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水路
「哥哥不來和雪兒一起用早膳嗎?」黎雪看著空蕩蕩的餐桌,沒等到哥哥和「嫂子」,有點氣悶。
「小姐,您先用吧。」香雲就給黎雪布菜,「少爺那邊打發人來說了今兒有事就不過來了。」
「這樣啊……」黎雪小臉就皺成了包子,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香琴坐在後罩房,眼睛都熬得有點紅了,她手裡動作不停,香雲扔給她的活兒實在太多,短時間根本做不完。她一旦想要停下來歇一歇,香雲就要跑過來責問她為什麼偷懶。
香琴氣得夠嗆,可是一想到冷血的少爺也住在這個院子里,想要反抗香雲也沒了勇氣。香琴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少爺一來,她這個貼身大丫鬟就在小姐身邊失了寵,盡讓香雲那個賤婢得了好處,自己卻苦哈哈的干這麼多粗活,連手指都要熬粗了。
香琴一個閃神,綉針就扎進了她的手指頭裡,疼得香琴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我不幹了!」香琴看著手指尖兒上殷紅的血珠子,再看一眼身邊怎麼也做不完的針線活,氣惱的把手中做到一半的活也扔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了,離了小姐難道就沒了出路嗎?」香琴面上閃過一絲恨色,這一連好幾日她所受的種種委屈,負面情緒全都爆發出來了,炸得她耳中嗡嗡作響。
香琴握緊了拳頭,銀牙緊咬,她得為自己謀一個新的出路了。
「嘎嘎嘎……」一隻五顏六色的雜毛鸚鵡精神抖擻的站在樹枝上伸腿抖毛,一連出去野了好幾天,瀟洒哥終於回來了!
黎瀟洒自認身上的毛已經打整乾淨了,撲騰著翅膀就要回到大美人身邊撒嬌,最好能再要一些瓜子兒來吃才妙。
可惜,不可一世的瀟洒哥被關在了門外,連個窗戶縫兒也找不著。
「嘎嘎嘎!」急得渾身毛都炸起來的雜毛鳥焦躁的圍著緊閉的窗戶滿地打轉,歇在窗戶邊兒上耐心等待的鷂子睜開眼睛看了它一眼,又閉上了鳥眼。
「嘎嘎嘎!」瀟洒哥立刻高高翹起了尾巴毛,朝那隻鷂子嘎嘎亂叫示威。
鷂子理也不理,閉著眼睛繼續打瞌睡。
瀟洒哥大怒,乾脆把翅膀掄圓了,氣勢洶洶沖向了那隻鷂子,似乎自己也是一隻雄壯威武的肉食禽類……
窗戶外面驟然響起一聲凄厲的鳥叫聲,似乎遭受到了什麼滅頂的打擊,鳥鳴聲如泣如訴,簡直聞者落淚,見者傷心。隨後又是嘎嘎的聒雜訊,伴隨著什麼東西噼里啪啦纏鬥不休的聲響……
黎希動了動眼皮兒,不耐煩的挪了挪,伸出胳膊推了推身邊的人,「怎麼回事?」聲音卻嘶啞的很,帶著一股奇怪的餘韻。
只是好容易才拉開一些的距離又被一隻結實的臂膀給攬了回去,黎希含含糊糊嘟囔了一句什麼,又由著那臂膀牢牢摟住。
楚堇珩心滿意足的抱住人,感受著緊貼住自己的溫度,回味了一番昨夜的滋味,還有些意猶未盡。
只是他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若是過了火,就該惹得安康惱羞成怒,到時候反而不美了。
楚堇珩在又一次睡過去的人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便披衣而起,打開了窗戶。
正斗作一團的兩隻鳥頓時就撲騰進了窗戶,在地上連打了好幾個滾兒,幾根兒鳥毛就晃晃悠悠落在了楚堇珩發頂上……
「嘎!」黎瀟洒突然慘叫一聲,想要告狀,結果被大美人銳利的目光一瞪,剩下的半截又咽回了鳥肚子。
「大美人,大美人……」黎瀟洒小聲的,可憐巴巴撲進楚堇珩的懷裡,把禿掉一塊的尾巴露給他看。
楚堇珩隨手把黎瀟洒扔在了鳥架子上,看向了高貴矜持等在一邊的目光銳利的鷂子,取下了它腿上的信。
鷂子輕輕啄了啄他的手,翅膀一扇就飛走了,臨了還鄙視的看了一眼黎瀟洒,黎瀟洒不滿的叫了一聲,又被瞪了一眼,只好可憐兮兮啃它的鳥架子。
「東臨那邊不太平了嗎?」黎希一覺睡到了大中午,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雖然心中還是很不淡定,甚至是羞憤欲絕的,不過他還是相當冷靜的穿衣洗涑,好像昨晚那個節操盡失的人不是他!
