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將計就計,瓮中捉鱉
煜熠所了解的一諾,向來是膽大心細的。這點從知曉了她不畏強權巧助順天府尹破奇案,鬧市區捨己救人,馬車中剖腹挽救戚明月母子性命,企圖孤身趕赴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迷霧森林救義兄,再到戰火紛飛中的奇女子。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而這份脆弱甚至只是因為擔心他,這種認知,讓他感覺到幸福的同時,又有些心疼。
「啟稟太子殿下,未將邱啟煥有事稟報殿下。」
屋內的兩人你儂我儂時,屋外傳來了邱啟煥那大嗓門的通報聲。
「進來吧!」煜熠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亂的儀容,又幫一諾順了順長發,方才正色的宣門外之人覲見。
「未將邱啟煥參見太子殿下,見過嚴小姐!」進得營帳,邱啟煥收起一身的戾氣,在參拜煜熠的同時,他對一諾也是十分有禮。
「有什麼重要發現,說吧,這裡沒外人。」邱啟煥對一諾的態度,他很滿意,是以,也不願拐彎抹角,示意他直言。
「殿下,被抓的那些人未將審過了,據那領頭的男子交待,他們乃紅南國的生意人,因長年往返三國邊境之間,而這一次卻是恰巧碰上了兩國交戰,他們本想繞山路回紅南,可誰知在途經邊城西面那座山時遇上了土匪,一夕之間錢財被一搶而空,饑寒交迫之下,不得已才趁著天色漸暗,上街搶奪,哪知卻是碰上了個淺將軍……」
邱啟煥如實的將自己審訊所探得的消息全部如實相告,只是,他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卻又說不上來,腦海中總是飄浮著一絲白光,他卻總是抓不住。
聽了邱啟煥的稟報,煜熠和一諾的心裡是兩種境界,一諾是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總覺得,那些人做出那種事情都是被戰亂所逼,雖做法極端,但卻也能夠原諒。
她在善心泛濫的同時卻是忘了,那些人在街道上見到她們舉刀就砍,哪怕她欲逃離仍被步步緊逼,那樣的架式分明就是謀命,哪一點像是在求財。
當然了,一諾的思維被自己的善心所蒙蔽,可不代表著煜熠與她一樣,他可是還清楚的記得,當他踏上那條街道,從遠處看到那個領頭的男子對著光圈拚命砍殺時的情景,那時候,那個男人一身戾氣,分明就是想置人於死地。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也不論他們有什麼苦衷,在這種國難當頭的時候打劫路人,那便是十惡不赦,先好好關著,著人嚴密看守,其他的,待戰後再來處置,當然了,至於他們的身份,立刻著人去比對畫相,然後派人送往紅南國,拜託耶律太子著人查實這些人身份,若真屬紅南國商人……」
煜熠說著說著,又停了下來,整個人若有所思的樣子,實則此刻的他,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一個片段,一個足以令所有人忽略的細節,就是那個細節讓他改變了主意。
「等等,邱將軍,畫相暫且別畫了,就這樣吧,就這樣關著他們,如先前般好好看守就好,但是……你附耳過來。」
只見他在邱啟煥耳邊低聲細語著,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只看見邱啟煥在聽完他的話后,眼裡溢滿欣喜的神色,然後雙手抱拳,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圓滿完成任務,然後便嘴角噙笑的離開了。
一諾覺得很是不解,在她看來,那些人既是被土匪劫了錢財的別國商人,雖說該處罰,但在這種關鍵時刻,是不是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是將人還給紅南國,再順便從紅南國主那裡討得個人情比較有利呢?
許是看出她的不解,煜熠安撫性的握了握她的手道:「莫心急,再等等,很快便會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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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連日奔波而來的煜熠宿在了主帥營帳里,而一諾的營帳則與之相鄰,倒也足以令他安心。
夜幕降臨,整片陸地瞬間被一片漆黑籠罩著,整個營帳內,除了守夜巡邏的將士,倒也沒多少營帳內有人休息。
不說別的,在這種戰事緊張的關頭,留在軍營里的除了主帥、後勤、守營將士,也就只有那些傷員了。
當然了,今夜的玄尊軍營里還多了些特殊的『客人』。
夜,漸漸深了,四周一片寂靜,就連先前還漆黑一片的天空在深夜時居然也變得星稀月朦。
時值冬日,營帳四周連個蟲鳴聲都難得聽見,一諾躺在牀上,心思百轉千思,怎麼也睡不著。
此時的她,不太擔心戰爭,她總覺得,有煜熠在,她特別的安心。
現在的她反而比較擔心冉哥的情況,隨著那團白光,也不知道冉哥被帶到了哪裡?它是將冉哥送回屬於她們的那座城市呢?還是按原路返回,將冉哥送回了亞馬遜,又或者說,送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時空?
