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Part23
【人有三樣東西無法挽留,時間,生命,和愛情,你越想挽留,卻漸行漸遠。——《洛麗塔》】
孟毓的生活很快恢復平靜,在蘇哲翊離開雲佳市之前,她沒有再見過他。
倒是方靜,臨走前,約她吃飯。
方靜是個感性的姑娘,一邊吃飯,一邊忍不住感嘆離別,「下次再見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孟毓給她夾菜,笑著說:「雲佳半個市的酒店都歸在永鑫名下了,說不准你以後會經常來雲佳出差呢?」
方靜一邊跟麻辣龍蝦作戰,十根手指油兮兮的,感嘆說:「那不得看我們蘇總的行程呢?」一說到蘇哲翊,方靜便想到了米苒,「那天米苒沒找你什麼大麻煩吧?她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就房子那事,氣匆匆的來找我……哎呦,這女人太難伺候了!我說不知道吧,她就說叫我別忘了她老爹是永鑫集團的第二大股東……這不就擺明了威脅我么!」
「我沒事,或許她就是心理不舒坦所以來找我示威,不過她也沒討到什麼便宜。」大約米苒沒把蘇哲翊這個突發因素給考慮進來,蘇哲翊一出現,米苒說話儘管引言怪氣的,但好歹還顧及點,畢竟未婚夫在場,她不能夠表現得太猙獰又無理取鬧。
生活的圈子裡,總有朋友離開,又會有形形□□的人湧進來。
過年時,孟毓已經跟「廚師男」吳斐然混得相當熟識了。
吳斐然的廚藝果然是非一般的好,中餐西餐川菜粵菜都是手到擒來,色香味俱全,孟毓每每忍著流口水的衝動豎起大拇指稱讚:「然哥,你太棒了!」
吳斐然笑起來臉頰竟然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笑容溫和而靦腆。
孟毓想,蘇哲翊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吳斐然那時叫她到家裡共進晚餐,的確是準備了滿滿一大桌的粵菜,那晚蘇哲翊胃出血進了醫院,孟毓無法,只得打電話告知吳斐然自己無法赴約,吳斐然顯然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卻依然微笑著說:「沒關係,下次有機會我再做你愛吃的菜。」他將滿滿一桌子的美食用手機拍下來微信傳給她。
年三十晚,孟毓沒回家,其實先前孟國凡有打電話給她,說:「你就別跟你媽鬧彆扭了,她說什麼做什麼,你讓讓她就好了。」
孟毓心中生出苦澀,邱靜嫻可以肆意妄為,但兩百萬的房子,她討不回來,就要把債務背上。「爸,您手頭上還有多少錢?」
孟國凡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掙那點工資都交給你媽做日用了。」
孟毓失望,卻也明白。
她更明白的是,她回不回孟家過年,其實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一個人雖然冷清點,但卻更覺得舒心,回去又要跟邱靜嫻鬥智斗勇,太累了。
六點多鐘,接到吳斐然打來的電話,與孟毓形單影隻冷清至極的情境完全相反,吳斐然那邊相當熱鬧,聽筒里不時傳來嬉笑聲及孩童的吵鬧聲。
只聽,便覺得溫馨。
吳斐然沒想到孟毓竟然沒有回家過年,怔了一怔,疑惑的問她:「那你現在是自個兒在家呢?」
孟毓方才燜好杯麵,熱水燙泡的泡麵散發出香味,她肚子咕咕叫的厲害,摸著空空如也的小腹說:「嗯,雖然是一個人,但晚餐很豐富呢,有香腸有蔬菜有面有肉,不知道有多美好。」
吳斐然皺了皺眉頭,稍作思考,猶疑的問她:「你是不是在吃泡麵呢?」
「……」果然有掌勺大廚的風範,瞬間就將她識破。
「女孩子出門在外,更要對自己好一點。」他溫潤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只叫人覺得心暖,「聽我的話,現在去把泡麵給倒了,這種沒營養的食物,吃到腹中,百害無一利。」
