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0||

高三的生活很忙，其實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情，每一個學生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學習。

所有的人都說要過獨木橋，過去了陽關大道，通往城堡。過不去掉進地獄里，賄賂重造，或者打上失敗者的烙印。

當所有的人被限制在一個小小的圈子裡之後，那個圈子裡的佼佼者就會變得很帥氣，異常吸引人，哪怕有張撲克臉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進入高三，作為學霸的江星辰徹底凸顯了出來。

這個不算太高大，也不算太英俊的少年，大考小考長期霸佔在榜首的位置，並且經常怒甩第二名遠遠的。

坊間傳聞，江星辰智商極高，不用看書都能考出好成績。

第二名曾經噴血追趕，卻被小辰哥一次又一次的怒甩。

考題難得時候，甚至被甩出幾十分。

到了高三，不愛學習卻頭腦聰明的學生開始下苦功了，學校里的月考每個月前二十名的榜單競爭得出奇激烈。小辰哥每次都能把第二名甩出，一直狠狠地壓著這幫出類拔萃者一頭。

從那以後，同學們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他一聲小辰哥。

與此同時，好多妹子，出於各種原因對江星辰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特別是他們班裡，女生們課間開始瘋狂地向他請教功課，以及學習方法。

小夥伴們都在想，如果有什麼提高分數的捷徑就好了。然後順便在這乏味的高三，遭遇點浪漫的事就更好了……

可是，江星辰就像傻瓜一樣，完全是看書看成呆瓜了。

妹子們圍著一個男生，這難道不是一件莫大榮幸么？

可是他偏不，非要從一個安靜的美男子轉向冷酷少年。妹子一到他身邊，他就會變得異常冷淡，甚至連話都懶得說。

他看人的眼神也很奇特，似乎分分鐘都在鄙視著妹子的智商。這麼簡單的題也不會，你是豬么？

就算是學霸，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開始對江星辰有好感的女生都憤怒了。

可是再一看，江星辰正傻裡傻氣地往余婉婉身邊湊呢？

老師都說了，高三不能談戀愛。這兩貨在幹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么？

因為高三生活空虛寂寞變成惡毒女配的妹子們，一不小心就在廁·所里，散播了江跟余在談戀愛的謠言。

關鍵是，這些天以性格兇殘聞名全校的數學老師，白「老（惡）棍」正在瘋狂地拆西皮。

白老師很邪惡地表示，你敢在高三不好好學習談戀愛。我就敢把你拉出來曝光，請家長。讓你丟人現眼，給你記過。把翅膀給你撕掉，看你怎麼折騰下去？

高三生活太寂寞了。看到一男一女終於反抗了白「老（惡）棍」，終於在一起了，是一件小夥伴們喜聞樂見的事。於是，有事沒事八一八，你知道我們班那個誰么？

八卦流言很快就變成余婉婉和江星辰背著家裡在外面同居了。

江星辰終於被白「老（惡）棍」叫去單談了，也不知道到底談了什麼。反正就沒有然後了。

到了白「老（惡）棍」的數學課上，他又拍桌子又敲黑板，驚聲咆哮，「把那功夫都用在學習上，有時間把模擬題，知識點好好看一看，別老閑扯淡，胡說八道。」

傳得最厲害那個曾經暗戀過江學霸的妹子，反倒被白「老·棍」叫去辦公室了。回來之後，妹子哭得就像淚人一樣，只好好幾天就沒說過一句話，可憐呀。

白「老（惡）棍」果然不改惡棍本色，對軟妹子都能下狠手。男孩敢往上湊么？

可惡，難道學霸就這麼招老師愛？這是被袒護的節湊么？——小夥伴們頓時不服氣了。卻被強大的白老師壓得死死的，不敢私底下瞎「八」了。

不管怎麼說，大多數學生還是想考大學的。於是，在白老師的棍·棒政策下，這次流言事件就這樣被壓下去了。

至於別的戀人們？別開玩笑了，白老師正在狂抓西皮，人稱拆初戀狂魔……

班裡腥風血雨的，余婉婉卻很淡定地嚼著江星辰送她的小熊巧克力，一邊瘋狂地做著題。

不管，外面多大風多大雨，始終都沒有波及到她。她有種莫名其妙就被袒護的感覺。

等到余婉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被江星辰收買腐·化了。她愕然地發現，她吃了江星辰給她的巧克力，小點心，小餅乾已經吃習慣了。

