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對閣主有意思
如溫暖所料,楚歡的確抄詩抄的兩眼發黑,背詩背的頭痛欲裂,最後,在他痛定思痛下,他終於下定決心——逃跑。至於被抓到以後會面臨一種什麼樣的非人懲罰,將來的問題將來再說。
他偷跑下山一口氣奔出幾十裡外后,這才於朦朦晨色中走進一家剛開門的酒樓,點了滿桌子菜開始毫無形象的狼吞虎咽。
「大哥,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四殿下?」角落裡一身勁裝的黑衣男子低聲對另一名棕衣男子問道。
「你如此一說,瞧著倒還真像。」棕衣男子隨著他的視線瞧向楚歡,凝眉思索道。
「瞧什麼瞧,再瞧爺剜了你的眼。」捋高袖子撕雞腿的楚歡抬頭剛好瞧見兩人的視線,當下圓眼一瞪,一巴掌拍在桌面怒喝出聲。
角落裡的兩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調回視線吃飯喝茶。
這等在京城見慣了的霸氣,除了四殿下還能有誰。只是,這四殿下女裝扮相雖不錯,但這吃相……著實令人不敢恭維。
楚歡吃飽喝足抬高袖子將嘴一抹,打了個極為響亮舒暢的飽嗝后,揉著肚皮起身隨手拋給小二一錠銀子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跟上。」棕衣男子放下錠銀子跟著起身離開。
走了沒多久,恰巧路過一家成衣店。楚歡看著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再想著穿著女裝著實不方便,有損他爺們兒氣質,當下大步一跨走了進去。不多時,一個水靈靈的少年公子便走了出來。
後面跟著的兩人瞧著他這模樣,心頭對他的身份總算是徹底放下心來。當下發出信號,召回其它各處分散尋找的同伴。
楚歡沒敢在城裡過多停留,他怕君熠寒發現他逃跑後派人追來。因此,在街上又買了些吃食后,立即租了輛馬車離開。
馬車平穩的前行,楚歡則躺在裡面補覺。待她睡曬時已是日落西山之時,外面傳來車夫略顯蒼老的聲音:「公子,前面有個小鎮,您今晚可要在此住一宿?若是錯過了此處再往前趕路,怕是就要在外露宿了。」
天大地大,楚歡也不知道去哪裡,他不想在宮裡呆,三哥那裡又去不得,上車時也就吩咐車夫隨意前行就是。此時聽車夫提醒,他便道:「就在這小鎮尋個店家住一宿吧,明兒繼續上路。」
「是。」車夫應下,將馬車趕往鎮里最大的客棧。
是夜,楚歡房裡窗戶無聲無息被打開,一個人影悄然落足地面,此人,正是白日里駕車的馬夫。他駐足在楚歡床前停留片刻,聽他呼吸輕淺平穩,應是睡熟,這才上前拿出袖中的拿子打開拈起黑色的藥丸,指尖在他脖頸處一點,他嘴張開的瞬間,藥丸被快速放入他的口中咽下。
喂完葯后,他原路返回,窗再次被悄無聲息的關上。
楚歡翻了個身繼續睡,許是昨日夜裡逃跑受了涼,今日又暴飲暴食,胃突然極為不舒服,一陣陣的涎水從喉頭往嘴裡冒,他本想不予理會繼續睡,但那衝口而出的感覺……他瞬間起身沖向小間里趴在恭桶上狂吐起來,直到吐的胃徹底空了,這才停了下來。
恭桶里那散發著淡淡酸臭味的食物中,一粒極不相襯的黑色藥丸夾雜其間。
楚歡有氣無力的抬袖抹了把嘴,再將吐得水霧迷朦的眼睛擦擦,待無意間描到那粒顏色極其顯眼的藥丸時,他低低咒罵了聲,滿臉嫌惡道:「爺什麼吃了這麼噁心的東西?好在吐出來了,不然非得噁心死爺不可。」
