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楊宛落了水,第一時間就被救了上來,送到了姚夫人面前,除了衣衫透濕,略微受寒之外,倒也沒有別的問題。
姚夫人見了,卻嚇得手腳冰涼,問過沒有嗆水之後,連忙讓人去伺候了楊宛洗澡換上乾爽的衣衫,又叮囑小廚房去熬了薑湯過來。等看著楊宛被送過去洗澡,姚夫人方才問那抱了楊宛進來的丫鬟,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丫鬟也說不清,叫了之前抱著楊宛進來的婆子進來,不一會兒,等著的溫承就被叫了過去。
姚夫人見溫承雖說是換了衣服,但沾了水的地方皮膚髮白,便知道是他一路將楊宛抱了過來的,問道:「你是在什麼地方碰到宛宛的?」
溫承低頭答道:「在書房旁的小花園裡的池塘,我與承意一同看到宛宛落水。」
姚夫人驚訝,心中暗道,明明宛宛是跟了姚真一同去後花園的,怎麼就到了前院?她沒有多說,只是將溫承來回問了幾遍,確認他所言並無前後矛盾之處,方才讓他去洗個熱水澡,不要生病了。
溫承想著之前隱約所見的一幕,心中遲疑片刻,還是沒有將話說出來。
出門的時候,就見姚肅如同炮仗一般飛奔過來,遠遠地就開始大叫:「娘,娘,宛宛出了什麼事?」從他身邊一閃而過,卻能看出臉上滿是焦急。
溫承一邊往外走,一邊想,宛宛如今倒是依舊有人關心愛護,一如當日楊家一樣。出了門,就見承意擔憂站在二門處,見他出來,連忙拉了他往邊上走,問:「夫人可曾說了什麼?」
溫承搖頭,見他神色不安,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無需擔憂,你我是救了人,老爺夫人對宛宛多有偏寵,斷然不會責怪你我。」
承意一面應著是,一面心不在焉地拉著他往居所走:「你身上也濕了,雖然換了衣裳,也該好生洗個澡,喝些薑湯才是。天氣雖說暖了,水裡面卻還涼得緊。」
溫承跟著他離開,狀似不經意地問:「那時候聽到有人落水,你可曾注意宛宛是怎麼落下去的?」
承意一愣,隨後搖頭:「那時我側身與你說話,倒是不曾注意那邊。想來是宛宛姑娘貪玩站到水邊,滑下去的?」
「也許是吧。」溫承不置可否地說,想著自己所見,心中冷淡下來。
這邊姚肅進了門,卻不曾見到楊宛,頓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裡來迴轉悠。姚夫人撫額,拉了他在身邊坐下道:「我讓人伺候著宛宛更衣去了,你且安心坐下,宛宛無事。」
一邊說著,一邊又招了手讓丫鬟進來,去花園裡叫姚真回來。
姚肅抿了嘴,坐在那裡卻彷彿是身上長針一般坐不安穩。不一會兒就見姚真回來,臉上略帶錯愕,手中執一枝石榴花,笑眯眯送到姚夫人面前:「娘,今兒花園子里石榴開得好,折了一枝回來給您帶。」
姚夫人含笑謝了,讓姚真坐下,聽她問:「娘急急叫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姚肅焦急,脫口而出:「宛宛落水了。」
姚真一驚,手中帕子頓時捏緊:「怎麼會!」略一停,又問:「現在怎麼樣?」
姚夫人擺擺手,道:「已經是被人救上來了,並無大礙,如今我打發她去換衣服了。」姚真方才撫胸,道:「沒事就好,可真是嚇了我一跳。」
姚肅面沉如水,問姚夫人:「宛宛不是在後院?為何我聽承意說,是在前院書房旁的池塘里救起來的?」姚真瞪大眼:「宛宛不是陪著玉兒嗎?」
她咬著唇,咬出一抹血色:「之前在花園子里,玉兒說她的耳墜掉了,打發了丫鬟們去找。我不耐與她一同久站,在涼亭里略微坐了坐。宛宛當時與玉兒站在一起,沒過太久,娘就派人來找我回來。只是途中我也並不曾見到玉兒,丫鬟們依舊在幫著她找耳墜子。」
姚夫人聽得糊裡糊塗,一時之間想不明白,道:「如此看來,只有等宛宛換了衣裳過來,才能知道她為何要去前院了。」
姚肅不耐地站起來,來回又走了兩圈,被姚夫人瞪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了。
姚真安靜地想著這件事,花瓣般臉頰略顯蒼白,片刻之後,輕聲問:「玉兒對宛宛多有不忿,今日之事,會不會……」
姚夫人心中也多有猜疑,此時卻道:「沒得這般懷疑家中姐妹的。」姚真連忙道歉,低下頭來不說話了。
不多時,楊宛就換了衣裳,又熱熱喝過薑湯,喝得額頭冒汗地過來了。
與三人相互見過禮,立刻就被姚真拉了手,親密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見三人目光關切地看過來,楊宛低了頭,輕聲道:「玉小姐說耳墜子掉了,婢子幫忙去尋。」
