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狐王十一
沒走幾步，就看見那條鯉魚了，這魚也是活潑，在水缸里甩動魚尾，嘩嘩嘩的朝外潑水。不過隔間都有結界阻撓，水是潑不出去的。可他對面的那個凡人考生還是下意識的聽見水聲就縮，結果鯉魚的動靜引來了考官，被一通批評，可是考官前腳走，鯉魚後腳又開始潑，最後無奈，考官把他挪到最角落的隔間去了。
看來這也是為什麼這條魚考了這麼久還卡在鄉試這一段的原因了，他是來玩的，不是來考試的，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一路上，有緊張得上竄下跳的黃鼠狼，有老神在在的用尾巴尖磨墨的蛇妖，還有不知道是在曬太陽還是在發獃的花妖樹妖……然後天鋒看見了那個引起他好奇的小差役邢三。這一看，讓他發現了更多的東西，這小差役的命格，被改過！
以他的面相看，邢三本該是生而殘疾，一生孤苦無依，而立之年便貧病交加而死。可是現在，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顯然生活平和順遂，與命格不合。
邢三今生是個凡人，且他也並沒有走了仙路的親朋，那麼……改了他命格的是因為上輩子的事情？
天鋒也是少有的對邢三有了好奇心，依舊遮掩了身形的他伸出手指，朝著邢三眉心一點。可是一看他的前世更加奇怪，他前世為女子，雖早年喪夫，但二子孝順，同是生活平順。但不該啊，他前世原本該是無依無靠，流離失所，暴死荒野。
繼續朝前看，邢三每一世都是平凡人，生活毫無起伏跌宕，卻善始善終。而且，都是被人改了的命格！
天鋒這下更奇了，一是奇邢三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他這都回朔了二十多世的輪迴了，他本來的命運若不修改，都是極為悲慘凄涼的命格。這是作了什麼事，千多年下來還不足與贖罪？二那就是奇給他改命的人了，一世兩世還好，這麼頻繁的改命，天鋒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要付出的代價可是極大的。
天鋒繼續回朔，終於，他找到了這一切的源頭。
……還是個熟人啊。
——鹿道橫。
將手指拿開，邢三並未察覺自己剛剛被人窺探了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他只是覺得眉心有點癢，揉了揉額頭，和旁邊的差役前輩笑談著什麼。
天鋒嘆一聲，這科舉還是極為有趣，可是他突然沒有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思，袍袖一抖，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
望魚城一間住了三戶人家的小院里，因為鄉試，今日院中並無一人，或者是忙自己的營生，或者是看熱鬧去了。只在小院的正中，躺著一隻曬太陽的大黃狗。
這黃狗顯然是極老了，它的雙眼竟然有眼無珠，乃是一雙瞎眼，黃狗身上的皮毛更是已經斑禿，還長了大片大片的癩痢。這狗躺在地上，喘氣的聲音是呼啦呼啦的如同破風箱一樣。它不只是極老，還是隨時要死的老狗，或者說，死對它來說才是解脫的老狗。
「洛昶方。」當時誰都以為洛昶方是追著鹿道橫進入了輪迴，沒想到，在場的那麼多人，甚至盧玳那個怪胎都錯了。
——洛昶方去追鹿道橫了，沒錯。洛昶方去輪迴了？並沒有。他奪舍了，可是奪的只是一條黃狗。而且曾經兩度險些讓芸懷東洲正魔勢力對比顛倒的一代梟雄，竟然附身在了一條黃狗身上。且追著鹿道橫的轉生，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至於天鋒如何知道的？因為邢三世世代代的記憶里都有一條瞎眼的黃狗，只是一開始黃狗還是健壯的，到如今，邢三剛見黃狗的時候，他就是這般模樣了。