的確,好在吐出來了,否則,有些秘密或許他一輩子也不可能知道。
馬車繼續前行,楚歡基本上了馬車倒頭就睡,然後到了住宿的地方車夫再叫醒他。他平日里精神極好,很少有這種嗜睡情況,但這兩日里不知為何,總是嗜睡得緊。
雖他心性單純,但卻自小在深宮中長大,如此兩日過後,心頭終究是產生了警惕懷疑。向來住宿時用餐他都是讓小二直接送進房裡,當心頭有了懷疑后,他便將送來的晚餐隨意撥弄一翻,夾了些菜和著飯直接倒進了恭桶里。往日里用餐后他便立即困意來襲想睡覺,然今晚他未用餐,直坐到大半夜都精神極為抖擻毫無困意。事實如何,經此一試,心頭一片明了。
楚歡壓制住心頭怒火,早餐也如法炮製,上了車仍如往常般倒頭就睡。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要給他下藥,究竟有何目的,查出來之後,看他小爺不揍得他滿地找牙。
「殿下如何?」
「像前兩日一樣在裡面安靜的睡著。」
馬車在一片小樹林里停下,楚歡悄悄掀開絲簾縫看向說話的兩人,許是認為他睡著沒設多大防心,聲音便也未壓得很低,是以,他豎著耳朵倒能隱約聽見。
叫他殿下,這兩人是三哥的人還是母后的人?
楚歡細瞧了瞧問馬夫話的那名棕衣男子,只覺這人很是眼熟,耳邊又聽他道:「細心著些,如今離太後娘娘給的時限僅還有五天時間,快馬加鞭應能趕回京城,這其中可千萬不能出了任何紕漏,如若不然,可不僅是你我腦袋不保。」
「大哥放心,屬下明白。」
楚歡終於想起了,這人在酒樓中她見過,還一直盯著他瞧,想必當時就已經認出了他來。難怪他自出酒樓后總覺有人跟著,卻始終沒找出人。他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於緊張產生的幻覺,原來是對方專業性太強。他曾無意中在宮中見過他一次,母後身邊的暗衛頭領。哼,想把他帶回去,別說門,連窗戶都沒有。楚歡見他們談話已告一段落,立即躺好裝睡。
夜深人靜,梆子敲過三聲,城中最大的客棧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好,是殿下的房間,快去救人。」棕衣男子對暗處守衛的人低喝,黑暗中,各個角落立即飛出數十個人影沖向燃燒的房間。
楚歡躲在暗處偷笑,待所有人都衝進火里后,他立即撥腿就跑。
「殿下不在房裡,中計了,快追。」檢視過一遍后,棕衣男子大喝。
楚歡看著身後迅速逼的近的人影,心頭暗罵定是那小二坑錢,給他買了假貨,如若不然,他那火里添加了東西,他們此刻應早已手腳發軟爭先恐後的搶茅廁處,怎麼還如此疾步如飛的來追他。
「殿下,別跑了,快隨屬下們回去。」棕衣男子沉聲道。
「不跑是傻蛋。」楚歡更加拚命的跑。
眼看就要被追上無處可逃之時,楚歡眼尖的發現瀜瀜月色下,前方弧如新月的橋上,一抹極其熟悉的紅影正側身對著他單膝曲起坐在橋沿上手執玉杯對月而飲。玉杯及唇,下頷微揚,這單單一個隨意的飲酒姿式卻將他身姿的弧度拉得恰到好處,慵懶而恣意。
楚歡腦子暈了兩暈,撫著更加狂燥的心臟死命的向前奔,大叫道:「孟大哥救命,有採花賊要將抓我奸了賣窯子里去。」
他此「豪言」一出,指尖將將觸角他衣袖的棕衣男子腳下一個趔趄,被他兔子般的順利奔到了孟孤染身旁去。
