那一時闖下的禍事。悅真子心懷愧疚,對盧玳自然多了關愛。
「師父,葯湯好了!」趙承麻也不進來,只在門外扯著嗓子高喊。
「都是這個時候了。」悅真子停下了筆,坐在他腿上的盧玳揚起頭了頭,悅真子拍拍盧玳的小額頭,溫言道,「今日便學到這裡,到了泡湯的時辰了。」
「嗯。」盧玳點頭,乖乖被悅真子抱了出去。
此葯湯非是用來喝的,乃是用來泡的。修真世家出生的孩兒,自呱呱落地起,都會被父母以靈藥溫養經脈,保住自娘胎裡帶來的那一股先天之氣。待漸漸懂事,修鍊自然事半功倍。盧玳被帶上山時雖已過了滿月,但先天之氣扔有一絲留存。他身具水金雙靈根,大門大派里不過尋常,廣嵐山門卻已經是不錯的天賦了,悅真子也是一派長老,他的徒弟要點溫養的靈藥還是能拿到的。
雖說頭兩回泡后,盧玳都拉了肚子,但他心中明白這對自己有益無害,一直不哭不鬧乖乖配合。
「師父,小師弟早慧,再過個半年認得字多了,就能學些基礎的功法了。」荊岑一身灰撲撲的短打裝扮,雙腳赤著,背後背著個籮筐,若不看他一張俊臉,與凡人農夫無異。
「是該學了,卻無需半年。」悅真子點頭,復又搖頭,「畢竟,修行一道還是越早越好,虎頭安靜好學,我準備自今日起便以真元刺激他周身穴道,待過上些時日,便以氣引脈帶他入門。」
荊岑三人也是十五六被悅真子收入門牆的,修行到如今,瞧著最為年輕的趙承麻也是四十有餘了,不過到了築基期,修士便有二百壽歲,年紀不顯罷了。他三人也並不嫉妒,同對這小師弟有一份憐惜,也對月悅真子多了一份擔憂。
當年之事悅真子與五火道人雖有錯,可若說罪魁禍首,只能是天意作怪。小師弟若只是山下撿來的孤兒便好了,如今這般,師父原本便心存悔恨。原想著師徒相處可慢慢化解,但如今看來,師父對小師弟越和善,反而愧疚越深,如此怕是真成了心魔了。尤其師父是斷不可能將此事隱瞞的,那日後小師弟知曉真相,真將師父當做了殺母仇人……
三人互使眼色,為今之計只有多多開解師父,外加多多關照小師弟了。
自這日起,盧玳日常除了習字、葯浴外,又多了悅真子的推拿,與晨午各一的拳腳修行,後者也是為了盧玳能更好的吸收筋骨中的溫養之氣。事情說來簡單,實則辛苦。師兄師姐三人早已暗暗備下了無數甜嘴好玩之物,就等著安撫小師弟。誰知盧玳刻苦用功毫不懈怠不說,圓胖胖的小臉表情也是從未變過,幾可稱為淡然。
七七四十九日後,正是功成圓滿之時。原本悅真子推算該是個溫朗晴日,誰知自過了頭天子時之後,天空便被陰雲遮蔽。廣陵山派中雖有仙家手段不懼風雨,卻並非是可改一地天時的大威能。
「師父,要不然推后一天?」趙承麻一臉苦相,修真者最重天時,一絲雲一束光都可使一人得道一人入魔。
悅真子略有些發怔,待趙承麻語畢,方才回過神來,卻是搖頭道:「就是今日。」他雖並未精研掐算之道,但佔個天氣,卻是不會錯的。如今出錯,必非天象,乃是人為。是以方才再算,卻將將開始,便覺一陣暈眩含混,便知其中牽扯遠在他能力之外,卻又有一絲感悟朦朧間告知,此事含大氣運,若能牽扯其中,雖有害然利更大!