「畢竟那邊沒個正主,紀淮還年輕,沒個好身份,在船廠還好,一出來就不太能鎮得住場面了。」黎希隨意放下了手中的信函,又把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
楚堇珩嗯了一聲,手裡拿著玉勺,攪著一碗肉粥,確定溫度降下來以後,便取了一勺放在了黎希唇邊。
黎希苦大仇深的盯著那一勺粥,最後還是破罐子破摔的張嘴吃了,真丟人!
被殷勤伺候著餵了一頓飯,黎希便直接去了正堂。
「黎表哥!」黎希正要進內室,就被夏五給堵了個正著。
「五表妹。」黎希望著身前盛裝打扮,一臉忸怩的少女就納了悶兒,這位小姐不是還同他苦大丑深嗎?怎麼現在又是這樣一番模樣了?
夏五聽見黎希叫她了,一雙眸子都要滴下水來了,甩了甩帕子,淺笑嫣然,「表哥,討厭啦。」
黎希:「……」突然覺得自己這是遭了無妄之災,莫非這位表妹學習了新的技巧要來噁心他?
見黎希不說話,夏五就有點著急了,她哪裡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偶遇變成了黎希眼中噁心人的技巧,簡直把媚眼拋給了瞎子。虧得她還在正房這邊等了老半天呢,表哥還不按照他習慣的時辰過來。
「五表妹沒事的話能先讓一讓嗎?爺找外祖母還有事情呢。」黎希眉頭就蹙起來了,攔住不讓他走這是個什麼意思?
夏五難以置信的瞪著黎希,突然拿帕子捂住了臉,氣呼呼跑了,留下一頭霧水的黎希。
「腦子有病嗎?」黎希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後又把這件事兒拋在一邊,進屋去了。
「要走了嗎?」夏老太太老眼微紅,握著黎希的手不肯放開,「就不再能多陪我這個老太婆一段時間嗎?」
「外祖母,實在是那邊有正事兒。」黎希也有點為難,可是東臨那邊耽擱不得了。現在那邊的人都以為他去了江南,所以釘子們都在蠢蠢欲動,正好露出了狐狸尾巴,黎希決定這一回定然要徹底拔除了東臨的隱患。
「好孩子,以後有空了就回來看看我們吧,你舅舅們都捨不得你呢。」夏老太太心中有數,就是有些捨不得。
黎希也應下了。
黎希帶來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除了送給夏家的禮物,就只剩下了一輛車而已,這下子連車都空了。
黎雪知道黎希要走的消息,開心有之,不舍有之,還是決定要跟著黎希走。
「香雲,把這些哥哥送給雪兒的東西通通打包起來,大件兒的就留在這裡吧。」黎雪就快快樂樂指揮著香雲收拾行李了,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黎希同樣沒有驚動任何人,在還有不少人還在猜測他的來歷,身份的時候,他已經租好了一條大船,直接從水路上路了,根本不留給其他人任何機會。
江州城百里家。
百里平用盡了手段也沒打聽出黎希的來歷,氣得整個人都暴躁了。
本來嘛,黎雪在夏家除了夏家的主人們,並不是主人心腹的下人們也只知道夏家來了位表小姐,至於表小姐原先的身份都是不清楚的。
百里平想要弄清楚黎家兄妹的身份,還當真有些難度。夏家人不可能泄露他們的身份,所以百里平只能做了無用功,還平白惹得下面的人怨聲載道。
他想要納了黎雪那個小美人,自然要先弄清楚了她在夏家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可不想因為一個小美人就和夏家鬧了齷齪。
「少爺!」百里平的小廝氣喘噓噓來彙報,「少爺,今兒一大早小的聽到消息,那夏家的表親乘船離開江州城了,連雪兒小姐也被帶走了。」
「什麼?」百里平正摟著美貌侍妾玩得不亦樂乎呢,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著實震驚了一下。
「你說仔細點!」百里平推開身上的侍妾。
「黎雪小姐被她兄長帶走了。」小廝擦著汗,趕緊又說了一遍。
百里平心中一怒,小美人他還不曾弄到手過,怎麼就跑了呢?
