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這戶說得也是,我們就是那小門小戶的出來,受不住福氣。倒是丞相府的丫鬟,也比我們有福氣些,這身上穿的帶的,總有百把兩銀子。」

姚夫人今日出來,帶了自己身邊得用的翡翠瑪瑙二人。兩人已經是十六七歲,今兒都穿了柳綠色的綢緞衫裙,頭上用白玉發簪挽了頭髮,耳朵上紅色的珊瑚墜子,手上都是同樣的碧玉鐲子,看上去身段苗條儀態大方,走出去若說是哪家的小家碧玉,也絲毫不過分。

再加上姚真身邊跟著的楊宛,及兩個年歲略小一點的丫鬟,都是打扮得粉雕玉琢彷彿善財童女一般,衣服首飾收攏收攏,也是價值不菲,讓說話這婦人心中生出了嫉妒之意來。就這幾個丫鬟,都肯撒手幾百兩銀子,卻不肯給自家親戚一星半點,自家女兒還是帶著綢花,連個金簪都沒有的。故而一眨眼就說出了這番話來。

這還是她不識貨的緣故,另外四個丫鬟暫且不說,楊宛頭上那個綁頭髮的卻是純金拉出的金線,細細地編了繩,又串上珍珠藍晶,用米珠隔了,看著不起眼,價值卻是不菲,論起手藝,倒是比姚真脖子上的項圈更加精細。

此時楊宛聽得那婦人這般說話,心中生出一股怒氣,尚未上前替姚夫人反駁一二,翡翠就已經笑吟吟地發了話:「這也是夫人疼婢子,才肯在婢子身上下功夫。」

姚夫人立刻就介面,笑道:「這幾個都是我身邊得用的,走出去也是丞相府的臉面。若是穿得減薄了,只怕還要被人小看,若是耽擱了老爺的仕途,我可是生受不起。」

姚二夫人聽得這邊熱鬧,含笑走了過來道:「聽起來這邊倒是熱鬧得緊,可是有什麼好笑的?」

姚夫人並不言語,瑪瑙就笑言道:「二夫人,方才這位夫人讚賞了婢子等人,說婢子等人妝飾富貴,很是不同凡響呢。」

姚二夫人立刻就明白過來,笑道:「這算什麼富貴,這外邊行走的大家丫鬟,哪個不是這般妝飾。若是打扮得差了,說不得別人還要懷疑府上空虛無力,心裏面先看輕了三分。若是我說,大嫂身邊的這幾個丫鬟,也是簡樸了。上次有幸見得福安公主,公主府上的下人,一個粗使丫鬟,也能穿金戴銀不說,連紅寶藍寶的首飾也是尋常。」

她似笑非笑瞥過眾人一眼,道:「不過,這些都是面子罷了。若是子弟上進,才是裡子,在那上面花多少錢,都是心甘情願的。」

一乾親戚立刻閉了嘴。說起來這姚家,也彷彿是異數一般地出了姚儀與姚鐸二人,姚鐸這個舉人且不說,姚儀如今卻是一飛衝天了。偏生族裡其他人,不管怎麼樣,也沒折騰出個什麼結果來。這麼多年了,居然是連個童生都沒有。

奈何姚儀與姚鐸兩人這一支,卻是族裡的旁支,平時就與族人並不親近。甚至於尚未發跡之時,更是因為錢財上的事項多有齟齬。等姚儀如今官拜一品,族人們後悔也來不及。

也就是這種辦喜事的時候,厚著臉皮上來親近一二罷了。

楊宛這般聽著眾人耍花腔,心中想,果然世上財帛動人心,就算是對著丞相夫人,也有人敢上來撩一撩虎鬚。轉而想到如今的皇帝,楊宛想,也難怪他動心,前朝末帝年老昏庸,偏寵貴妃,甚至於連軍權送到了新帝手中,由不得新帝不動心。

如今看來,楊家的悲劇,認真乖起來,倒要怪到前朝末帝身上去。

心思一閃而過,楊宛就收回了心神,陪著姚真站在姚夫人身邊。姚夫人也不太希望自己的女兒與這群人多打交道,很快就打發了姚真自己去花園子里玩,順手把楊宛也推了過去。

走出來了之後,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鬆一口氣,隨後就撲哧笑出來。

「之前那人說的時候,我可生氣了。」姚真說,「娘願意疼我,關她們什麼事。」臉上頗有些不屑之意,「庶女又怎麼了,難道還過不得好日子了?」

楊宛默默附和,對姚真道:「看夫人的意思,也似乎不準備與那些人多有來往,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姚真點頭說是,轉而對身後丫鬟道:「且去找個地方坐一坐。」

丫鬟連忙指了指邊上一個水上涼亭,笑道:「那邊可好?天氣也漸熱了,水上也涼快些。」

見姚真點頭,連忙過去略微打理一下,又取了手帕蓋在上面,方才讓姚真與楊宛一同做了。對著楊宛,她們倒是沒有什麼不平之氣,姚夫人的態度丞相府上下都清清楚楚,再沒有跳出來自己做了靶子的。

