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眾生相里

自從余婉婉看了戴志澤和凌蝶的戲之後，就深有感觸。

或者說，自從她來到這個劇組之後，每一天都能見識到一些新鮮事，學習到一些新的東西，體驗到一些從未有過的感觸。關於做人，關於演戲，也關於人生。

看著這麼多執著眷戀舞台的前輩們，看著片場那些終日里忙碌著，卻不斷地尋求機會的演員們……

余婉婉心裡有種說不出感覺。

何其有幸她可以從新來過，何其有幸她遇到的這些這麼好人，何其有幸她能在真正的表演藝術家身邊觀摩學習……

到了現在，她才明白，上輩子她以為方逸臣已經算是成功了。很幸運地登上了國內影帝的寶座，數千萬的片酬，上千上萬的粉絲，時常出現在新聞里……

直到看到了馮老師，看見戴志澤，看見凌蝶，余婉婉才發現，方逸臣那其實不算成功。

演戲，修心。

而方逸臣早已迷失在名譽榮華里。

他就算很幸運地，越來越火，紅了幾十年……到了最後也無法贏得真正的藝術家的認可。

過多得追求物質享受，忽略了演技方面的學習進展。

以他那樣因為幸運獲得影帝獎盃的半吊子演技，只要站在一個真正的演繹藝術家面前，一對比就會露出粗鄙的那一面。到時候……

想到這些，余婉婉更加下定決心，要努力磨練演技。

馮老師笑著說，「小丫頭急什麼，你有的是時間呢！」

可是，余婉婉卻覺得她一分鐘都等不下去了。就想拚命地學習再學習。

余婉婉在自己不用演戲地時候，近乎貪婪地看著前輩們的演出。

大英和三英的對手戲，嬉笑怒罵，怒其不爭與破罐子破摔……

三英和二英的對手戲，試圖挑起家庭內部矛盾，對方卻頑固地退讓……

二英和老太太的對手戲，驚才絕艷的演技與堅守在舞台上幾十年的藝術洗鍊……

整個劇組裡，值得年輕演員學習得東西太多太多。

在前輩的帶領下，《家有一老》劇組呈現出一種拚命地狀態。

不會演戲，演不好戲的花瓶沈曼霜，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專註和敬業態度，對待屬於自己的每一場戲。她開始為了自己每一個微小的進步而感動。這至少證明，她其實也可以的。

她扮演的四英美麗溫順善良，誠意十足。

在與葛導通電話的時候，沈曼霜難得地堅持道：「我很想認真地拍這部戲。」

扮演劇中反派的谷雪涵，也在不斷與前輩高手們的對手戲中慢慢地突破自己……她扮演得三英壞得讓人咬牙切齒，卻又讓人產生某種憐憫。三英為了六英而哭泣的那場戲。

「怎麼是六英？怎麼偏偏就是咱們家的小六英？大英、二英、四英誰得了這病不行呀？哪怕是我也行呀！為什麼就偏偏是六英？她才多大！」三英邊說邊哭得淚流滿面，聲音都帶著哽咽，一邊哭一邊還詛咒著家人甚至是她自己。

六英雖然是她人生悲劇的來源，可是卻也是她血脈相連、看著長大的孩子。

老媽看著她想安慰，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最後，只能坐在她的身邊陪著她流淚。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愛著六英。老媽的手指不斷地摩擦著三英的後背，如同在安慰她一般。

這些年，三英變成這樣，老媽不是不愧疚不後悔。所以才一直縱容著她的「任性」。

十幾年了，母女二人第一次如此地靠近。或許只有這時，她們才終於再次開始理解彼此。而這源於她們對家裡最小的孩子的愛。最後，三英終於第一次，緩緩地帶著迷惘與猶豫靠向老媽的懷裡，卻被老媽一把抱住了。

