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揭曉真相
趙臻踩著一地殘血揚長而去,展昭趕緊給承影點穴止血。幸虧趙臻刺的是肩膀,承影傷勢不重,失血過多才暈過去,最重的反而是內傷,包紮好傷口,又被公孫灌了兩碗葯,沒過多久就醒了。
夜已深,趙臻的寢宮燈火通明,屋裡只有趙臻、展昭、白玉堂和公孫。趙臻臉上也沒個笑模樣,沉著臉坐在主位上,對承影揚揚下巴道:「說吧,把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
承影臉色煞白,精神卻挺好,至少比剛才一心求死的模樣好多了。
「皇上想知道什麼。」
趙臻想了想,「說說你那個師傅吧。」
承影緩緩道:「師傅,是暗衛中的異類,據說他從小就不服管教,頭腦靈活,極善鑽營,很快就得到皇上的寵愛,從普通暗衛晉陞為暗衛魁主。儘管如此,師傅依然不滿足……」
承影看了看趙臻,「說實話,師傅給我的感覺,和皇上有點像,總有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奇思妙想。師傅常有離經叛道的言論,總把人人平等掛在嘴邊,說人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還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姓一族的天下,既然昏君無道,天下人皆可取而代之。」
趙臻聽得心驚:莫非是個穿越老鄉?
承影繼續道:「師傅深恨先皇,早就想取而代之,偏偏身中蠱毒,離不開先皇的血。蠱毒只食用活血,師傅曾想過逼宮,囚禁先皇取血,又怕先皇逼急了魚死網破,只能一面奉承先皇,一面暗中發展勢力,其實師傅只是……」
趙臻冷笑,「只是什麼?只是喜歡給先皇添堵,只是引著先皇壞事做盡禍國殃民,只是煽風點火讓先皇成為名副其實的昏君?說一千道一萬,無非是嫉妒心在作祟!中了蠱毒又如何,誰能逼著他去助紂為虐?他若真是條漢子,就該刀抹脖子一了百了,既然是奸佞,就別滿口[苦衷]了!」
這就是偽君子和真小人的區別了。趙臻從來都以[小人]自居,作為一個小肚雞腸的真小人人,趙臻從來不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他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趙臻骨子裡的驕傲,不允許他卑躬屈膝搖尾乞憐。幕後人卻實個偽君子,穿越成暗衛,中了蠱,身不由己,這些都是他命不好,可嘆,可惜,但也僅此而已了,你自己命不好,不能成為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承影抿了抿嘴,無話可說。
承影與他師傅相比,運氣好了無數倍,在趙臻手下就沒受過委屈。不像他師傅,被趙恆像條狗一樣圈養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是本分,高興了摸兩把,不高興了踹兩腳,想要活命就得搖尾乞憐。
幕後人確實可憐,被他直接/間接害死的人就不可憐嗎?
展昭真不能理解,「他造了這麼多孽,就為了給先皇添堵?」
承影搖搖頭,「不是那麼簡單的,只能說怨恨的種子生根發芽,日益發展壯大,終成長成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時至今日早已無法挽回。真正的起因是在二十年前。那時先皇初登大寶,三宮六院初具規模,因暗衛嘗嘗出入後宮,先皇就命令所有暗衛凈身……這才是師傅對先皇恨之入骨的原因。」
在場都是男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先皇確實挺缺德的。
趙臻的表情十分微妙。
若真是一位穿越老鄉,簡直是奇恥大辱啊,難怪從憤青升級到報社![點蠟]
承影無奈道:「師傅是一個自卑又高傲的人,受了打擊后性情大變,每次先皇欺辱師傅,師傅便要想方設法報復先皇。那時候師傅已經被提拔為暗衛魁主,深得先皇信重,就像我當初那樣……」承影笑得苦澀,「只要皇上信任我,我做什麼都很方便。」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承影也覺得悵然若失。
自從身份暴露后,趙臻徹底疏遠他,無數個形單影隻的日夜裡,承影都在懷念當初,懷念和趙臻朝夕相處的幾個月,那是承影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被他親手終結了,悔恨無用。
趙臻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誰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公孫打破一室沉默:「先皇、劉皇后、還有襄陽王的事,都是你師傅一手策劃的?」
公孫隨包大人坐慣了公堂,開堂審案一定要保持冷靜,要摒棄多餘的情緒,不能被原告被告的感情影響,更不能有多餘的同情心,要時刻將自己放在旁觀的立場上,只有這樣才能不偏不倚。
承影嘆了口氣道:「二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師傅被迫凈身後,恰逢先皇與劉皇后伉儷情深,師傅滿懷怨毒,一心想拆散兩人。機緣巧合下,師傅發現了襄陽王對先皇的感情,便故意挑撥離間,將此事密報給劉皇后,又在先皇面前污衊襄陽王和劉皇后叔嫂私通。」