兩人並肩坐了,頭挨著頭親親秘密地說著話。兩個年歲相近的小姑娘,都是嬌憨可愛的年紀,打扮也好,坐在那裡彷彿是姐妹花一般。

姚玉遠遠地看著,卻只覺得心裏面的嫉妒翻湧過來,讓她幾乎都要透不過氣。

她原本對楊宛也只是那麼一點細微的嫉妒,嫉妒她雖然是個奴婢,卻能比自己穿戴得更好。但是時間長了,又經歷過一些事,這份嫉妒已經如同毒蛇在心底扎了根,不時就要冒出來咬人。

原本她上次想著既然肅堂哥已經討厭楊宛,那麼如果自己給楊宛一個教訓,再栽到他討厭的小廝承心身上,那麼肅堂哥定然會對自己和顏悅色,說不得自己能被大伯娘接過去住幾天。

可沒成想,事情居然沒有按照她的想象走。承心沒有一個人去池塘邊上,去的時間也太早。楊宛更是當時就被人救了上來,除了受了一點驚嚇就再沒有別的事。而動手的笨蛋居然還被許多人看到了。

想到這裡,姚玉臉上的神色越發忿恨。後來自己被禁足,接著姨娘出了事,居然還聽說,那就要進門的席教習,原來是楊宛的親戚!

姚玉只覺得,自年後,自己就沒有順心的時候。

她盯著那邊看了許久,緩步往那邊走了過去。今天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用淺淺的天青色絲線綉著蘭花。又因為她這些日子瘦了一點,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赫然透出弱不禁風的柔弱感來。

她今天卻是偷偷溜出來的。雖然是家裡頭辦喜事,可姚二夫人卻並沒有解了她的禁足。聽著外面熱熱鬧鬧,姚玉心裏面分外不舒坦。偷了個空趁著今日下人忙亂跑了出來,結果第一眼就看到了楊宛和姚真。

偏偏那楊宛還打扮得漂漂亮亮,頭上那綁頭髮的繩子都比自己全身上下的首飾貴。姚玉覺得,心裏面有些情緒非要發泄出來才舒坦。

只是匆忙之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先走了過去。

姚真是聽到丫鬟們的問好聲,才意識到姚玉過來了的。這個時侯她才發現,方才在姚二夫人身邊,自己沒有看到姚玉。

一抬頭看見姚玉面色蒼白弱不勝衣的模樣,姚真也是吃了一驚,脫口而出:「玉兒妹妹該在屋裡好生休息才是。」

姚玉的臉色越發白了:「連真姐姐也要將我趕回去嗎?我只是看著外面熱鬧,想出來……如今這府上,我居然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

楊宛聽得這話不對,當即生出了十二萬分的防備之心,整個人都略微繃緊了。

姚玉走到姚真身邊,眼眶已經是微紅,淚水在裡面打著轉,眼看就要掉下來。姚真卻不為所動,盯著她說:「我可沒說過那種話。我只是覺得,玉兒你既然身子不太爽利,就不該出來走才是。你身邊的丫鬟呢?居然就丟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到處走,合該問一個失職之罪。」

說著,就讓自己身邊的丫鬟分了一個出去告訴姚二夫人,姚玉在這裡。

姚玉攔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丫鬟去了,心中滿是忿恨,對著姚真一邊落淚一邊苦笑:「姐姐就這麼討厭我嗎,非要將我趕走才是?」

說著,腳步一錯,她就站到了楊宛身邊去,盯著楊宛道:「也是,如今有了這個丫鬟,姐姐也不差我這麼一個玩伴了,也沒必要給我好臉。」

姚真被她說得氣憤,正要說話,卻被楊宛一拉,就聽楊宛道:「玉小姐這話偏頗了。二小姐只是關心玉小姐身子,怕您著涼。二夫人也說了,玉小姐身子骨尚未大好,也該好生休息著才是。」

姚玉看著她平靜淡然地說著話,心中的怒意彷彿要驅使她伸出手來將這個人推到水裡面去,卻好歹忍住了。

低頭看著已經有些時日不曾修繕的涼亭,姚玉哀婉道:「如今,就算是個下人,也敢指著我的鼻子教訓我了。」亭子周圍的圍欄連紅漆都剝落了許多,露出斑駁的痕迹,連下面的木頭都看得一清二楚。

姚玉看著這番景象,想著隔壁的雕樑畫棟,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托生在大伯家裡。

姚真聽得生氣,衝上前一步,道:「宛宛才不是下人,你亂說什麼呢!」

姚玉摳著木頭的手一頓,立刻就停了下來,捂著臉哀切地哭起來:「為了一個下人,真姐姐你就非要落我的面子嗎?」聲音中漸漸地帶上了怒氣:「就為了這麼一個下人,就為了這麼一個……」

楊宛更是不安,情不自禁往邊上挪兩步,恨不得遠遠地避開才好。

這個時侯,就聽姚玉道:「不過是一個下人,我倒要看看,我若是動了,又能怎麼樣!」說著,她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雙手一抬。

落水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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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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