老媽的懷抱一如既往地溫暖寬容。

這場戲谷雪涵超水平發揮，把三英的惡中有善，善中帶刁，演繹地漓淋盡致。而在老媽的演繹的寬容中，母女之間長達十幾年的矛盾終於出現了和解。

整部劇到這裡都達到了一種情感的升華。戲里如此，戲外也是如此。

導演叫了「cut」之後，母女倆仍是抱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離。

最後，馮老師說，「谷呀，你走出來了。」

谷雪涵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似乎還陷入角色里無法自拔，失控似的淚流滿面。

而馮老師也如同劇中老媽一樣，不斷地撫摸著谷雪涵的後背。

谷雪涵也藉此終於從自己的人生中低谷走出來了。不再憤世嫉俗，不再怨天尤人，把時間用在磨練演技上，繼續那漫長又可能沒有結局的等待。

馮老師突然低下頭，在谷雪涵的耳邊，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

她一邊流淚，一邊點著頭。

從那天起，谷雪涵在劇組裡就變得安靜了很多。之前，她其實已經變了，只是沒有這麼明顯。

反正，劇組再也沒有人見到她的小助理跑著去給她買咖啡。也沒有人見到谷雪涵暴躁地對某件事或者某個人發表意見。或者躲在化妝間里摔東西。

現在的谷姐有空還琢磨劇本呢！

余婉婉看著戴志澤拖著病弱的身體演戲。在鏡頭前的每一秒，他都拼盡全力，想燃燒自己的生命似的。在敬佩的同時，又忍不住感到擔心。

十年後，戴志澤似乎已經完全消失在銀屏上。

年輕人甚至不知道他的長相，只是隱約地聽過他的傳說。

戴志澤代表的是華國演藝界的巔峰。雖然得到國際影帝獎項的沒有他。可是，他卻是圈內公認的無冕之王。

那時候，不是戴志澤不想演下去，而是他已經無能無力。

一想到這麼好的演員就那樣遺憾地離開。想起再也不能看到他的創作。就讓余婉婉打心裡感到惋惜。

這個年代，人們遠沒有那麼重視中醫養生。大家看什麼病都寧願看西醫。醫院裡，中醫就是清水衙門。余婉婉的爸爸實際上是個很有實力的青壯派。也是二院中醫科主任。

只是，就算是主任，余家男的工作也很清閑。中醫國術的沒落不得不算得上一種悲哀。

在回到家裡商量之後，余婉婉就偷偷地跟馮老師表示，能不能讓戴老師去他爸爸那裡看一下病。余爸爸很精通中醫調理，她的干爺爺今年已經70多歲的人，如今依然健康硬朗。老爺子就算現如今中醫養生調理界的一方泰斗。如果余爸爸看不了的，還可以找干爺爺給看看。

馮老師一聽就覺得行。在她的勸說下，戴志澤在他愛人的陪伴下去二院看了一次中醫。

這件事之後就沒有下聞了。戴志澤偶爾過來劇組轉一圈。

只是余婉婉就從來沒有主動向前揍過，也很「酷」地沒跟她男神打過一次招呼。

連馮老師都笑著說她。「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前幾天，你不是還說戴老師演技好，是你的偶像。怎麼人一來，你就跟死魚一樣，都不帶跟人說話的？」

那邊表哥顧亮就一邊跟馮老師解釋。「婉婉這丫頭是被我姨媽用大家閨秀方式的養大的。在外面就不許主動跟男人搭訕。中學時期，婉婉不小心錯收了情書，回家后還被我姨媽拿戒尺抽屁·股呢！敢早戀，敢跟男人搭訕，我姨媽就揍死她。所以，我表妹性格有點內向。」

內向，也算內向吧？

顧亮其實覺得余婉婉挺神奇的，不愛說話，也能混得挺好的。

起碼，寶哥就會把她當妹妹看，在劇組裡對她照顧有加。馮老師也很喜歡她，把她當閨女了。曾經欺負她的谷姐，現在面對她時，也對她換上了一種複雜的表情。甚至會在對手戲時，提醒她一些注意的事情。