至於洛昶方怎麼找到鹿道橫轉生的？真想找他們這種修為的總能找到方法。
老狗動了一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見的腹部終於不再起伏。
天鋒並未催促，在點出黃狗真身後，就站在一邊，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又過了一會，一道淺淺的魂魄從黃狗的身上飄了出來，正是洛昶方。不過，即便是魂魄，洛昶方的雙眼依舊是只見眼白，不見瞳仁。
見他如此，天鋒不由得開口：「這本該是鹿道橫的吧？」
洛昶方笑了一下：「是呀，有眼無珠……輪迴也是很有意思的。道行雖然心軟，可是，需知當年只是若不是他，死的人只會更多。」
「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天鋒搖了搖頭，「我來此並非尋仇，只是一時好奇。」
世間的因果也是奇怪，洛昶方雖未入輪迴，但這許多年下來，他受的活罪也不比輪迴之後的贖罪少。可他世世代代陪伴在鹿道橫的轉世身邊，又說不清他到底是受罪還是享福了。
不，沒有享福。從這些輪迴之人身上，已經再也找不見當年鹿道橫的蹤影。且看他輪迴中與他人相伴，生兒育女，將心比心，若是看到關問己如此。天鋒八成會妖性大發，將那些人都生吞活剝了！也正是因此，天鋒才會好奇，才會想來看看，到底現在的洛昶方是怎麼樣的。
「那是我欠他的。」雖然沒有眼睛，即便魂魄也依舊沒有視力，可是洛昶方卻很清楚天鋒在好奇什麼。他還是在笑，不見一絲苦澀，反而有著明顯的釋然，「原本我總聽見其他人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前半輩子一直覺得這是屁話，但後半輩子卻一直在『捨得』。」
「你已經撐不下去了。」
「是呀，我就要進入輪迴了。」洛昶方點點頭，繼而心滿意足的一笑，「不過，道行的苦也總算吃到頭了。不知陛下可否看在他當年在昶明山大福地中幫過你們一點的份上，在他轉世后照顧一二，若是他某一世僥倖得有靈根，為他尋一良師。」
「你這可是夠得寸進尺的。」天鋒不由得輕嗤一聲，他們又沒什麼交情。
「因為我只有這一件事放心不下，又恰巧遇見了陛下，怎能不試一試呢？」洛昶方卻已經放心了，天鋒的性格，不答應的話，早就走了。他能問這一句，就說明事情還有餘地。
「你也是運氣好，我最恰好近閑得無聊。」
「謝過陛下。」洛昶方拱手失禮，隨著起身，一盞香爐從他的魂魄中飄了出來，「此乃聚魂爐，我曾將它與道行的魂魄煉化過，只要道行在此界，便能探知他的魂魄所在。」至於這聚魂爐也算是一個儲物用品，裡邊還有不少好東西，洛昶方是提都沒提。天鋒查探此物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之後無論是他將其中之物收歸己用，還是另有打算，那都是天鋒自己的決定了。在他支持不住前能夠遇到天鋒，洛昶方突然意識到，天道還是很眷顧他的。
這位曾經一身戾氣的梟雄，終於徹徹底底的放下了曾經，一身輕鬆的對天鋒又行一禮，徹底消失不見，進入輪迴了。不過他的情況，應該是只能入畜生道了，不過這卻是好事。
***
收好了聚魂爐，天鋒又去看了看考場，和那個依舊什麼都不知道，專心致志履行自己職責的小差役，不由長嘆一聲。
他與關問己雖然是有仙界阻隔，可畢竟是有再見之期，自己之前各種心煩意亂實在是不該取。不過，洛昶方和鹿道橫畢竟是一段孽緣，就此斷絕，倒也沒什麼可唏噓的。
天鋒回到了碧樂丘潛心閉關，五十年後，聚魂爐發出嗡嗡之聲，原來是今生的邢三已然壽終正寢。過了三月，聚魂爐又有異動，這次天鋒順異動而去，尋到了一個方姓男嬰。方家乃是積善之家，家中四世同堂，父慈子孝，妯娌和睦，男嬰雖既非長子也非長孫，但也頗得家人寵愛。這孩子並未有靈根，天鋒只是悄悄看了，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印記，可使得他今後邪魔不侵，少有病痛，便去了。
