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春再來

公共汽車上，售票員用力地推著余婉婉的胳膊。「小妹妹，醒醒……」

「什麼？」余婉婉展開朦朧地雙眼，迷糊地看著售票員。

「小妹妹，你坐過站了。已經總站了。」售票員有些不耐煩地解釋道。

「我沒坐車呀！」

「小妹妹，你是睡迷糊了。這裡是x市口站。如果往回坐的話，請到對面坐車。」

余婉婉暈乎乎地下了車，一低頭看著自己正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肩膀上還背著一個挺沉的書包。

不對呀，她已經很多年不穿裙子了。她在生活中，早已忽略掉了性別，她甚至像男人一樣干最累的活。而且也不用被包，她從來都沒有多少錢。

似曾相識的建築讓余婉婉感到一陣茫然，她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過這個城市了。大多數時候，她其實是不敢，也不願意。只是，由不得她多想。帶著眼鏡的女生突然拍了一下。

「小妹妹，能請你幫個忙么？」

余婉婉嚇了一跳。回過頭一看，時光似乎倒退了13年。她認識這位眼鏡姐，她叫凌心。

十四年前，余婉婉也是坐車過站，不小心做到了總站。

然後，遇見了凌心，凌心急急忙忙地從衚衕里跑出來，然後上前拉住了她。

此時此刻，現實卻與余婉婉的記憶重合在一起。

「小妹妹，《輕舞》你知道么？」凌心一邊說著一邊從報攤上，拿起了一本時尚雜誌。

「我是《輕舞》的實習編輯，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們雜誌社就在那邊的樓里。下一期做高中生主題，我約好的那個模特今天來不了了。你能幫個忙么？就是拍個高中生日常照片。」凌心說話語速很快，一口氣就說出了大串話。

她努力地對余婉婉解釋著，急得滿頭都是汗。

此時的凌心就是個實習編輯，第一次任務都完不成的話……在《輕舞》的前途，大概也就沒了。

曾經的凌心為了勸服余婉婉廢了不少的力氣。此時此刻，余婉婉看著穿著格子襯衫，帶著黑框眼鏡，年輕單純顯得有點傻氣的凌心卻笑了。

「當模特拍個照是吧？好啊。」余婉婉以一種懷念的心情，注視著凌心，然後用力地掐了手心一把。刺痛地感覺提醒著她，一切都不是夢。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四年以前，那個被方逸臣表白的夏天。

這一刻，余婉婉覺得百感交集。

她的人生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一定不會像上輩子那樣了。

她會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好好工作，努力多存點錢。絕對不會讓自己混得那麼慘了。

《輕舞》雜誌的拍攝，其實不怎麼花時間。

花時間的，髮型化妝。

為了突出本期的青春主題，髮型師給余婉婉的頭髮編出了很多小辮子。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那些小辮子在飛舞……

鏡子里的余婉婉有著一張沒長開的臉，她其實只算是普通的，有點漂亮的女孩。

她那雙眼睛長得太好了，亮晶晶的，就像是晶瑩的寶石。十五六歲的年齡本來應該充滿了憧憬和幻想。可是此時此刻，她的眼睛里卻像是經歷了痛苦的洗鍊，變得像深潭湖水一樣深沉淡定。就好象隱藏著什麼秘密。15歲的余婉婉擁有著30歲的眼。