現在每天下午不來點加餐，就覺得牙齒都不舒服了。

這是被當成豬來喂的節奏么？這真的就是正常同學交往么？

她怎麼不知不覺就這麼信任他了？這是信任吧？

余婉婉還在糾結著，春節終於到了。

過春節，余婉婉作為高考生就沒休息幾天。

大姨邱茵茵送她的東西除了壓歲錢，新衣服（正常款的，適合青少年的。）還有腦x金。因為入股了裁縫店，大姨家今年也比較富裕。

只是，腦x金什麼的，能不能不吃？按照她後世的經驗，這些東西很古怪的。

要說起來，還是余爸爸比較給力，隔三差五地就會給她做有營養又美味的好吃的。

邱芸芸總是一臉憂鬱地看著她閨女那因為吃太飽，而微凸的小肚子。卻始終沒有嘮叨過你該減肥的話。

開玩笑，高三再提減肥的事，那是要出人命的。可是，她女兒的臉看上去圓了不少，紅撲撲的就像一顆蘋果。腰圍據預測長了一尺。這樣下去，還能當電影明星么？

等高考完了，她會好好教教她閨女怎麼維持身材的。邱芸芸很陰暗地想著，手裡握著筷子發出卡巴卡巴地聲音。

余婉婉很敏感地看了她一眼，果斷收回了伸向肘子的筷子……

過春節的日子總是很幸福，很短暫。

只是，有一天，余婉婉幫媽媽打醬油的時候，居然遇見了殺馬特大姐（江星辰的姐姐）。

大姐現在已經不殺馬特了，在國外的日子裡，她顯然收斂了不少。頭髮規規矩矩地染回了黑色，長發披肩顯得很淑女的樣子。熊貓妝也沒有了，露出了乾淨漂亮的臉，以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害得余婉婉差點沒能認出來她。

余婉婉腦子裡，胡亂地跑著每個殺馬特卸妝后都是一隻美女，這樣的奇葩結論。

江晨曦已經兇猛地向她走過來，余婉婉都要以為她又跑來收拾她了。

江晨曦卻很突然地在她面前低下了頭，深深地給她鞠了一個躬。這把余婉婉嚇了一跳，購物袋差點扔地上。

「我求你……請認真地看待我弟。他對待這段感情很看重，很認真。他討厭對待感情不專心，他弄不明白為什麼兩夫妻不能白頭到老？為什麼非要有那麼多的麻煩事？小時候，爸媽吵架把他嚇壞了。他就把自己的某些感情關掉了。現在，他的心因為你而慢慢打開……他一直都在偷偷喜歡你。好喜歡你。他做了好多你不知道的傻事。

你喜歡他么？你跟他有沒有可能？如果沒有可能，我就把他帶到國外去。他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的！」

江晨曦是個很倔犟地少女，她很高很漂亮，她身上卻充滿了反骨，她懂事後似乎就對整個世界都不滿意。於是，她開始很「酷」地面對這個世界。

她叛逆過，並且一直叛逆著。她混過x社會，給人家當過老大，打過架鬧過事，被學校里開除，繼續在社·會上瞎混……

她從來不是個好孩子，不是個好人，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刺頭。

可是她卻很在乎她的小呆瓜弟弟，一點也不願意看到他受到傷害。

余婉婉獃獃地看著彎著腰的高個子少女。

眼前的這一幕和她記憶深處的一個片段是何其相似？

不知不覺，記憶之門再次被打開，讓余婉婉想哭又憤怒……

很多年前，那一幕深深地烙在余婉婉的腦海里，只是她從來不願意想，也不敢想。甚至拚命地想要忘記……

她對於那件事害怕，憤怒，又恐懼。或者那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她曾經看到過，邱芸芸站在方逸臣面前低下頭……因為她的離婚，她媽媽去找她。

她一直以為，邱芸芸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會低頭呢？她應該是很蠻橫地把方逸臣罵得狗血淋頭才對。

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她無數次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強迫自己忘記媽媽低頭的樣子。

似乎這樣就能證明自己沒有做錯過。

直到此時，看著眼前這個脊背彎下去的江晨曦，她才發現曾經對自己說的謊言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她沒有看錯，也沒有記錯。