有過八十年，這次天鋒尋到瑤國親王之家，此生的嬰孩有靈根在身，天鋒給了其父三枚延壽的丹藥，兩道救命的符咒，便將孩子抱走了，且去了他身上所有可能用來相認的記號。送到廣嵐仙門時，也只說這孩子前世與他有些交情，今生乃是個孤兒，又被他有緣遇到。這孩子被取名琓素，雖然名義上只是被收作外門弟子，其實是被掌門照郁的弟子直接照顧，若無意外，待他過了十五就要直接被收入照郁門下了。
天鋒如今的修鍊終於漸入佳境，不過少說也還有一千多年才可渡劫。他如今心態良好，雖思念關問己日益加深，卻也不心急，修鍊起來張弛有度。閉關的間歇除了出外遊歷之外就是去廣嵐仙門，琓素畢竟是他帶來的，所以每次他到廣嵐仙門來，少不得這孩子也要被帶出來和他見上幾面。讓天鋒很高興的是，這孩子長得很好。
因為來的時候真的年紀太小，所以琓素也算是被眾多師兄師姐當成自己孩子一樣，寵愛著長大的。不過，不知道是廣嵐仙門的人會教養孩子，還是琓素本來根子就好，他並沒有被養成驕橫跋扈的性子，而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成了謙謙君子一枚。
「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廣嵐仙門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丟人，是丟了的丟。荊岑找回來沒多久，就帶著他的女徒弟飛升了。可還是有沒找回來，那就是黑聚流和墨隨。這倆最是讓廣嵐仙門擔心，因為墨隨的壽數已經過了。
「沒有。」照郁嘆一聲。
「放心，他倆福緣深厚，無需擔心。」天鋒也只能這麼勸了。尤其他知道，照郁最大的煩心事，還是大福地。最近這些年已經出現大福地外擴的事情了。至於其他宗門到知不知道？只能暫時認為他們不知道了。反正他們還沒找上門來。
天鋒與照郁又略談了談，天鋒便離開了。他在這裡自有一套與其他客人不同的小院，進到自己的院子里，琓素已經在等著他了：「天前輩。」
「不叫狐狸爺爺了？」
「呃……」剛剛還一本正經的琓素頓時臉紅了，他其實也已經是堂堂金丹修士了，八十三歲的年紀，在其他宗門都是能收徒的修為了，可大概是一直沒出過廣嵐仙門，被保護得好，所以依舊純得厲害。
「這是怎麼回事？」天鋒也不逗他，指著一隻在樹底下咬著自己尾巴打滾的小黃狗問。這狗瘦瘦小小的，而且……有眼無珠，是條瞎狗。
「這是前些日子，我和師兄師姐們下山歷練帶回來的。」雖然信任天鋒，可是看他把小狗抱在懷裡，不知為何琓素緊張得手心都被汗濕了。
「你想養著？」看似只是撥弄小狗，實則天鋒正在查看著狗的前世。
「我看它可憐，師兄師姐也勸過……我也知道這等天殘之物，讓它早早死了才是好，但是……」
所謂天殘，那琓素的師兄師姐必然都試過治狗，發現了端倪。真要療傷也並非不成，可只有以身相代，誰願意為一條狗付出那麼多？
天鋒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拿出一個藥瓶交給了琓素：「十日一粒，運氣好的可開靈識，運氣不好也能多伴你一段時間。」
「謝過狐狸爺爺！」琓素大喜，結果那稱呼出口他又不好意思了。天鋒拍拍他肩膀，反而覺得這稱呼更和他的意思。
不久之後，天鋒再次回到了碧樂丘。這次閉關，他兩百年後方才出關。出關的時候也巧，正是廣嵐仙門來尋碧樂丘幫忙。
***
墨隨和黑聚流回來了，同帶回來的還有一個解決大福地如今困境的幻境。且照郁等廣嵐仙門的高層已經進去那幻境看過，顯然是已經下定了主意。他們要將幻境直接與哲勒山大福地連通起來，使其成為哲勒山大福地的逆鏡像。
類似的事情更是傳說中的傳說了，也虧得照郁有這個魄力，天鋒也自然願意幫把手。