至少有一利,因為它可以填飽她空蕩蕩的肚子。孟毓如是想,「倒了我吃什麼?」
吳斐然失笑:「當然是吃我做的年夜飯。」
她一愣,好笑:「難道你打算架直升機來給我這個可憐兮兮的難民投遞食物么?」
他笑起來聲音很好聽,「直升機是沒有,不過四個輪的車子倒是有一輛。」
她已然聽明白,思忖幾秒,大過年的她不好去叨擾別人一家團圓,於是婉拒:「這不太好,你們家過年,我一個外人怎麼好打擾呢。」
吳斐然道:「我外祖父父母都非常好客,你來,他們歡喜還來不及。」
最後,讓孟毓動搖的是吳斐然一句話,過年,原本就該熱熱鬧鬧的,大家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好運才會相互傳遞。孟毓微窘:「那我若是堅持一個人過年,搞不好明年就霉運連連,壞事成堆了?」
吳斐然順著她的話接下去:「沒錯,所以你就更不該拒絕我了。」
孟毓忍俊不禁,一路上還笑個不止,吳斐然雙手掌握著方向盤,含笑看她一眼,說:「卓別林說,沒有大笑的一天,是浪費的一天。你笑起來很好看,應該多笑一笑。」
有一種人,說話的藝術性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叫人覺得悅耳。
孟毓用手肘撐著車窗,手掌拖著下顎,含笑瞅著他,倒是真稱得上是溫潤如玉。被她盯得時間久了,吳斐然那種靦腆的笑又浮現出來:「我臉上有東西么?」
孟毓笑著搖搖頭,說:「我想說,你真是個善良的人。」
吳斐然笑:「老話不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誇我善良,那我豈不是還有很長一段路需要走?」
孟毓含笑不止:「那我應該誇獎你什麼?」
他微偏頭,竟然真的專註思考片刻,最後說:「不如誇我有才?」
孟毓疑惑,挑眉:「為什麼?」
吳斐然轉眸,專註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含溫潤的笑,說:「因為才子才能配佳人。」
他沒有戳破那薄薄一層窗紙,但孟毓覺察到車內空氣中瞬時漂浮著的粉紅泡泡。不久之前,為了拯救她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少女心,季南晴推薦了一部據稱是溫馨度爆棚的韓劇,仁顯王后的男人。起初還以為是老套的王子灰姑娘帥哥美女一鍋亂燉,認真看下來,愈發覺得男主金大人簡直堪稱完美男人,每一句話都說的恰到好處,所謂的……高手。
此刻,孟毓凝視著吳斐然,多天的接觸,她覺得吳斐然與人交流的功夫,比起好感度爆棚的金大人,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吳斐然之所以在祖父母家過年,是因為早年他父母離婚後,他跟著母親。他母親姓鄒,出身在書香世家,是長相柔美、性格恬淡、極易相處的女人,孟毓不禁想,是怎麼樣的男人,竟會捨得房子這般好的女人。吳斐然卻看得透徹:「他們倆確實不合適,分開,對大家都好,沒必要綁在一起,相互折磨。」
孟毓點了點下顎,有些困惑:「你不會覺得難過?」
吳斐然搖頭,坦然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必依附於任何人而活,我可以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承擔任何後果,不論是好是壞。而他們即便是離婚、分開,依然是我的父母,這點,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樣的兒子必定是極少讓父母擔心的,孟毓實在佩服他無時無刻都是泰然自若、彷彿一切難題都可以在有條有理的分析后迎刃而解。
孟毓佩服之情溢於言表,雙手托著下顎專註的瞅著他。
吳斐然忍不住笑,又追加了一句,說:「不過,於我自己而言,關於婚姻,我希望可以找到共度一生的soulmate。」
孟毓一怔,而他繼續道:「有人形容婚姻是一堵牆,如果我進去了,就絕不出來。我的女人,自然應該在我的庇護下,日日有笑容。」