「少爺……」被推開的侍妾不甘心,又嬌滴滴的纏上來,手上動作不停。
百里平心裡正煩躁著呢,「滾開!」說完一腳踹向跪在他腳邊的侍妾。
侍妾哪裡曉得百里平會突然發難?她手裡還握著百里平的命根子呢,突然被襲擊,心中一慌,手下意識的用力一攥……
殺豬般的慘叫傳得老遠。
百里家的平公子被自家侍妾廢掉了!而且那小妾發現不對,居然還趁著百里家亂做一團,忙著請郎中顧不上她的時候拉著她的情郎,一個替百里家養馬的小廝卷了百里平的不少家財跑了!
百里平的慘事成了江州城一大令人津津樂道好長時間的趣聞,誰讓百里平平日里不知道收斂,只會看碟下菜,惹了不少仇家呢?搞得百里家一段時間出門都覺得顏面無光,只好窩在府里。
至於夏家那兩個來了又走了的表親,誰也不曾放在心上。
香琴愣愣的看著面前的身契,小姐走了,小姐不要她了,小姐把身契還給她了,小姐和少爺走了,她直到現在才知道。
看著手上盒子里的東西,一張身契,幾張銀票。這是黎雪給香琴的補償,畢竟香琴伺候了她好幾年,也算是盡心了。
可是香琴卻只覺得無盡的譏諷,她盡心儘力伺候了小姐這麼久,結果就只得到了這個嗎?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香琴也不曾想想她為什麼連黎雪離開都不知道,黎雪走的時候,她正忙著在夏家找「下家」呢。黎雪把身契還給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只盼著她能聰明一些,好好過日子。香琴卻不這麼覺得,她只覺所有人都拋棄了她,這讓她心裡滿是怨恨。
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黎雪已經盡了最後一把力,算是徹底了結了她們之間的主僕緣。
「哥哥哥哥!水裡面有魚啊!我們今天晚上釣魚來吃好不好?」黎雪在寬敞的甲板上奔來奔去,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
黎希卻半點沒有感受到黎雪的喜悅,反而僵硬了身體,臉色十分的不自在,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有些避之不及的窘迫。
「好侄兒,舅舅我也同你們去東臨耍耍嘛,你可不能趕舅舅走哦。」一身僧帽僧袍,衣襟半敞的不是夏五爺是哪個?
黎希一看到他那身和尚裝扮就渾身不自在,恨不得一腳把他踹水裡才好!
「舅舅,你怎麼會在這裡?」黎希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就連楚堇珩也是面色不善。任誰想和愛人親親密密遊玩,這電燈泡一個接一個的,心裡都不會高興!
夏五爺神色一變,收起了那副弔兒郎當的神色,打了個稽首,「阿彌陀佛,貧僧是有些不清楚的事情想要找同門來幫著看上一看,正好和施主同路,希望施主見諒,給貧僧一個機會才好。」
黎希抽了抽嘴角,離夏五爺遠了一些,「大師你都已經上船了,現在才出來說不覺得太晚了嗎?莫非大師想我們把你踹水裡自己游上岸嗎?」
夏和尚慈眉善目的看著黎希,「阿彌陀佛,貧僧就知道施主你是嘴硬心軟,怎麼可能真的為難貧僧呢?」
黎希無語,這傢伙臉皮還真是夠厚,嘴皮子也利索,黎希懶得同夏五爺再說話,知道拿他沒辦法,就隨他去了,只是還是對著那身和尚行頭躲閃的很。
黎雪知道舅舅在這裡本來也興奮的很,結果來的居然是那個「拋家棄娘」的五舅舅,當即就小眉毛一揚,小嘴也噘起來了。差點害得哥哥去當和尚的舅舅,危險分子,不理!
可憐夏五爺就成了這艘船上最不受歡迎的人,混得苦哈哈的,偏偏還有冤沒處申,怎一個苦逼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