沒走幾步，就看見那條鯉魚了，這魚也是活潑，在水缸里甩動魚尾，嘩嘩嘩的朝外潑水。不過隔間都有結界阻撓，水是潑不出去的。可他對面的那個凡人考生還是下意識的聽見水聲就縮，結果鯉魚的動靜引來了考官，被一通批評，可是考官前腳走，鯉魚後腳又開始潑，最後無奈，考官把他挪到最角落的隔間去了。
看來這也是為什麼這條魚考了這麼久還卡在鄉試這一段的原因了，他是來玩的，不是來考試的，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一路上，有緊張得上竄下跳的黃鼠狼，有老神在在的用尾巴尖磨墨的蛇妖，還有不知道是在曬太陽還是在發獃的花妖樹妖……然後天鋒看見了那個引起他好奇的小差役邢三。這一看，讓他發現了更多的東西，這小差役的命格，被改過！
以他的面相看，邢三本該是生而殘疾，一生孤苦無依，而立之年便貧病交加而死。可是現在，他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顯然生活平和順遂，與命格不合。
邢三今生是個凡人，且他也並沒有走了仙路的親朋，那麼……改了他命格的是因為上輩子的事情？
天鋒也是少有的對邢三有了好奇心，依舊遮掩了身形的他伸出手指，朝著邢三眉心一點。可是一看他的前世更加奇怪，他前世為女子，雖早年喪夫，但二子孝順，同是生活平順。但不該啊，他前世原本該是無依無靠，流離失所，暴死荒野。
繼續朝前看，邢三每一世都是平凡人，生活毫無起伏跌宕，卻善始善終。而且，都是被人改了的命格！
天鋒這下更奇了，一是奇邢三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他這都回朔了二十多世的輪迴了，他本來的命運若不修改，都是極為悲慘凄涼的命格。這是作了什麼事，千多年下來還不足與贖罪？二那就是奇給他改命的人了，一世兩世還好，這麼頻繁的改命，天鋒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要付出的代價可是極大的。
天鋒繼續回朔，終於，他找到了這一切的源頭。
……還是個熟人啊。
——鹿道橫。
將手指拿開，邢三並未察覺自己剛剛被人窺探了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他只是覺得眉心有點癢，揉了揉額頭，和旁邊的差役前輩笑談著什麼。
天鋒嘆一聲，這科舉還是極為有趣，可是他突然沒有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思，袍袖一抖，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
望魚城一間住了三戶人家的小院里，因為鄉試，今日院中並無一人，或者是忙自己的營生，或者是看熱鬧去了。只在小院的正中，躺著一隻曬太陽的大黃狗。
這黃狗顯然是極老了，它的雙眼竟然有眼無珠，乃是一雙瞎眼，黃狗身上的皮毛更是已經斑禿，還長了大片大片的癩痢。這狗躺在地上，喘氣的聲音是呼啦呼啦的如同破風箱一樣。它不只是極老，還是隨時要死的老狗，或者說，死對它來說才是解脫的老狗。
「洛昶方。」當時誰都以為洛昶方是追著鹿道橫進入了輪迴，沒想到，在場的那麼多人，甚至盧玳那個怪胎都錯了。
——洛昶方去追鹿道橫了，沒錯。洛昶方去輪迴了？並沒有。他奪舍了，可是奪的只是一條黃狗。而且曾經兩度險些讓芸懷東洲正魔勢力對比顛倒的一代梟雄，竟然附身在了一條黃狗身上。且追著鹿道橫的轉生，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至於天鋒如何知道的？因為邢三世世代代的記憶里都有一條瞎眼的黃狗，只是一開始黃狗還是健壯的，到如今，邢三剛見黃狗的時候，他就是這般模樣了。
至於洛昶方怎麼找到鹿道橫轉生的？真想找他們這種修為的總能找到方法。