她的母親對她最不喜歡的前女婿低下頭，就為了她這個不孝的女兒。

此時的江晨曦和彼時的邱芸芸做了同樣的事。

她們都一樣，如此高傲的人，卻會低下高傲的頭，為了她們愛著的孩子……

余婉婉很鄭重地，用力地扶起眼前這個姐姐。好半天，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睜大眼睛用力地看著她。她的嘴角一直顫抖著。她做不到，她不能欺騙肯為自己的孩子低頭的人。

她不得不第一次認真地面對自己的心。

喜歡江星辰么？到了此時面對著這樣的高傲姐姐，難道還要繼續逃避？

不，她不是方逸臣做不到把別人的心踩在地上。即便，她在逼她也如是。

到現在難道還不肯承認么？她會為那個男孩動心，她會為他的付出而感動，她希望……他會一直這樣對她……只是，愛情可以長久么？

「對不起，我沒辦法回答你。我很怕，我真的會害怕。我不知道，他對我會喜歡多久？不知道他會不會為別人做巧克力？愛情真的值得我們期待么？他會一直呆在我身邊么？到了我四十歲的時候，他還年輕帥氣，會不會叫我黃臉婆，嫌棄我？他可以跟我一起走到白頭么？我很怕，怕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喜歡他。我唯一肯定的就是，只要看著他，我心裡就會很柔軟。」

余婉婉第一次對一個姐姐，也對自己敞開心扉說出心裡話。

余婉婉很年輕，看上去太年輕了，她臉上的輪廓很柔和，有點嬰兒肥的影子，她的五官輪廓甚至還有點沒長開……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清亮乾淨地就像一潭不曾被污染過的清泉。

這孩子就像一隻剛從迷霧森林中走出的小動物，她對森林外的世界充滿著期盼，她渴望著愛情到來，心裡卻又充滿不安。

這也是個感情受過傷害的孩子，或許就像她和她的蠢弟弟。

只是，她跟她還不一樣。至少，她很勇敢地感情抱有期待。至少，她對別人還會真誠。至少，她的心還會變得柔弱。

江晨曦看著余婉婉，表情突然變得很溫柔。

在這之前，她其實一直在擔心，余婉婉會不會故意吊著她的傻弟弟，是一個貪圖他們家有錢，耍著傻子玩的心機女孩？

再次見到余婉婉之後，江晨曦總算放心了。余婉婉比她想象得對感情還要執著，還要認真呢！

看到這樣一個真誠的余婉婉，江晨曦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果，她的蠢弟弟再繼續努力「追」下去，繼續給這個女孩信心。

他們應該會有個幸福的結局吧？

不像媽媽，也不像她，蠢弟弟應該能獲得幸福吧？

江晨曦突然忍不住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兩個傻乎乎的孩子，談一場傻乎乎的戀愛。

雖然這樣會顯得自己很蠢。至少，她還可以相信有的人會很認真地談戀愛。

江星辰一路狂跑了這條衚衕里，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喂，姐，你不要找余婉婉麻煩？她什麼都沒對我做呀？」

結果，可憐的江星辰一跑過來，就被她姐姐隨手一個過肩背，當場傾倒在余婉婉的運動鞋之下……

「蠢貨，活該給你還沒追到女朋友。哼……」雖然外表變得淑女了，可是內力還是校園女老大的姐姐，用實際行動展示了姐炫酷依舊。

江晨曦實在懶得理她這個蠢到沒救的弟弟，轉頭就走了。

愛情是別人的事，她只圍觀就好了。插手就沒必要了。

年輕人的事還是年輕人自己解決好了。她已經退出江湖很久了……

余婉婉吞著口水，看著可憐的江星辰。真的不是她故意要那麼想，只是，如果剛才回復的不滿意，老大她也會這麼摔她吧？

想到這裡，余婉婉不禁出了一把冷汗。她曾經以為自己會一點防身術，又是舞蹈出身，應該不會害怕跟人打架。

人家老大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想打架？你還差得遠遠，分分鐘給你打趴下，所以沒事別來惹少女老大。