「那怎地就尋到前院去了?」姚真立刻問,「她折騰人也就罷了,怎地還折騰到前院去了。」
姚肅沉著臉問:「可是她說今兒從前院路過,怕是落在前院了?」
楊宛點頭應是,猶豫片刻,輕聲道:「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姚肅頓時就跳了起來:「什麼?!」就連姚夫人,也有一剎那的驚容:「可看清了是誰?」
楊宛搖頭,道:「只記得是穿著嫣紅色裙子,並不曾看清人影。」
姚真道:「既然是裙子,定然不是小廝。只是前院少有丫鬟婆子,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了這等惡事來。」
楊宛沉默不語,就聽姚肅道:「那救了你的,承心承意,可有看清?」
楊宛抬眼看他,見他忽地就沉靜下來,眸中卻彷彿風暴聚集,連忙道:「婢子未曾與他們說過話,還未曾謝過救命之恩。」
姚夫人在一旁道:「自然是要謝的,只是今日之事,也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光天化日,家中居然就有這等謀害性命的人,叫人如何安寢。」
見楊宛在這裡只是略坐了一坐,方才那一碗薑湯帶來的熱度就已經消失,臉頰重新變得蒼白,姚夫人分外心疼,叫道:「翡翠,且去拿了帖子叫了大夫過來,幫宛宛看一看。」
等翡翠應了,姚夫人摸著楊宛的臉頰,道:「若是將那骨子裡壓著的寒毒帶起來了,可就不好了。」
彷彿是應了姚夫人的話一樣,到了晚間,楊宛就開始發燒。大夫過來開了葯,只說要好生看護,等燒退了也就無事。姚夫人放心不下,將自己身邊珍珠瑪瑙兩人留了下來,特意照看她。
守到半夜,見時辰不早,瑪瑙與珍珠商量著,讓珍珠先去略微躺一躺,等下半夜了再來替換自己。珍珠卻勸著瑪瑙先去歇著了,自己來守上半夜。
屋子裡點了好幾盞燈,珍珠幫著楊宛又擦一次身子,出去將水換了進來,燈光一跳,卻是燈芯燒出了花。
拿剪子去剪了,珍珠打量著楊宛的屋子。滿屋子的傢具都是上好的酸枝木,牆上掛的邊上放的,都是姚夫人特意從庫房裡拿出來的。
被楊宛指揮著人擺放好了,顯出雍容大方的氣派來。
就連小小一個燈盞,都是琉璃的,精緻華貴。珍珠放了剪子,在楊宛身邊坐下,又絞一個帕子放到楊宛額頭上,細細地看了她的臉。
小小的人臉頰通紅,閉著眼眉心皺起,睡得格外不安穩。
她伸出手指在楊宛臉頰上輕輕地劃過,低低道:「這樣好的日子,就算是宮奴也好啊……」話音剛落,就聽外間瑪瑙翻身,她僵在那裡,好一會兒見瑪瑙毫無動作,方才放下心來。卻是不敢再說什麼了。
瑪瑙守著楊宛漸漸就見窗外天明,又一次伸出手去換帕子,伸手一摸卻只覺得入手溫熱,再不是之前那種發燙的感覺。她一喜,額頭碰著額頭感觸了一下,果然是無恙了,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姚夫人早晨過來見過了楊宛,聽得瑪瑙說已經是無事,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想到昨日發生的事,卻又臉一沉,打發人去隔壁說了一聲,一大早地就過去了。
姚二夫人正為了姚鐸要納席泓晴的事情心煩,聽得姚夫人過來,略顯驚奇:「大嫂平日里倒是少見過來。」卻立刻起身整理了衣衫出門去迎。
遠遠地就見姚夫人穿著一身丁香色衣裙,頭上插著金簪並紅寶石的華勝,背後跟了五六個丫鬟,緩步走來,氣勢逼人。
姚二夫人心中奇怪,今日的大嫂,倒有幾分來勢洶洶的架勢。
一時之間,她倒是將心中煩心之事去了,好奇之意湧上來。
姚夫人與姚二夫人見了禮,兩人一同進了花廳坐了,下人呈上香茗點心,姚二夫人笑道:「今兒大嫂倒是格外有氣勢,嚇得我心中忐忑。」
雖說是說笑,倒也存了幾分詢問的意思。
姚夫人看她一眼,心中也是嘆。自家的那個庶女從小養在自己身邊,倒是和自己一條心。可這個二弟妹的庶女卻是跟著生母長大,二弟又是一味偏寵,養出了這樣的性子來。
偏生這后宅之事,到頭來不管是誰種的因,最後卻還是要找到當家主母身上來。
想到此節,姚夫人的口氣也和軟了一些,道:「今兒過來,倒是有件事要與你分說一二。」
姚二夫人連忙道:「大嫂且說來聽聽。」
姚夫人垂了眼帘,端著茶杯,由著丫鬟們將下人們都打發出去,方才不緊不慢說出一句驚天之語來:「二弟妹可知道,玉兒昨兒在丞相府,意圖謀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