這讓她整個人都具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介於青春與成熟之間。

前世的余婉婉，跟在方逸臣身邊很多年，陪著他拍過各種雜誌媒體廣告。余婉婉曾經為了跟方逸臣有共同語言，努力地學習了很多東西。自然也學會了擺poss，找鏡頭。

於是，4個穿著各種顏色裙子的女孩，一起拍中頁照片的時候，余婉婉是最快進入狀態的，也是最特別的那個。

梳著馬尾辮的攝影師對凌心笑了笑，「這個模特找的不錯，她鏡頭感很好。身·體條件也不錯。」

一頭小碎花捲的化妝師在一邊插嘴道。「是呀，她的顏也美，底子也好，幾乎不用怎麼修。」

凌心聽著老師們的交談，終於放下了心。

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做任務。出一點披露就可能影響她的未來前途。

她打心裡感謝余婉婉幫了她。雖然對於余婉婉來說，可能這只是一件好玩的事。

那天下午，余婉婉按照順序，穿著粉紅色系的裙子，拍了一整組照片。有上·身制服，底下裙子，配黑色筒襪和黑皮鞋的……還換了一套粉紅色的絲質連衣裙，稍微改了一下髮型……

這樣整個下午，余婉婉在閃光燈下面度過。

她再一次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回來了，一切將再次開始……

只是，她的人生是否也會變得閃閃發亮？

拍了一下午，最後凌心給了她兩百塊錢，還跟她留下了聯繫方式。

余婉婉走出了雜誌社，穿過衚衕向著馬路對面走去。看著遠處整潔有序的街道，看著那一排排整齊的高樓。

余婉婉的步子突然輕鬆了很多。

這一次她的人生將會不一樣了。起碼，她不會死死地抓著可笑的愛情。

由於是周六，下午五點，站台里也沒有幾個人。余婉婉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凌心卻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余婉婉……」

「凌心姐，怎麼了？」余婉婉背著書包看著凌心。

此時此刻的余婉婉化著色彩明亮的淡妝，穿著紅色的連衣裙，踩著一雙涼鞋，還背著一個大大的書包。

如果余婉婉記憶沒出錯，今天是方逸臣第一次約她出去玩的日子。

周五的時候，方逸臣寫了一封含混不清的情書給余婉婉，約她星期六下午在圖書館見面。

這時候的方逸臣，還是學校里最受歡迎的男生。

每天晚上或者課間休息的時候，都會在籃筐下面大顯神威。

高中里，許多女生都把長相英俊的方逸臣當成王子。還有人傳說，方逸臣會武術，救過隔壁班的林某某。

這時候的余婉婉雖然對方逸臣有好感，但是對戀愛還沒有什麼概念。只是覺得人家既然約了，去一趟也無所謂。而且余婉婉已經開始叛逆了。她實在討厭，她媽媽總是一天到晚發牢騷，抱怨著她爸爸的不長進。嫌棄生活多麼糟糕，多麼上不了檯面。

於是，周六的日午，乾脆就跟她媽說跟汪小綠約好，一起去市圖書館看書。

余婉婉性格其實有點小迷糊。對什麼都不太上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喜歡瓊瑤的小說。前一天剛好因為一本小說哭濕了枕頭。

於是，坐車的時候，小風一吹，她就不小心睡著了。這才有了這第一次拍廣告的機會。

回憶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過了十幾年，余婉婉卻還能想起來。

「明天，你還有空么？」凌心滿臉期盼的看著她。

「有什麼事么？」上輩子余婉婉拍完這次雜誌照片，隔了半個月凌心才給她打電話的。

「還要拍一組照片，攝影師覺得你很不錯，想交給你拍。」凌心一臉興奮地樣子。

此時的凌心很年輕，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她就像一個星探，為自己挖掘出一個有潛力的新人，而興奮不已。

「行呀。」余婉婉一口答應下來。年輕時候的她青春無敵。十幾年後，她想找個地方當模特都沒人用她。

「是么，實在太好了。明天上午九點可以么！」

「嗯，沒問題。」余婉婉沖著凌心笑了笑。

其實她很感謝凌心這位大姐，她一直都在給她找機會。

只是，那時候，余婉婉太年輕，覺得戀愛比任何事都重要。覺得坐車大老遠去當模特拍照片太辛苦。所以，拍了幾次，新鮮勁一過，就不玩了。

到了後來，余婉婉落魄了。凌心也曾經向她伸出友誼之手，邀請她來雜誌社做助理。她卻礙於顏面拒絕了。然後，揮別了父母，獨自一人去e市闖蕩……

「凌心姐，謝謝你想著我。」重活一世，不再只想著愛情的余婉婉，真心誠意地感謝，別人對她的善意。

看著余婉婉上車后，凌心推了推眼鏡，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很好。

對別人釋放了善意，幫她去爭取，得到真誠的道謝，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在公共汽車上，余婉婉不禁有些心潮澎湃，她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她父親老實到有些懦弱，她母親在家裡就像個女王，霸道，固執，任性，還特別自以為是……她的母親始終都像噩夢一樣，讓余婉婉整個少年時代充滿了煩惱。