老狗動了一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見的腹部終於不再起伏。
天鋒並未催促，在點出黃狗真身後，就站在一邊，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又過了一會，一道淺淺的魂魄從黃狗的身上飄了出來，正是洛昶方。不過，即便是魂魄，洛昶方的雙眼依舊是只見眼白，不見瞳仁。
見他如此，天鋒不由得開口：「這本該是鹿道橫的吧？」
洛昶方笑了一下：「是呀，有眼無珠……輪迴也是很有意思的。道行雖然心軟，可是，需知當年只是若不是他，死的人只會更多。」
「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天鋒搖了搖頭，「我來此並非尋仇，只是一時好奇。」
世間的因果也是奇怪，洛昶方雖未入輪迴，但這許多年下來，他受的活罪也不比輪迴之後的贖罪少。可他世世代代陪伴在鹿道橫的轉世身邊，又說不清他到底是受罪還是享福了。
不，沒有享福。從這些輪迴之人身上，已經再也找不見當年鹿道橫的蹤影。且看他輪迴中與他人相伴，生兒育女，將心比心，若是看到關問己如此。天鋒八成會妖性大發，將那些人都生吞活剝了！也正是因此，天鋒才會好奇，才會想來看看，到底現在的洛昶方是怎麼樣的。
「那是我欠他的。」雖然沒有眼睛，即便魂魄也依舊沒有視力，可是洛昶方卻很清楚天鋒在好奇什麼。他還是在笑，不見一絲苦澀，反而有著明顯的釋然，「原本我總聽見其他人說『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前半輩子一直覺得這是屁話，但後半輩子卻一直在『捨得』。」
「你已經撐不下去了。」
「是呀，我就要進入輪迴了。」洛昶方點點頭，繼而心滿意足的一笑，「不過，道行的苦也總算吃到頭了。不知陛下可否看在他當年在昶明山大福地中幫過你們一點的份上，在他轉世后照顧一二，若是他某一世僥倖得有靈根，為他尋一良師。」
「你這可是夠得寸進尺的。」天鋒不由得輕嗤一聲，他們又沒什麼交情。
「因為我只有這一件事放心不下，又恰巧遇見了陛下，怎能不試一試呢？」洛昶方卻已經放心了，天鋒的性格，不答應的話，早就走了。他能問這一句，就說明事情還有餘地。
「你也是運氣好，我最恰好近閑得無聊。」
「謝過陛下。」洛昶方拱手失禮，隨著起身，一盞香爐從他的魂魄中飄了出來，「此乃聚魂爐，我曾將它與道行的魂魄煉化過，只要道行在此界，便能探知他的魂魄所在。」至於這聚魂爐也算是一個儲物用品，裡邊還有不少好東西，洛昶方是提都沒提。天鋒查探此物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之後無論是他將其中之物收歸己用，還是另有打算，那都是天鋒自己的決定了。在他支持不住前能夠遇到天鋒，洛昶方突然意識到，天道還是很眷顧他的。
這位曾經一身戾氣的梟雄，終於徹徹底底的放下了曾經，一身輕鬆的對天鋒又行一禮，徹底消失不見，進入輪迴了。不過他的情況，應該是只能入畜生道了，不過這卻是好事。
***
收好了聚魂爐，天鋒又去看了看考場，和那個依舊什麼都不知道，專心致志履行自己職責的小差役，不由長嘆一聲。
他與關問己雖然是有仙界阻隔，可畢竟是有再見之期，自己之前各種心煩意亂實在是不該取。不過，洛昶方和鹿道橫畢竟是一段孽緣，就此斷絕，倒也沒什麼可唏噓的。
天鋒回到了碧樂丘潛心閉關，五十年後，聚魂爐發出嗡嗡之聲，原來是今生的邢三已然壽終正寢。過了三月，聚魂爐又有異動，這次天鋒順異動而去，尋到了一個方姓男嬰。方家乃是積善之家，家中四世同堂，父慈子孝，妯娌和睦，男嬰雖既非長子也非長孫，但也頗得家人寵愛。這孩子並未有靈根，天鋒只是悄悄看了，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印記，可使得他今後邪魔不侵，少有病痛，便去了。
