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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朝臣與後宮撞面,有一方是要避讓的。豐寶嵐巴不得避開她,身形一閃就往夾道中躲去。
誰知沈寧眼尖,一看見他就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豐寶嵐,給我站住!」
兩方隨侍都嚇了一跳,這皇貴妃這麼樣直呼朝臣的姓名真的好么?
沈寧此時氣極攻心,居然用了一點輕功,眨眼就到了豐寶嵐面前,竟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哎喲!」豐寶嵐故意不躲,而後慘叫一聲。心裡暗自叫糟,這是氣得瘋了。
「娘娘!」琉璃嚇傻了。娘娘一聽樂華郡主說完,就那麼樣的放著郡主不管,冷著一張臉就大步衝出了春禧宮。她嚇得連忙跟在後頭,不知娘娘要幹什麼,見她直直朝御書房走去,一顆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本想上前勸解一番,不料就眼睜睜看到了這一出。
沈寧此時不管不顧,上前抓住他的領子,惡狠狠地問道:「子祺的骨灰盒在哪?」他怎麼做得出來,他怎麼做得出來!
「娘娘說些什麼,臣不明白。」豐寶嵐重重咳了兩聲裝傻充愣,心中卻想著當初就該把李子軒打死!
「豐寶嵐,我沒功夫跟你裝傻,你把子祺的骨灰盒帶到哪去了!」子祺人都死了,他們還不讓他入土為安!愧疚撲天蓋地而來,思及李子祺因她之故九泉之下無法安息,她就完全不能冷靜。
「娘娘,娘娘,您這樣是大大失了體統,萬一讓聖上得知可不得了,有什麼話,好好問豐大人不也是一樣么?」琉璃急忙上前勸說,並試圖與玲瓏將她扶開。天爺!娘娘發起脾氣來竟是這般理性全無,這若是讓後宮知道了,個個在陛下面前參上一本,陛下即便不願罰也得罰呀!
「娘娘,請您先讓臣起身罷,臣、咳咳、恐怕骨頭斷了。」她眼中的狠勁是要殺了他么?她的前夫對她就那麼重要?那末天家他……
「再不說我讓你再斷一根!」
「再不濟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這麼恩將仇報么,小李子!」豐寶嵐情急之下只得以恩情壓人。
「你要我的命你儘管拿去,把子祺的骨灰還給我!」
「夠了!」皇帝不知何時趕到了他們身後,臉色陰霾之極地喝了一聲。
萬福跟在後頭,看著眼前一幕簡直不敢置信。方才小太監急急忙忙趕來稟告說皇貴妃打起豐大人來了,他還只當小太監誇大其辭,但眼前正是證據確鑿!這位娘娘是發了瘋么……後宮中對她虎視眈眈者甚多,她這樣兒,不是生生將把柄送到眾人手上么?
沈寧轉頭看見皇帝,並不因眼前自己的失儀失態而心虛,反而也是帶著一道兇狠的視線看了過去。她也不傻,豐寶嵐當初到中州不情不願又不得不做的態度,幕後之人不是顯而易見么!
好,好,一提起她的病癆鬼前夫就不是她了!皇帝一眼就明白了她得知了真相,本有些東窗事發的窘迫,但看到她這副模樣卻是惱羞成怒。
「趕緊把娘娘拉起來,瘋瘋癲癲成何體統!」東聿衡厲聲喝令左右,而後掃視一妃一臣,「都跟朕到御書房來!」
沈寧板著臉鬆開豐寶嵐起了身,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冷靜。豐寶嵐總算鬆了口氣,並不要人攙扶站了起來,略為狼狽地拍拍身上的塵土。娘唉,骨頭好似真斷了……為什麼遭殃的總是他……
一行人沉默地跟著皇帝走了。
不消片刻,皇貴妃當眾毆打豐家公子之事無法控制地如瘋蔓般傳遍了後宮。
到了御書房,皇帝摒退左右,板著臉背著手看向一左一右站著的沈寧與豐寶嵐,明知故問道:「你們做什麼大動干戈?」
他在心頭暗自惱火,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把李子軒的事告知了沈寧,偏偏她又攔下了豐寶嵐。
豐寶嵐此時沒與皇帝對好話,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臣也不知娘娘為何大動肝火……」
沈寧冷笑一聲,看向兩個男人,「你們也不必把我當猴兒耍,我旁的不問,只要子祺的骨灰!」
「娘娘,這其中定有誤會……」
「我親眼看見你帶著兩個盜墓賊到子祺的墓前,還能有假?」
「你這『子祺』二字叫得倒是順口得很,敢情他還是你的丈夫么?」東聿衡居然也冷笑起來。
豐寶嵐額上浮出黑線,皇帝表哥,您這獨佔欲這會兒暴露出來真的好么?