孟毓捧著奶茶杯:「那做你的女人豈不是很幸福?」
吳斐然把大盒爆米花推到她面前,孟毓往嘴裡塞了幾顆爆米花,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是慣有的溫和笑意,又彷彿有些靦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認真考慮看看。」
她被爆米花卡到,趕緊喝了兩口奶茶順氣,吳斐然微微笑著,關切道:「我嚇到你了?」
孟毓連忙擺手:「還好。」
吳斐然遞了張抽紙給她,說:「從年前到年後,我們認識將近五個月。五個月,說長不算長,但說短卻也不短。因為倘若要認定一個人,連一秒鐘都覺得太長。我很認真提出交往的請求,孟毓,希望你也可以認真考慮看看。」
電影已經開始檢票進場,吳斐然幫她捧著爆米花,兩個人並肩走進去。
影院里黑乎乎的,只有巨大的屏幕上,不停地變換著場景,閃閃滅滅。
絕美愛情片,男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
孟毓幾乎後悔,怎麼挑了這麼一部電影,吳斐然就坐在她右手邊的位置,認真的注視著電影屏幕。他似乎總是如此,做起事情總是專註而認真,大概是性格使然。
一場電影結束,兩個人走齣電影院,吳斐然駕車送她回去。
路虎停在公寓樓下,孟毓恰巧將一盒爆米花吃得乾淨,吳斐然繞過車前為她打開副駕駛門,孟毓抱著空盒子下車,他說:「很晚了,早點休息。另外……我的提議,希望你可以認真考慮。」
孟毓點頭,目送他離開。
坦白講,她相信,吳斐然會是個很好的生活伴侶,但她又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幾天後,跟季南晴打電話,聊起這事,季南晴一聽,簡直恨不得立刻用八抬大轎將孟毓嫁到吳斐然家中去,「這還用想么?現實版的金大人,自然是儘快收入麾下,免得被其他小妖精給搶走了!」
孟毓覺得好笑,季南晴的比喻總是讓人忍俊不禁。
「對了,明兒我要到B城去。」
「公事?」
「嗯,**電器城的店長,之前拿了貨,但是欠了我一千多萬的款沒給,現在被總部給整到B城去了,新上任店長又推三阻四的,我這筆款項若是要不回來,下個月季度獎可就全泡湯了!」
「這店長怎麼這麼不靠譜啊?拿了錢,再找人揍他一頓!對,捆了麻煩狂扁他!」
孟毓笑:「我覺得可行。」
事情頗為棘手,那店長跟孟毓打游擊戰,孟毓到B城三天,連人面都沒看見。這晚回到季南晴家裡已經挺晚的了,季南晴給她開門,孟毓有氣無力的把自己扔到沙發上躺下,「千萬別讓我逮著他!否則,我非跟他拚命不可!」欠賬還錢,難道不是天經地義?怎麼世上這麼多無賴呢?
季南晴也替她著急:「有沒有問過他手下那些主管或者店員?」
「問了,都說不知道他在哪。」
兩人都犯了難。
待第二日,孟毓繼續到門店裡去蹲點兒,這次,有備而來,塞了條中華煙給全品類主管,一三十多歲的青年男人,孟毓調查過了,這人除了抽煙,再無其他嗜好。
那男人猶豫了兩秒,不動聲色的接過煙,趁著四下無人,迅速塞進抽屜里。
男人說:「他兒子住院呢,就在中心醫院,707。」
孟毓道謝,立刻打車飛奔醫院。
事有湊巧,她出了電梯就往707走,恰巧碰見周朝從盡頭的洗手間出來,周朝倒是眼尖,一看見孟毓,撒腿就跑,進了病房,就把門給反鎖了。
孟毓咋舌,周朝四十有餘,然而瞧著他那飛奔速度,絕對能在青年運動會一百米賽跑中拿金獎。
病房內她弄不開,想了想,去敲隔壁病房門。
來開門的是位挺和善的阿姨,孟毓提出要借用窗子的想法后,阿姨說:「稍等一下,」隨後轉身問病床上倚靠著床頭坐著的女人,「太太,可以么?」
孟毓望向靠著床頭的女人,手裡拿著一本書,孟毓定睛一看,竟然是聖經。雖然已有年紀,但因為保養得到,所以皮膚依舊飽滿,是氣質嫻靜的女人。孟毓注意到,中年女人的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十分老態的情緒,彷彿對這個世界有諸多不滿。孟毓覺得奇怪,因為她給人的感覺是生活在極優異的環境中的女人,怎麼會有厭世的情緒?