只是到了此時，已經5年沒見面，十年沒怎麼回過家的余婉婉，突然發現她是想念著她們的。

踩著夕陽，站在熟悉的衚衕，望著自己在二院宿舍里的家。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望向自己家方向的那扇窗子，余婉婉突然有種無比懷念的感覺……

到了家門口，余婉婉打開門一看，她的母親邱芸芸女士正在客廳里，用黃瓜糊臉……

雖然，日子永遠過得不富裕。邱芸芸總能想方設法地留住自己的青春和美貌。

就算是用自己買的打折布料做的衣服，她也能把自己弄得像個貴婦人。同時，她擅長喜歡自己動手漂染護理頭髮，還會根據時尚雜誌自己做造型。

邱芸芸今年已經42歲，卻能把自己打扮的像30出頭的樣子。

「你怎麼在圖書館呆了那麼久？」貼了一臉黃瓜片的邱芸芸像個女王一樣，滿臉不悅地質問著她16歲青春靚麗的女兒。

小的時候，她是真的會捲起袖子，拿出一個竹板，用力地打余婉婉的屁股。專挑肉多的地方打。表面上看不出來，實際上特別疼。

邱芸芸小時候是被嚴厲的老祖母帶著身邊教養的。老祖母是個大家閨秀，邱芸芸學得最多的就是規矩。長大后，邱芸芸又用那種早已不合時宜的規矩教育著自己的女兒。

雖然，她們家老早就榮光不在了，就連她自己也只是碰到點富貴的尾巴。

但是，邱芸芸深深地迷戀著那個祖母嘴裡邱家鼎盛的年代。並且深深地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以至於她這輩子，一直過得都不如意。

「我坐車坐得累了，不小心坐過站了。」余婉婉解釋道。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挺大個丫頭還這麼冒失。」果然，又是一頓暴風驟雨地似的責罵。

余婉婉就是在邱芸芸這樣奇怪的教育下長大的。她總覺得邱芸芸讓她透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等到余婉婉上了高中，離家遠了，脫離開母親的「魔爪」了。

就好像突然開竅似的。她覺醒了，長大了，突然發現她媽媽說得那些都是不對的。

她媽媽一直都在追逐著虛榮生活影子，一直都在無理取鬧地折騰著她和她爸的人生。

於是，余婉婉做了人生中最激烈地一次叛逆。她接受了方逸臣的追求，跟他偷偷地玩早戀。

那時候，她沒有那麼愛方逸臣。只是一想起，她母親發現她的秘密之後的表情就會暗爽。

再後來，被母親發現了，又是一陣暴風暴雨。她偷偷離家出走，直到跟方逸臣結婚才回家去……

那時候，方逸臣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明星了。

母親卻扯著嘴角看著她，「傻瓜，以後你不會後悔就好。」然後，就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似的。邱芸芸說，「你別來看我，我一看見你就心口疼。」

余婉婉覺得她說話太喪氣。就更加不願意回家了。只是，在方逸臣掙錢的時候，往家寄了一小筆。

再後來，余婉婉果然被方逸臣拋棄了。

她的悲劇，不幸被邱芸芸言重了。邱芸芸一直覺得，方逸臣根本就不是靠譜的人。

余婉婉卻不肯聽她的話，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人生給糟蹋了。

余婉婉也曾怨恨地對母親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這樣的。

她母親只是面無血色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