如何牽扯?便是盧玳在今日入門,此牽扯不過盈盈一線,卻已足夠。餘下,便看盧玳自己的機緣了。
盧玳五心朝天盤坐於地,悅真子盤坐於他身後,以金丹修為助盧玳入門自然是易如反掌,但今日天時有變,又有心搶運,悅真子自然是越發慎重。
悅真子這幾日推拿,已將周身經脈說與了盧玳,說時也多是為了給盧玳解悶。推拿雖是好事,但周身酸疼麻癢是少不了的。原本該說些故事傳說才好,但盧玳之前,悅真子又哪裡和幼兒相處過,是以也是自己想起來了什麼便說什麼,又想盧玳能多少記下一點也是好的。卻不知道盧玳雖然未能全部理解,卻將他所說記下了八、九成。
「虎頭,與你師兄師姐不同,你所修習的乃是與你靈根不合。雖是各派皆知的基本功法,卻勝在不挑靈根,心法溫和,待你築基期之後更換攻法,也是無妨。」
如今,悅真子一手掌心正對他頭頂百會處,一手從背後攬過,掌心對於他下丹田。
見盧玳點頭,悅真子方才真元催動真元。兩股溫熱暖流分別自兩處絲絲滲入盧玳體內,他忍不住輕哼兩聲,卻無法表述自己到底是疼痛又或舒、爽,小身體更是微微顫抖了起來,突然暖流所經的經脈內又有一股極微小氣感出現,猜測這便是師父說的先天之氣。這氣與暖流融合在一處,盧玳難受感頓時緩了許多,偶有酸澀停滯只是一瞬而過,反是暖洋洋的。
這感覺是盧玳平生頭一回,只是略微失神,便從陶醉中恢復了過來,專註於記錄兩股暖流所經的路線——
無論修士凡俗,人皆有十五絡脈。凡間武者習武,以其他絡脈為始,開任督二脈便為頂點。修士十五絡脈暢通,卻不過是鍊氣之始而已。悅真子為盧玳以氣引脈,更是反以任督二脈暢通為始,丹田中一道氣息走任脈,連通下、身六絡脈。百會一道氣走督脈,連通上身六絡脈,兩處氣流於脾之大絡交匯相融,一齊注入丹田,復又自丹田出,一走督脈,另一走任脈。
盧玳小身體中骨骼爆發出噼啪炸響,再看時,分明還是那小胖娃娃,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變化頗大。
兩道氣脈如此循環往複九次,收歸於丹田。盧玳腹部溫熱,還以為這便是功成。卻不想氣脈又出,下轉直直自督脈上行,過風府穴卻不上百會穴,不知為何陡然一轉,盧玳腦海頓時轟然一聲炸響,兩耳嗡鳴中,他只覺得是氣流撞上了一物,卻並無疼感,氣流反歡騰起來,直衝所撞之物而過!
「呼——」盧玳難以自控的張口吐出一口氣息,卻是一撞之下,排擠而出的,衝撞而過的氣流已然十去其八,這隻餘一二的氣脈衝頂上百會,待下行時,線路又變了,以督脈為軸,自左至右,順行十二脈絡,入脾之大絡,歸於任脈,歸於丹田。
後繼之氣源源不斷上行於腦,滯留於其餘絡脈中的氣息也被推引,先歸入丹田之內,復又上行。這一循環比之剛剛慢了不知多少,不過三個周天,盧玳丹田之氣皆是已衝撞過的,卻讓他此時的感覺猶如春日融雪,溫露化糖,極其熨帖舒服……
盧玳精神強悍不覺疲累,肉、身畢竟只是個稚兒,他本想著師父多少要講解一番,誰知待悅真子收功而去,盧玳體內氣脈也已穩定,他還不及開眼,便失去了意識。
這一睡,就是睡了三日。
再醒來,盧玳已回了自己小床上,他面上濕潤清爽,邊上一人手中端著個水盆,顯是剛為他凈面的。
「細細,斯虎。」盧玳對那人道謝。
「小師弟?我是你師兄啊!」那人嚇了一跳。
「細細,帶撕轟。」
「我是你二師兄啊!」這下那人嚇得更厲害了,手上一抖,水盆里的水灑了他自己半身,他卻顧不得轉身大叫著跑了出去,「師兄!師姐!不好了!小師弟睡了三天,睡傻了!」
「……」
人和人的長相實在是太相似了,原本的世界里,人類的頭髮與眼睛顏色差異很大,還好分辨些。況且,那時的盧玳可以直接看穿人的靈魂本源,以此來作為區別。可是現在,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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