「呵呵,好巧啊,孟大哥,我們又遇見了。你可一定得救我啊。」楚歡笑得傻不愣登的抬起只手和孟孤染打招呼。
「救?」孟孤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今次可是又招惹了誰?」
「沒有,絕對沒有。」楚歡撥浪鼓似的搖著頭,「這次是他們主動招惹我的,他們是採花賊,他們垂涎我的美色想要非禮我,還要把我給賣了換銀子花。孟大哥,他們是不是很可惡?咱們關係也這麼鐵了,你可一定得幫我收拾他們。」
「你這小傢伙倒是挺能攀關係。」孟孤染伸手揉了揉他腦袋,只覺這感覺著實不錯,難怪這些日子怪想念他的腦袋,果然手感頗好。
「不許對公子無理。」棕衣男子怒喝,隨即語聲軟了下來對楚歡恭敬道:「老夫人極其想念公子,還請公子隨屬下們回去,以慰老夫人思念之情。」
「你們是採花賊,爺絕不跟你們走。」楚歡直接躲在孟孤染身後。
「敢在本座面前呼喝放肆的,你還是第一個。」孟孤染垂眸把玩著指尖的白玉酒杯,唇畔點上抹笑意,「趁著本座現下心情好,你若自殘雙臂本座便留下你一條命,其它人也一併放過,若是你不從,」他指尖微動,白玉酒杯瞬間化為粉末至他指尖流瀉而下,「本座,一個不留。」
「好狂妄的口氣,在下倒要領教領教閣下的武功。」棕衣男子語落飛身而起。
孟孤染瞧著他的身影如瞧著地上的螻蟻,不過拈指輕撣間,隨著一聲悶哼,棕衣男子矯健的身軀已至半空墜下,而兩個臂膀則極為不自然的垂掛在身體兩側,手中緊握的劍也掉在地上。
「大哥。」
其它暗衛大驚,皆怒視著孟孤染,憤然撥劍欲提棕衣男子報仇,然他們剛衝上前幾步,卻又紛紛捂著肚子面色扭曲的停下。
「哈哈,中了,中了。」楚歡瞧著這些人的反應跳起來歡呼道,他見孟孤染側眸看向他,立即興緻勃勃的解釋道:「他們想抓我,我就在房裡放了把火,那火裡面加了些料,聞著氣味的人都會中招,拉個十次八次絕對不成問題。」
所以,現在他住的那家客棧及其周圍小半個城的人都在不停的找茅廁,甚至為了個茅坑打的頭破血流。當然,守公共茅廁的大伯大媽們倒是趁此大賺了一筆橫財。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聰明?」楚歡說完后得意洋洋的等著孟孤染的誇獎。
「倒是比本座預想中的要好上些許。」孟孤染眸底被他染上抹笑意。
「那當然。」楚歡絲毫沒理解到這句話背後的深刻含意,拉著他道:「孟大哥,咱們快走吧,換個地兒喝酒,這個地方味兒不好。」他說著的同時還故意瞧著那些憋的額頭冒冷汗的扇了扇鼻子前的風。
「不將這些採花賊殺了?」
「呃,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就放了他們吧。」他心虛的拉著孟孤染就走。
孟孤染瞧著他極力避開他視線的模樣,艷麗的唇畔泛起抹幽深笑意。
邙山邊界距如今君熠寒所統轄的江東地區中間隔著軍事據點滁州,而滁州軍事要職及政務要職皆由慕容婧的親信擔任。此次邙山之戰之所以未及時給予支援,主要礙於老天爺不合時宜的在滁州境內下了場特大暴雨。滁州通往邙山之地必經的一條水路—寬約百丈開外的沁河,河水洶湧泛濫,生生將冒著暴雨行軍的滁州軍阻擋在了河對岸,只能望河興嘆。
寒軍此次雖天時地利人和攻下邙山邊界,但這僅僅是個開始,如若不徹底除掉滁州軍這個榻邊猛虎,邙山邊界極易落入慕容婧的手中。
是以,當務之極,揮師滁州!