沒有深思,因為時間不允許。
女人點了點頭,聲音也輕柔,說:「嗯,可以。」
但是,很顯然,兩人都沒料到孟毓是借用窗子想要爬到隔壁房間去。
這畢竟是七樓,若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非死即傷。
林韻慈一見情形不對,立刻叫嵐姐去攔她:「太危險了。」
嵐姐也是憂心,人若是從她們這間病房掉下去,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孟毓從窗戶爬出去,一手扶著豎起的牆壁,一隻腳開始往隔壁窗檯跨去。
她這會兒也有點后怕,尤其是嵐姨突然大叫了一聲:「哎呦,你可得小心點——」
震耳欲聾的聲音,孟毓暗忖,簡直要跟邱靜嫻有一拼了。
嵐姨越發的緊張開來,突然伸手去抓孟毓的腳腕,冷不丁給孟毓嚇了一跳,孟毓差點就真的跳起來,整個人打了個激靈,看起來彷彿要向後仰去,嵐姨被她嚇得差點心臟病發,林韻慈也從床上下來了,隨手撿了床邊搭著的針織衫披上身。
「哎呦,阿姨,你可別再我嚇我了!」
嵐姨哭喪著臉:「小姑娘,我這人心臟不好,你快……快點下來……」
孟毓一隻腳都已經踏過去了,這會兒哪能輕易半途而廢,她喘了口氣,稍稍偏頭俯視側面,一陣眩暈,雖然她沒有恐高症,但在這位置往下看去,心跳快得簡直無法掌控了。
她艱難的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著身子,嵐姨雙腿軟的,簡直要跌坐在地面,林韻慈微微蹙起眉頭,說:「你這樣太危險,也不見得能過去,傷了自己反倒是得不償失,你現在快下來,想去隔壁容易的很,我叫院長來給你開門。」
林韻慈語速微快,孟毓正在膽戰心驚中,沒聽多分明,「什麼?」她抬頭,猝不及防捕捉到林韻慈身後站立的男人,他正蹙著眉頭,冷冷的凝視著她,顯然,他眼底的訝異,並不小於她。
果然,凡事都怕萬一。
因為驚嚇,孟毓身子向後仰去,跌落的那一瞬間,她才後知後覺,怪不得覺得林韻慈眉眼間有熟悉感,原來是蘇哲翊的媽媽。
她身子懸在半空中,左手手臂被蘇哲翊拖住,他半張身子探在外面,她仰面,呼吸有些困難,這個時候,他仍不忘訓斥她:「孟毓,你為什麼總是在給我找麻煩?」
孟毓亦覺得沉鬱,每每與蘇哲翊偶遇,她總是處在各種各樣的狀況之中,正如今天再遇,她又覺得惶惶不安,緊張之餘,手指抓不牢,腳下打滑。
蘇哲翊卻沒有立刻將她撈上去。
孟毓懸在那裡,手臂被他拎著,實在是難受極了,她的不安全感愈加強烈,雙腿噔來噔去的,著急了,忍不住喊:「你先拉我上去行不行?你這樣,我都怕死了。」
他更凶了,「你還知道怕呢?你方才怎麼不害怕自己掉下去?我看,就應該讓你吃點虧受個傷才好!否則,你永遠都不知道害怕!」
他那麼兇狠的眼神,孟毓艱難的咽口水,瞧他這樣子,完全、絕對有可能一鬆手將她丟下去。
他突然動了動手指,孟毓心臟突滯,急迫、艱難的抬起右手也抓住他的手腕。「你別……你別鬆手……」
蘇哲翊冷著臉將她拖上去,孟毓跌坐在冰涼的地面,撫著胸口喘氣。
而他居高臨下的站在她眼前,垂眸,俯視著她,一張臉結了冰似的冷。
嵐姨將孟毓扶起來,林韻慈已然開口:「阿翊,你認識這位小姐?」
蘇哲翊沉鬱的扯了扯頸間的領帶,適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轉頭看向林韻慈時,目光已經變得柔和,扶著林韻慈的手臂,說:「媽,嚇到您了吧。」