沈寧雖明知是皇帝所為,但她完全猜不出來他是何用意。這會兒聽他這般陰陽怪氣,一個瘋狂的念頭冒了出來:豐寶嵐去盜墓時正是她假死之時,東聿衡總不能怕她與李子祺在陰間相會……太瘋狂了!
「……我想與你單獨說句話。」她看著東聿衡道。
東聿衡自知失言,他也不知那話竟脫口而出,現下只覺丟了顏面,「嘖」了一聲對豐寶嵐擺了擺手。
豐寶嵐恨不得離開這場是非,他差點連禮也忘了,匆匆出了御書房。
沈寧在他出去前看了他一眼,讓他心裡有些發毛。他還記得她當初那句「不會善罷甘休」的威脅話語。她莫非還想秋後算帳?他這身上還疼著哪……
待豐寶嵐離去,二人陷入短暫沉默,沈寧走近兩步,「聿衡,我知道子、李子祺的骨灰是豐寶嵐派人盜去的,你叫他還到李家去好不好?」她知道東聿衡當慣了皇帝,容不得別人跟他對著干,現下最主要的是拿回子祺的骨灰,她試圖以退為進。
「你無憑無據,莫要誣陷朝廷命官。」東聿衡卻是撇開視線淡淡道。
「聿衡,李子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當初他不計回報地幫助我保護我,為這……」
「住口!」東聿衡依舊完全聽不得有關李子祺的話,她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打斷。
「你不能老是這樣子,子祺雖然是我的前夫,但他已經死了,你現在後宮裡還有那麼多妃子……」
「朕叫你住口沒聽見么?」東聿衡瞪向她冷冷喝道。
沈寧已許久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了,先是一愣,而後怒氣也上來了,分明是他的錯,為什麼還這般理直氣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這麼蠻不講理,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你叫我住口做什麼?你是心虛了,還是惱羞成怒了?是不是因為我知道當初豐寶嵐去中州是受人指使,並且知道那人比他位高權重,還與李家有孽緣!」
「沈寧!」東聿衡大喝一聲。
兩人大眼瞪小眼劍拔弩張了好一會兒,還是沈寧先示了軟,再次盡量平靜地開口,「聿衡,我不是傻瓜,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是你叫豐寶嵐去盜了李子祺的骨灰,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
東聿衡臉色十分難看,他從未被人質問過,並且還是這等難堪之事。
「皇貴妃,你要慎言。」他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你不說,我也不問,但是李子祺的骨灰一定要還回李家去,讓他入土為安,否則我將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東聿衡本可以繼續否認,但他帝王的尊嚴不允許他再如垂死掙扎般說些強辭奪理的話,並且沈寧暗藏焦急與內疚的口氣讓他極為不悅,他竟神使鬼差地道:「不可能!」
沈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她明明聽清了還是澀澀地問道。
「朕說不可能,那病癆鬼的骨灰永遠也別想拿回去!」
「東聿衡!」沈寧失控怒喝,「你自己聽聽你說了什麼話,這是一國之君說的話么!」
「你也知道朕是一國之君,還敢對朕大呼小叫!」
「你拿他的骨灰幹什麼啊,我人還在這,他已經死了,投胎了!」
「朕做事何需向你稟告?總之朕自有朕的用意,你不必多問,退下罷。」
「什麼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不行!」沈寧見他態度堅決,怕極了他真不歸還子祺骨灰,她再次放軟了語調,「你別這樣,咱們現下好不容易兩廂情悅,你難道真要因為這件事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么?」
「他算個什麼東西,你對朕的情誼就這麼一點兒,這麼一點小事就能破壞?」聞言東聿衡更是怒火上揚。
「你不可理喻!」沈寧總算見識到這男人無理取鬧的一面。
「哼,朕不可理喻,你的子祺通情達理,溫柔體貼,怎麼就死得那麼早,讓你委委屈屈跟了朕!」
「你幹什麼啊!」沈寧生氣地大聲道。
東聿衡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他大喊一聲,「來人!」
萬福連忙帶著人走了進來。
「把皇貴妃帶回宮去,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春禧宮一步!」
「李子祺待我恩重如山,如果我不能要回他的骨灰,我也枉活一世,皇帝陛下,你自個兒掂量著辦罷!」雙方都在氣頭上,沈寧知道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她最終撂下一句,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兩人氣頭還未過,後宮已掀起了驚濤駭浪,皇后那兒被假裝來請安真來告狀的擠得都沒地兒坐了,孟雅假裝震驚不已,卻遲遲沒有面聖的意思。因為她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去的。
庄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