「你還好吧？」余婉婉提著購物袋蹲在了江星辰面前。

江星辰都快哭了，姐姐如此無理取鬧，他實在抗不住了。怎麼能在他喜歡的妹子前面，讓他這麼丟臉？

回家后，他要打小報告，讓麻麻趕集把姐姐送到外國去。那隻還是盡情地禍害那些歪果仁吧，不要回國來折騰他這可憐的，幼苗般的初戀。

江星辰果斷坐了起來，很認真地推了推眼鏡，很嚴肅地用靠譜的學霸臉看向余婉婉。好像這樣就可以讓她忘記剛才那丟臉的一面似的。

只是，他的耳朵根早已發紅，拳頭也攥得死緊。這些被忽視的小動作，明晃晃地出賣了他的心。

作為專業演員的余婉婉實在不忍心看著他繼續演下去。於是，很淡定地說，「我要去打醬油，你去么？」

「……」打醬油等於單獨一起出去等於約會？

學霸靠譜臉一臉淡定地站起來，很嚴肅地說：「要去。」手下意識地拍了下褲子上的土，拍完才想起這個動作不對，會很丟臉。

此時他聰明的大腦已經死機中，有兩個字元卻在重複地循環著，約會約會約會……

到了超市，他覺得自己也要意思意思買點東西，果斷隨手拿了一瓶水。

結帳當然是男人的事，要顯示出很豪很霸氣的那一面。如果還沒到那一步，一定要很自然地替她結帳，不能讓她覺得尷尬不好意思。——來自蠢姐姐給他的108條戀愛忠告。

只是，到了結帳的時候，他已經霸氣地抓住了余婉婉手裡的醬油瓶，卻發現由於出來的太匆忙，錢包卡片都沒有帶……

頓時，一道閃電劈過，靠譜學霸臉少年徹底地石化……

那邊收銀小妹還很殘酷地提醒他，「一共7快8毛。」

石像瞬間就要碎了。他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會隱身，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從他身後突然伸出了一隻白皙的小手，拿著一張標著數字十的大額鈔票……

江星辰臉上沒有表示，眼鏡就是他的面具，隔離了冷靜的他和這個殘忍的世界。只是濕漉漉的，快要流淚的眼睛卻在不經意間出賣了他的心。

直到，那雙小手「卡巴」一聲，把飲料擰開。「吃了你那麼多好吃的，我就請你喝個飲料吧。」

女孩很善解人意地說著，分分鐘就化解了他的尷尬。

「下次，我在請你吃好吃的東西！」很靠譜學霸臉很不自然地說著。

「好呀。」女孩卻答應了。而且她對他笑了，沒有一點惡意和嫌棄的意思。

她笑得很好看。只是看著她的笑容，他心底的那朵小花就瞬間盛開了……

他們一起離開了小超市，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突然想，如果能一直跟她一起走下去就好了……他下意識地看著她的臉，她似乎比兩年前，長高了，胖了一點點，也長大了一點點。

可是，他的心仍是會如同兩年前第一次看到她那樣，為她怦然心動。碰……他的心又掉了一拍……

直到顧亮急匆匆地跑過來，沖著余婉婉吼道。

「真服了你了。打個醬油你都能約個會。姨媽都要親自跑來找你了。你想讓她揍你么？」

剛才還從容淡定的女孩，瞬間就靈動了起來，就連臉都變成了一幅「囧」樣。

「那我先走了，開學再見了。」女孩急匆匆地向她的表哥跑去。

他的心裡卻仍是在死機中，不斷地盤旋著那兩個字，約會，約會……

他下意識地拿起飲料，喝了一口，很甜很好喝的營養快線。他從來不知道這和牛奶一樣噁心巴拉的東西是這麼好喝的。

似乎他終於跟他喜歡的女孩有了進展，他們約會了，地點是超市，打了一瓶醬油，她請了他喝了一瓶營養快線。

強行創進他房間，已經笑得捂著肚子倒在了沙發上的無·良姐姐，再次對他散發了巨大的惡意。

「這麼說，第一次約會，你試圖狂霸拽來著，只是沒能付錢？最後還是妹子請你喝了飲料。蠢弟你太有才了。」

「……」還不是因為你嘛？

如果我初戀失敗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還笑。笑死你算了。

在一臉靠譜的學霸表象下，少年的心裡有個小白胖子在嗷嗚嗷嗚委屈地哭。

為什麼從小到大姐姐總是在欺負人呢！

房間的牆角擺了兩箱營養快線，他已經決定了每天至少喝兩瓶。

至於最寶貴的那個瓶子被他放在自己的小箱子里，那裡面有著一粒他最喜歡的紐扣，小時候很喜歡玩的妙蛙種子的模型，還有一隻毛絨絨的小猩猩……

他從小到大，曾經喜歡的每一件東西，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藏著……或許來歷都不記得了，他卻仍是很珍惜「她們」。

或許因為擁有的太少，他才會如此地寶貝著，他擁有過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