林韻慈倚在床頭,蘇哲翊給她掖了掖被褥,嵐姨也攙著孟毓進了房間。
蘇哲翊瞟了孟毓一眼,隨後在床邊坐下。
林韻慈朝嵐姨點了點下顎:「先給她倒杯水。」轉頭問兒子,「她叫什麼名字?」
蘇哲翊沉吟半瞬,沉聲道:「孟毓。」
林韻慈思忖,微笑道:「鍾靈毓秀,是個好字。」
孟毓臉色煞白,方才她是真的被蘇哲翊給嚇倒了,她若是真摔下去,死了倒算了,萬一摔個高位截癱,她下半輩子才是真的凄慘。
在病房裡沒待多大會兒,因為蘇哲翊同林韻慈說講幾句后,就急匆匆的拉著她的手,一路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副駕駛上,發動油門,汽車飛一般的出去。
孟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就跟他上了車。
他簡直跟飛車黨一樣,孟毓後悔萬分,雙手牢牢的抓著頭頂的手柄,尖叫:「蘇哲翊,你要謀殺么——」
他冷冷的瞥她一眼,她一時為他兇狠卻又複雜的眼神所攝,不自在的咽了咽喉嚨。她艱難的呼吸,目光轉向前方,不遠處就是一條死路,這車若是撞進去,且不說車子會報廢,恐怕同時歸西的還有他們兩個!
「蘇哲翊,你給我停車!」
「閉嘴!」
他突然打了方向盤,車輪劃在地面的聲音特別的刺耳,而她的尖叫聲更是聒噪,蘇哲翊悶在胸膛里的一顆心簡直要爆炸一般。
她究竟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危險?
翻爬七樓的窗子,她究竟有幾條命可以折騰?!
她幾乎想要爆粗,「你快給我停下!」
急速剎車,天旋地轉一般,眩暈,難受,想要嘔吐。
她撫著胸口,靠在椅背,大口喘氣。
蘇哲翊雙手死死握住方向盤,眸色沉沉,呼吸粗重。
「你瘋了是不是?」她好不容易緩過來,忍不住罵他,「我剛才沒被你嚇得摔死,你是打算把我給撞死了么?」
她有些氣急敗壞,一字一句講個不停。
蘇哲翊一言不發的望著她,他黑眸沉如曜石,視線卻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她上下龕合的瑩潤薄唇上。
她在發牢騷,指責他一聲不吭的走進病房嚇到她。
她在罵他,埋怨他不顧命似的飛車。
四個月未見,似乎連她忿忿然時略顯尖銳的聲音都是動聽的。蘇哲翊的眸色越來越暗,而她什麼都不知道,憤憤的抒發方才所受到的驚嚇。
同樣,她也不會知道,當他走入病房,看到她姿勢滑稽的趴在窗戶外企圖爬到隔壁時,是什麼樣的心境。眼皮突突直跳,胸腔里的某個器官劇跳不止,醫院的病房是沒有陽台的,她罔顧潛在危險爬到窗戶外,身後便是七層樓高的距離,若是不小心掉下去,輕則殘廢,重則死亡。
四個月,他將日子過得死水一般的平靜,工作,工作,工作,千篇一律,波瀾不驚。時常熬夜至凌晨,然後躺在床上,明明累及,卻無法入睡,只能依靠藥物輔助。他想起,那次住院,她叫方靜送來的一罐龍眼蜜,他一口未吃,送給杜恆了。第二天工作時,又想起來這事,問杜恆,杜恆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說:「我扔了。」
他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罵道:「社會主義的敗類!」
