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試鏡
馮老師把一頁紙的劇本放在了余婉婉的手裡。
「我給你搭戲，你想怎麼演就怎麼演，放開了，不用壓著自己，怕著怕那的。」
馮老師要親自給余婉婉搭戲，別說余婉婉，就連曾林導演也嚇一跳。
演藝圈其實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而馮老師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老資歷。
雖然馮老師近些年一直在連續劇里，演老媽，奶奶，婆婆之類的配角，被觀眾所熟知。
馮老師卻是國家一級演員，華國戲劇家協會會員、華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會員、華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
馮老師在九十年代初，曾經獲得過華國電視劇最高等級飛仙獎最佳女主角，用現在的話說，人家也曾經當過視后。
這麼一位老前輩，要給初出茅廬的小演員余婉婉搭戲。說這是余婉婉的莫大榮譽也不為過。
余婉婉接過劇本的手指，因為激動不斷地發抖。她像是突然受到命運的垂青史的小傻瓜似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
馮老師看到她這樣，不禁又說：「你先平靜一下，給你5分鐘研究一下劇本，醞釀一下感情。」
上輩子，方逸臣在演藝圈初出茅廬的時候，余婉婉跟著他沒少受氣。
很多「大腕」鏡頭前面是一副樣子，鏡頭背後又是另一副嘴臉，攀高踩低，打壓新人，搶戲更是家常便飯……就見不得新人好，新人冒頭……
可是，到了現在，余婉婉才發現，真正的老藝術家是德藝雙馨的，他們對待新人是很隨和的，寬容的，也會跟新人機會。
這一次不管余婉婉的試鏡能不能過，她從心裡感謝馮老師。
馮老師讓余婉婉試鏡的這幕戲，其實算是六英所有戲份里，難度比較大的。
六英不小心聽到三英說，她不是媽的孩子，而是大英的親閨女。那時候，大英太年輕，那個男人又逃跑了。老太太怕孩子影響大英的未來，就對外說六英是自己生的。
大英生孩子的時候，老太太帶著大英回了老家。大英生的時候難產，是鄰居老葛連夜帶著大英去找大夫。救了大英母女的命。
所以，老太太就私自決定把三英，定給了老葛的兒子葛根兒。
三英覺得不公平，這都新時代了，憑什麼還搞這封建婚姻？
所以，三英搶了四英的追求者。
四英從小就聽媽的話，她知道媽的難處，媽說不出讓四英嫁給葛根兒的話。可是，四英還是主動把自己嫁過去了……
所以，大英對六英近乎溺愛，對四英感到愧疚。
六英突然聽到這個秘密。跑過去找老太太對質。（試鏡這幕戲劇本！）
這時候，一向聽話貼心的小棉襖六英，突然發現自己被家裡的人騙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就她不知道。她被騙了，所有人都在欺騙她。
因為五英鬧著出國的事，以為自己就像大人一樣值得依靠，還要給媽養老的六英，感情上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是受到了全家人的背叛……
余婉婉醞釀著自己的感情，很快，五分鐘就到了。余婉婉抬起頭看向馮老師。
老太太也在看著她，一臉嚴肅又認真的樣子。
雖然馮老師看上去就像個和藹的鄰家老太太。但是，那雙眼睛卻顯得出奇的亮。
「準備好了。」馮老師問余婉婉。
「嗯。」
「你演得時候，放開了，想怎麼演就怎麼演，不用顧忌別人，也別顧忌導演。知道么？」馮老師再次重複道。
「嗯。」
「！」
六英打開門，縮著肩膀，低著頭走進她媽的房間里……
六英直到10歲一直跟媽住在一起。
小時候的六英總是被五英欺負。被欺負的時候，傻孩子連告狀都不會，只會躲起來偷偷地哭……只是，每次她一哭，就能把老太太心疼壞了。
所以，老太太一發現五英欺負妹妹，恨不得馬上就抄笤帚拍他。
六英就是這樣被老太太溺愛著長大的。
老太太心疼她，大英覺得虧欠她的，所以加倍地疼愛她……
六英是這個家裡最受寵愛的孩子。就算沒有父親，生活里卻沒有任何缺憾。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被全家人一起欺騙了。
全世界都在騙她少不更事，所有人都在用謊言敷衍她。
這是莫大的背叛。
這些還都是愛著她的人，那麼這份愛也是欺騙么？
五英一直覺得六英搶走了屬於他的一切。母親的寵愛，大姐的偏愛，甚至是父親……
原來，這一切是真的？她就像是個卑鄙的小偷，偷了屬於五英的東西。
而其他人對於她來說，都是欺騙者，背叛者！包括，兄弟姐妹們，也包括老太太。
六英緩緩地抬起頭，她的肩膀仍是緊縮著，微微顫抖著……
她看向老太太的那一瞬間，眼淚早已模糊了她的眼，她卻執扭地一定要看著她。
「媽……我叫你媽，可是您真是我媽么？」她的聲音很緩慢，而且越來越弱，到了最後恨不得消失掉。
老太太一臉複雜地看著六英，眼睛裡帶著說不出的心疼。最後一狠心，還是決定繼續說謊。
老太太突然抬手，拍了拍六英的後背。
「閨女，這是誰跟我閨女胡說八道了。我可不就這是你媽么？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
「可是……」六英死死地盯住了老太太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什麼似的。「三姐說，您不是我媽，您是我姥姥……」說道這裡六英突然僵住了，受了驚嚇似的。如同自語般說，「大姐……才是我的媽……」
說著，六英還往後退了一步，像是不忍心看老太太傷心糾結的樣子……
六英那雙含著眼淚的眸子，看著老太太，像是飽含著千言萬語，又像是在質疑著一切……
她在質疑這個世界……她生活著，她存在著，她習慣了的應有的一切，到底什麼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閨女……」老太太也哭了，老淚縱橫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六英卻從老太太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
她什麼都明白了。老太太不用解釋了。或者六英根本不想聽老太太解釋。她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
然後，一步又一步……六英獃獃地，有些不想再看老太太的那張凄苦的臉……
果然，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騙她。
「cut！」
曾林導演覺得自己的眼睛簡直要瞎掉了。這還是剛才那個余婉婉么？
如果說，剛才那一幕，余婉婉把自己都要埋起來了。
這幕戲里，余婉婉就像是被打磨成鑽石的原石一樣，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咳咳。」馮老師咳嗽了兩聲，然後看了曾林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開口道：「閨女，六英是你的了。」
短短一幕戲，余婉婉的脊背全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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