思來想去,她腦海里一團糟,越想越亂,最後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不論冉哥最後在哪裡,她也不可能知道結果,那樣還不如自我安慰的認為他回到了他該回的地方比較好。
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一通,她突然覺得有些內急,翻身起來,披了件大氅,便出了營帳。
正所謂,夜黑風高殺人夜,趁著夜幕的遮掩,確實方便人們干許多事情,特別是那種見不光的勾當。
一諾在返回營帳的途中,眼角的餘光突然察覺到似乎有幾抹影子從一旁兩個營帳相隔的空隙閃過。
她定住腳步,想了想,覺得或許是自己眼花,又或者那抹影子只是其他什麼物件被風吹動透過火光映出的。
思及此,她自嘲的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有點草木皆兵的臆想了,然後便繼續往自己所住的營帳走去。
只是,在她還沒來得及走回營帳時,突然又聽到一聲悶哼聲,對,沒錯,那就是一聲悶哼。
她就此能斷定,今夜的軍營不太安生,那聲悶哼很顯然是有人中了阻招,現在想來,剛才那抹一閃而過的影子也定然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想到有人在軍營作亂,她哪裡還有心思回去睡覺,一個轉身,她便往剛才那影子閃過的地方悄悄的靠近。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過緊張,以至於,她恁是沒發現,在她轉身之後,出現在她身後的那個身影一直悄悄的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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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押囚犯的營帳前,自邱將軍審問過犯人之後,晚上的守衛似乎不像白日那樣嚴謹,相較起白天時被士兵圍得水泄不通的看守,晚上的看守不過區區四人。
「王爺,咱們……」在關押囚犯的四個營帳後排,以後排的營帳作為掩護,那裡隱藏著數十名黑衣人。
「按原計劃行動,切莫打草驚蛇,能用藥時切莫動手。」被稱作王爺的人制止了身後人的發言,很是利落的大手一揮,便帶領著手下人按原計劃行動,快速的靠近守在各個營帳外的士兵。
可憐那些守營的士兵,本是兢兢業業恪守本職工作,誰曾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在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一片衣角,便被人給一個個放倒在地,連個聲響都不曾發出。
放倒了所有守營士兵,黑衣人很快分散開來,每個營帳外留兩人望風,一人進入營帳救人。
「郡王爺,你終於來啦,本宮還以為,你將本宮給忘了呢!」
那間關押著紅南國商人領頭人的營帳里,在一個黑衣人進去后,響起了這麼一段對話。
這段對話聲音雖極輕,但在這夜深人靜的營帳里,還是能聽到一些。
「太子殿下說哪裡話,本王怎會將太子忘記,白日里,本欲過來打探情況,誰知卻被人給阻攔,不得已下,只好改在了夜晚,太子殿下,咱們還是先行離開,其他事宜待脫險后再議。」黑衣人,也就是齊霽,一把拉開蒙在自己臉上的黑布,讓對方確認了身份之後,便提議離開。
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四個營帳里關押著的紅南國商人便被全部解救,由黑衣人領路,出了營帳便欲往軍營最偏僻的西邊角落轉移。
只是,夜路走多了,總有碰到鬼的時候,不管他們如何周詳的計劃,卻是總也趕不上突來的變化。
「站住,齊郡王,你好大的膽子,作為玄尊的郡王,你竟敢勾結外人,你……」齊霽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幕,好巧不巧的被半夜起來解決內急的一諾給逮個正著。
眼看著,吃裡扒外的齊霽領著人便想跑,躲在一旁的一諾哪還管得了那麼多,情急之下,她便沖了出來,站在了那群人的前面,企圖擋住他們的去路。
不得不說,衝動果真是魔鬼,就一諾這種向來心思縝密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如此衝動的便站了出來,這不是螳臂當車又是什麼?
以那些人的功夫,隨便哪一個,都能輕輕鬆鬆將她搞定,哪怕她會使毒,但人家連她掏毒藥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賤丫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既然這樣,本王就帶你一起走。」突然被人阻攔,齊霽等人起先還有些擔憂,但當他看清來人是一諾后,突然覺得老天爺都在幫自己。
都是因為這個賤人,他們齊家才會得如此不堪,既然她現在送上門來,何不將她一併交給蒼狼國的太子,這樣一來,他既能除去仇人,更能讓上官太子手上多一個籌碼,待上官太子安然回到蒼狼的軍營,也算他齊霽立了一功。
「別胡鬧,一個丫頭而已,殺了便罷,何必自找麻煩。」這時的一諾,在上官宏天眼裡,也不過是長得妖媚動人了些,不過,妖媚的女人他見的多了,這種時候,可不是貪戀美色的時候。
「太子殿下,您或許不知,這個丫頭可不一般,有她在手,太子想要出城或許能更便利一些。」齊霽覺得,一諾這時候衝出來就是自己在找死,對他來說,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哦?這倒是有趣,好吧,既然這丫頭如此有用,那就一併帶上吧。」上官宏天也不想在此多做糾纏,畢竟現在他們所處之地是玄尊的軍營,多遲疑一分,或許對他逃出生天會多一重的困難。
就在他手臂一揮,齊霽手下之人便欲動手捉住一諾的時候,一諾心急之下便欲喊叫,只是,還不待她有所行動,她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帶離了方才那個危險的位置。
「熠!」當他的手臂環在她腰間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自己安全了,有他在,她定會安然。
「你呀,睡個覺都不踏實,本想半夜帶你來看戲,誰曾想你倒是個急性子,自己一個人先跑了來。」煜熠言語中充滿寵溺。
他這些話聽得一諾一頭霧水?她等不急先來看戲?這什麼跟什麼呀?