君熠寒吩咐完布軍安排后,眾將領退出營帳,僅余洛緋及白鷹留了下來。
「皇上現在情況如何?」君熠寒問。
「氣色已經開始好轉,按照慕寒之前的吩咐,再泡七日應可痊癒,之後注意調理身體便是。」白鷹回道,想了想,仍是開口道:「可要屬下再派人去查找慕寒的下落?」
「不用。」君熠寒指尖輕扣著桌面道:「你可知明月閣?」
「明月閣?聽聞是以毒起家立足於江湖,非正非邪,不過明月閣閣主挺神秘,傳言他風華無雙,但卻迄今為止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白鷹有些疑惑道:「王爺怎麼突然對江湖門派有了興趣?」
「沒人見過真面目?」君熠寒唇畔笑意頗深,直看的白鷹周身起滿雞頗疙瘩,這才聽他語聲不緊不慢道:「本王對江湖門派無興趣,但對這位神秘的明月閣閣主倒是很感興趣。」
白鷹疑問的看向洛緋,洛緋則抖著腳看帳頂。
「報,王爺,營外有名姓歐陽的男子求見。」
「帶她進來。」君熠寒眸底泛起抹笑意,剛談及她,她便來了,這算不是算是,有心靈犀。
「歐陽明月見過寒王。」不多時,溫暖被帶至帳內,她見白鷹洛緋均在,遂施禮道。
「歐陽明月?」白鷹瞧著她面上的銀色面具,再瞧瞧她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的風華氣質,聯想到此前所討論的人,他心頭已有了答案,「你是明月閣閣主?」
「正是。」溫暖含笑點了點頭。
「本王交由你們的事還不速速去辦理,死賴在這裡做何?」君熠寒直接下逐客令。
「……」洛緋冷笑著一哼,白鷹極有深意的瞥了洛緋一眼,二人前後出了營帳。
「過來。」
溫暖依言走過去被他極其自然的圈在懷中坐下,他取下她的面具,看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心頭竟隱隱浮現起抹獨佔欲的歡喜,他人眼中神秘從未露出真顏的明月閣閣主,只有他,知道她是如何模樣,只有他,知道她著怎樣的風采。
「今日怎麼有空來見我?可是閣里的事忙完了?」君熠寒伸手抽去她綰髮的玉簪,一頭黑髮順勢傾泄而下穿過他的指間。
「不是。」溫暖嗔了他一眼,倒也由著他以指為梳為她挽著發,「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楚歡並沒有回明月閣,我們掉進洞里的次日他就已經不見了。」
「倒是如我所料。」君熠寒語中毫無意外,「當日本想著待他逃下山後,我便派人將他送回宮裡,倒未曾想到中間出了岔子,讓他真正逃了。」
「可他畢竟還小,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溫暖有些擔心。
「楚歡年紀雖小,從小卻在市井混大,腦子很靈活。」他說到此一頓,語聲微沉道:「你似乎很關心他?」
「他年紀那麼小,又愛惹事生非,我當然關心他的安危。」她正說著卻見他臉色不太好看,不禁心頭失笑補充著道:「誰讓他是你的皇弟,如若不然,換了別家的孩子,我可沒那份心思。」
他面色稍霽,指上的動作停下,將發簪重新為她插上,左右看了看道:「尚可,但這身衣服著實該換換。」他說著的同時便拉著她起身來到內室,將一套衣裙遞經她,「換上看看合不合身。」
「你為我準備的?」溫暖接過衣裙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看看喜不喜歡。」
溫暖換上后瞧了瞧,這衣服不僅顏色款式極合她意,就連大小都極其合身,不由笑著道:「王爺眼光真不錯,這衣服我很喜歡,穿著也很合身。」、
「本王親自選的自是不會差。」他拉著她坐在銅鏡前,拿起炭筆對她柔聲道:「別動。」然後極其專註仔細的為她細細描眉,他溫熱的呼吸輕拂過她的鼻端,與她的氣息曖昧相融。她怔怔的看著他,鼻間微酸,似又想起那一年那一日,春光正好,他也是如此認真的為她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