「噗……」馮老師都被顧亮的話驚呆了。她見過邱芸芸呀？看著挺正常的，沒想到性格這麼奇葩。還有這麼教育女兒的。

「那她平時不是看著挺正常的么？該說話說呀！」馮老師說得是余婉婉。

「那不是跟您說么？」

「……」

「那以後交朋友，嫁人怎麼辦？」馮老師不禁有些擔心。

「我姨媽說她還小，不用考慮這些。自從婉婉上高中以後，一看見年輕男人想靠近她，我姨媽就急眼。」

「……」這簡直就是戰鬥機似的奇葩媽媽。

這到底算教育的失敗還是成功呀？

反正不主動跟人搭訕，余婉婉好像在劇組混得也挺順利的。起碼別人對她好，她知道還回去。小寶給大家沖水的涼茶都是余婉婉這丫頭從家拿的。老太太看著這丫頭安安靜靜地，顯得特別成熟沉穩，好像也沒什麼大毛病。而且應該也不怎麼影響以後的發展。不就不主動跟人家說話么？

想到這裡，馮老師嘴角抽了抽，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馮老師把余婉婉的這毛病跟戴志澤說了之後。戴志澤聽得嘴角直抽抽。

「大概是遺傳吧？我看她爸爸好像也不太喜歡說話。說話的時候，語速很慢很平和。而且只說重點，一句廢話都沒有。」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余爸爸那是一激動就口吃。能不慢么？

反正以後，他們總會知道這個真相的。

而且大家也都覺得丫頭還很小，演技還行，肯努力，人品也不錯，體貼懂事，不愛說話什麼的，大概也不能算是問題吧？起碼演戲時挺正常的。

劇作里，唯一那個有點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五英」了。

「五英」來劇祖那天，工作人員看見他從一輛奧迪a8上下來，裡面疑似坐著一個年齡比他大很多的帶墨鏡的老女人……

「五英」第二次來劇組的時候，不坐a8了，自己開著一輛銀灰色的寶馬。那輛寶馬就成了「五英」的常用座駕。

據說，「五英」是自己帶資進劇祖的。貌似還佔得不是少數。

所以，導演對「五英」特別的寬容。

五英英文比華語說得好，通常說著說著華國話就忍不住蹦出一個英文單詞，就算這樣導演都原諒他了。反倒安慰自己說，那不是五英想出國么？英文必須好，必須深入在生活中的每個角落。

讓人鬱悶的是，「五英」演技差，更直白地說就是完全不會演。

就算幾個英里，演技較弱以花瓶著稱的四英沈曼霜跟他一起演戲，都能超水平發揮起個帶動作用。

每次拍完「五英」，導演的臉色都像黑炭似的。又不好直接罵「五英」不會演戲就滾回學校去學！本來，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卯足勁超水平發揮，「五英」當花瓶擺著也就是擺著。

現在整個劇組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導演都快觸摸到成功的裙角了。結果，一到「五英」就有好大一盆冷水潑下來……

導演打掉牙齒往肚子吞，都快忍成內傷了。暗自發誓，一定要當能夠自主的大導演。這部劇卻還是得繼續下去。他還是得跟「五英」繼續磨合。

劇組裡，關於「五英」的各種傳說，早已滿天飛。

據最可靠消息，「五英」從小在國外長大，因為熱愛演戲，一回國就熱情地投身娛樂圈。

目前正被北方最大的娛樂公司女老闆向女士包·養中……

「五英」的條件其實很好，長得很帥，而且還不是瘦弱型得小白臉。反而是練過的，全身上上下下都長著不太明顯的肌肉。穿著衣服時候顯得很纖細，脫掉外套就會很有看頭。

除此以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長期在國外的緣故，「五英」身上帶著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劇組裡八卦的小夥伴們，已認定英哥必火。都獻·身給50多歲的大媽當男朋友了。

哥都這麼拼了，再不火就說不過去了。

谷雪涵每次看見「五英」都會眼皮外翻，白眼看人。

她最看不上這種為「藝術獻身」的人了。只是從前只有年輕女孩，沒想到現在的男孩也這麼干？「五英」的出現再次刷新了谷姐的三觀。

谷雪涵沒低調看劇本前，經常跟小助理義憤填膺地說：「現在的人呀，總是貪心想找捷徑。不論男女，都活得沒羞沒臊，只要肯成名什麼都肯干。這幫小年輕懂個p？以後這都是他們身上洗不掉的污點。」

巴拉巴拉巴拉，摔東西……小助理站在一邊傻乎乎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