一諾雖不解,但她倒是很聰明的選擇不去辯解,只是佯裝嬌羞的嫣然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出事兒的。」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面,只是那些話語落在齊霽和上官宏天等人耳朵里卻是思緒各有不同。
齊霽在想,原來這賤人之所以出現在他們面前根本就不是意外,原來他所做的一切早就在在皇甫煜熠的掌控之中,現在的他真可謂是晚節不保,一切功虧一簣。
而上官宏天則認為,眼前發生的一幕,原來根本就是人家君臣之間一個引出他身份的圈套。
說什麼齊霽自願歸依蒼兒狼?這都是一派胡言,他現在有些弄不明白,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到底是皇甫煜熠陽在欺騙他,還是皇甫煜陽上了齊霽的當?
若說這一刻他只是在懷疑齊霽的話,那麼接下來煜熠所的行為卻是證實了他的猜測。
「齊郡王,幹得漂亮,待戰事結束,回到京都,本宮定會稟明父皇,對郡王論功行賞。郡王辛苦了,還請先行回帳休息,天明之時,本宮還要請郡王看場大戲。」
煜熠的手臂仍緊緊的環在一諾腰上,只是再抬眸時,他僅僅輕瞟了眼上官宏天,隨後便對齊郡王很是客氣的說了一通安撫性的話語。
對此,齊霽心中警鐘長鳴,他突生一種不好的預感,也是在這一刻,他終於警覺到自己似乎做錯了選擇。
在重重凰羽軍的虎視眈眈之下,他只有無奈的由凰羽軍一個小分隊護送著回了屬於他的營帳,而他那些隨從自然也是跟隨而行了。
「齊霽,你這個老匹夫,你欺騙本宮,只要有機會他日再遇,本宮定不饒你。」眼見著齊霽就要離開,上官宏天氣急敗壞的沖著他的背影叫囂著。
「上官宏天,蒼狼國太子殿下,哈哈!本宮倒是不知,堂堂一國之太子居然屈居為紅南國商人,哈哈!有趣有趣,只是本宮很想知道,現如今,本宮該如何對待上官太子呢?是以紅南國商人的身份,將你遣送紅南國,讓耶律太子親自招待,還是以俘虜處置?又或是,以你作為要脅,向你家父皇再索要幾座城池?」
在煜熠看來,上官宏天還如從前那麼蠢,曾經的他,不是沒在玄尊吃過虧,可是,他似乎並未學聰明,甚至連記性都沒長,此次兩國交戰,他居然敢親自潛進城來,為的只是偷襲玄尊主帥。
真是好笑,難道他以為玄尊的將士沒了主帥就會變成一盤散沙,不攻自破了嗎?簡直是愚不可及。
上官宏天被如此羞辱,很是氣極,但事實擺在眼前,此刻的他只是一個俘虜,除了認命,他似乎沒了別的出路。
「皇甫煜熠,兩國為何交戰,你心知肚明,事到如今,我皇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按約定,你們玄尊本就該給個說法和交待,只是爾等似乎並未打算給蒼狼答覆,因此,我們蒼狼才不得不出兵討要一個說法。
眼下,本宮被俘,無話可說,只要爾等能就本宮皇妹之事兒給個說法,你想如何處置本宮,本宮絕無二話可說,可若是本宮皇妹之事兒沒有結果,你們玄尊就是欺人太甚,若傳揚出去,想必是非對錯自有世人評斷。」
上官宏天算是豁出去了,在他看來,現在的他,沒留退路,沒有出路,只得拼上一拼。
他總不能讓玄尊以紅南國商人的身份將他遣送至紅南國,交由耶律齊處置吧?
世人誰不知道,紅南與玄尊乃是盟國,更何況,還有慕家那層關係,他若去了紅南,或許那才叫真正的死路一條。
「九公主?呵,九公主的下落,想必沒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好啦,夜深了,本宮也乏了,也就不陪上官太子耍嘴皮子了,一切事宜咱們明天清晨看場大戲之後再議吧。」
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想要明白這些話的含義,煜熠覺得只肖看現在的上官宏天就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