杜恆覺得冤枉極了,「不就是一罐蜂蜜么?怎麼就把我跟敗類划等號了?你若是想喝,我下了班就去超市給你買一箱!」
沒錯,不就是一罐蜂蜜呢,又不是什麼仙丹靈藥!可他偏偏就惦記上了,於是叫方靜去打聽。方靜從孟毓那裡問來養蜂人的地址,恰是在城市郊外的小山上。方靜說:「蘇總,您看我是今天過去還是周末過去買蜂蜜?」
他正在翻看文件,聞言,修長的手指頓住,指尖輕輕顫了顫,隨即淡淡開口,道:「不用,我自己去。」
方靜輕覺訝異,「那地方挺偏僻的,您確定要去?」
「嗯。」
於是方靜不再說什麼。
那地方果然偏僻,他駕車,沿著環山公路繞行駛而上,下車后又步行許久,才打到目的地。龍眼蜜太甜了,甜的發膩,他素來不喜甜食,嘗一口,便擰了眉,然而卻鬼使神差的買了五斤,養蜂人將蜂蜜撞在密閉的透明塑料桶里,遞給他,他付了兩百元。那五斤龍眼蜜他吃了不過幾次,某次小嬸嬸來家中做客,嘗過後覺得蜂蜜味道醇正,說:「阿翊,你又不吃甜,龍眼蜜我帶走了!正好我今兒下午要煲甜湯呢!」
他沒吭聲,沉默的拿出一隻透明玻璃罐,給自己留了一罐蜂蜜。
不吃,就擱在床邊矮几上,失眠時側目看一看。
其實,沒什麼用,病入膏肓的人,是不能痊癒的。
四個月,他曾以為四個月再四個月,四年再四年,他心底的那圈漣漪,那點波動就會被時間給消磨掉,然後重新歸於平靜。
可是,她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讓他猝不及防,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覺得心驚肉跳。
杜恆曾經不止一次勸過他,放過孟毓,是為她著想。
而他再一次反問自己,究竟是誰不放過誰呢?
他想起一句話,人生在世,有三樣東西無法隱瞞,咳嗽,貧困,還有……愛情。你越想隱瞞,越欲蓋擬彰。人有三樣東西無法挽留,時間,生命,和愛情,你越想挽留,卻漸行漸遠。
正如幾年前,他留不住卲荀的命。
幾年後,他也挽留不得原本就不該屬於他的愛。
……
他明明在生氣,氣她為了一筆欠款就不顧安危,她也在生氣,可他見她氣憤的數落著他的不是,突然覺得親近,親近又熟悉。
沒克制住,伸出手,又一次攬著她,拉近距離。
她被嚇了一跳,身子已然貼近,他沒給她逃離的機會,垂眸,吻下去。
吻得重,彷彿是在啃噬。
如果註定得不到愛情,至少,他擁有這一秒的心動和……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乃們要滴溫柔男二來啦,快撒花歡迎一個
然哥:親媽,如果木有花花腫么辦?
某聲:(長鞭一揮)這麼沒人氣,還粗來干神馬,關禁閉!
然哥:(抱大腿抹眼淚)大蘇都親了兩次了,俺一次還沒親到,死都不走!
某聲:……關於親嘴……你好像不是這一掛的……
聞言,然哥,默默吐血。大蘇,暗自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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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養作者指路專欄,文荒滴可戳喲^o^
幫某聲收下專欄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