有過八十年，這次天鋒尋到瑤國親王之家，此生的嬰孩有靈根在身，天鋒給了其父三枚延壽的丹藥，兩道救命的符咒，便將孩子抱走了，且去了他身上所有可能用來相認的記號。送到廣嵐仙門時，也只說這孩子前世與他有些交情，今生乃是個孤兒，又被他有緣遇到。這孩子被取名琓素，雖然名義上只是被收作外門弟子，其實是被掌門照郁的弟子直接照顧，若無意外，待他過了十五就要直接被收入照郁門下了。
天鋒如今的修鍊終於漸入佳境，不過少說也還有一千多年才可渡劫。他如今心態良好，雖思念關問己日益加深，卻也不心急，修鍊起來張弛有度。閉關的間歇除了出外遊歷之外就是去廣嵐仙門，琓素畢竟是他帶來的，所以每次他到廣嵐仙門來，少不得這孩子也要被帶出來和他見上幾面。讓天鋒很高興的是，這孩子長得很好。
因為來的時候真的年紀太小，所以琓素也算是被眾多師兄師姐當成自己孩子一樣，寵愛著長大的。不過，不知道是廣嵐仙門的人會教養孩子，還是琓素本來根子就好，他並沒有被養成驕橫跋扈的性子，而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成了謙謙君子一枚。
「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廣嵐仙門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丟人，是丟了的丟。荊岑找回來沒多久，就帶著他的女徒弟飛升了。可還是有沒找回來，那就是黑聚流和墨隨。這倆最是讓廣嵐仙門擔心，因為墨隨的壽數已經過了。
「沒有。」照郁嘆一聲。
「放心，他倆福緣深厚，無需擔心。」天鋒也只能這麼勸了。尤其他知道，照郁最大的煩心事，還是大福地。最近這些年已經出現大福地外擴的事情了。至於其他宗門到知不知道？只能暫時認為他們不知道了。反正他們還沒找上門來。
天鋒與照郁又略談了談，天鋒便離開了。他在這裡自有一套與其他客人不同的小院，進到自己的院子里，琓素已經在等著他了：「天前輩。」
「不叫狐狸爺爺了？」
「呃……」剛剛還一本正經的琓素頓時臉紅了，他其實也已經是堂堂金丹修士了，八十三歲的年紀，在其他宗門都是能收徒的修為了，可大概是一直沒出過廣嵐仙門，被保護得好，所以依舊純得厲害。
「這是怎麼回事？」天鋒也不逗他，指著一隻在樹底下咬著自己尾巴打滾的小黃狗問。這狗瘦瘦小小的，而且……有眼無珠，是條瞎狗。
「這是前些日子，我和師兄師姐們下山歷練帶回來的。」雖然信任天鋒，可是看他把小狗抱在懷裡，不知為何琓素緊張得手心都被汗濕了。
「你想養著？」看似只是撥弄小狗，實則天鋒正在查看著狗的前世。
「我看它可憐，師兄師姐也勸過……我也知道這等天殘之物，讓它早早死了才是好，但是……」
所謂天殘，那琓素的師兄師姐必然都試過治狗，發現了端倪。真要療傷也並非不成，可只有以身相代，誰願意為一條狗付出那麼多？
天鋒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拿出一個藥瓶交給了琓素：「十日一粒，運氣好的可開靈識，運氣不好也能多伴你一段時間。」
「謝過狐狸爺爺！」琓素大喜，結果那稱呼出口他又不好意思了。天鋒拍拍他肩膀，反而覺得這稱呼更和他的意思。
不久之後，天鋒再次回到了碧樂丘。這次閉關，他兩百年後方才出關。出關的時候也巧，正是廣嵐仙門來尋碧樂丘幫忙。
***
墨隨和黑聚流回來了，同帶回來的還有一個解決大福地如今困境的幻境。且照郁等廣嵐仙門的高層已經進去那幻境看過，顯然是已經下定了主意。他們要將幻境直接與哲勒山大福地連通起來，使其成為哲勒山大福地的逆鏡像。
類似的事情更是傳說中的傳說了，也虧得照郁有這個魄力，天鋒也自然願意幫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