「先皇年少氣盛,憤怒質問劉皇后,劉皇后何等高傲的女子,竟是不屑於解釋。兩人幾次爭吵不歡而散,二十年來彼此傷害,互相折磨,漸行漸遠。先皇將襄陽王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後快,襄陽王傷心之下自請離京。這麼多年,師傅一方面用先皇牽制襄陽王,另襄陽王不敢輕舉妄動;另一方面又用襄陽王做擋箭牌,轉移先皇的注意力,私下發展自己的勢力,最終漁翁得利。」
白玉堂道:「駙馬林琅謀划宮變,是你師傅授意的?」
「不錯。」承影道:「師傅的性格越來越偏激,執念太深,也想讓先皇也嘗嘗斷子絕孫的滋味兒,狸貓換太子案告破后,師傅派人刺殺皇上,被先皇意外發現。先皇懷疑師傅,卻沒有確鑿的證據。先皇那個人,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何況暗衛只是他飼養的狗。」
「先皇只憑懷疑就斷了血,任由師傅自生自滅,雖是誤打誤撞,卻恰好抓住師傅的死穴。」承影搖頭嘆道:「可憐師傅一生機關算盡,算得過人卻算不過命,被蠱毒折磨得不成人形,倉促宮變也是迫不得已,他需要先皇的血。」
「誰都沒想到,林琅私下籌備多年,竟那麼輕易的敗了。」
趙臻若有所思,「難怪我一直覺得劉皇后不對勁兒,看來她是知道真相了。劉皇後半生凄慘,最恨兩個人,一個是先皇,一個是你師傅。我先前還奇怪,劉皇后膝下沒有皇子,何必急著毒殺先皇?原來她是打算一箭雙鵰,結束這長達二十年折磨。」
承影道:「先皇死後,師傅徹底絕望,住在鎮國寺山下,靠福善的葯勉強維持。垂死掙扎了一月,最後還是飲恨而終。對了,多虧了白玉堂送給福廣的三日續命,師傅才撐住一口氣,完成了最後的布置。」
眾人這才想起來,確實有這麼回事兒,只是福廣福善先後圓寂,忙亂之下竟忘了。
公孫道:「我聽說過那種蠱蟲,若先皇遺體保存完好,體內血液仍可入葯,只是效果不比鮮血,而且血量有限,勉強能撐住一兩年。難道先皇故意葬身火海,和罪魁禍首同歸於盡?」
展昭嘆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趙臻又問:「在鎮國寺,是誰給我吃了[問心]。」
承影皺眉:「我不知道,那時我整天陪著皇上,對師傅的計劃一無所知。有一點非常奇怪,那次下毒之後,師傅忽然性情大變,不僅命我發毒誓效忠皇上,還犧牲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傾盡所有做磨刀石,一心想將皇上培養成盛世明君。」
眾人都詫異——幕後人忘吃藥了?
趙臻又好氣又好笑:「你們折騰來折騰去,就是為了培養我?」
→_→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
承影點點頭,「不只是我,師傅還留下幾步暗棋,比如郭槐,比如禍佛,比如李佳肴,都是為了磨練皇上布下的暗棋,只不過他們自己不知道。師傅說他們都是毒瘤,會威脅到大宋江山,師傅故意將他們送到皇上面前,就是希望皇上快刀斬亂麻,徹底剷除這些毒瘤。」
展昭疑惑道:「那孟珂呢,孟珂出現的時候,你師傅已經死了吧。」
承影坦然道:「孟珂是我的棋子,我利用王有才控制孟珂,是為了轉移視線,讓大家相信師傅還活著,相信幕後人另有其人。師傅去世后,我用他的身份藏於幕後,我一人分飾兩人,難免感到力不從心。何況,我那時與皇上朝夕相處,自由行動的時間本就少。偏偏這時候,襄陽王來湊熱鬧,邊疆也蠢蠢欲動,忙亂之中,我露出許多馬腳,以至於暴露了身份……」
承影靜靜望著趙臻,「即使失去皇上的信任,我也不能離開。」
「局勢已經完全失控,手下人一盤散沙,我奉師命磨練皇上,卻不能讓皇上真的出事,只有留在皇上身邊,我才能伺機而動。好在,皇上已經不再信我,我反而有了更多時間,儘可能兩邊周旋。」
展昭簡直無語,「難怪每次都點到為止,我還以為是福星高照呢。該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幕後人造了一輩子孽,臨死之前總算做了件好事。」展昭的說法,也代表了白玉堂和公孫,連承影都是這麼認為的。只有趙臻知道,那個人忽然改變態度,一定是發現自己的來歷了。
趙臻冷笑一聲,「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們師徒了?」
承影無言以對,沉默良久才苦笑道:「皇上不必諷刺,我知道,皇上根本不需要這些所謂的磨練,師傅錯了,我也錯了,您自己就能處理好一切。所謂的磨練,不過是畫蛇添足,可我又能怎麼辦呢,我已經控制不住了。」只能自欺欺人,只能將錯就錯……
「若說皇上有什麼缺點,只有心軟這一點了。於是我就想,乾脆讓您殺了我,殺死我這個罪魁禍首,既可以永絕後患,帝王該有的狠心也有了……」承影苦笑道:「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公孫恨鐵不成鋼,「幕後人的棋子還有誰!」
承影想了想,「除了一些蝦兵蟹將,還有最後一個李家。李家似乎和前朝有些關係,前朝覆滅時,有一位公主下落不明,其實是被當年的李家家主偷梁換柱。那位公主雖然死了,卻留下嫡系子孫,師傅設計將李佳肴牽扯進來,只是想有個借口,讓您剷除前朝餘孽。」
承影看了看展昭,「而且我也覺得,只殺我一個還不夠……」
言下之意,他畢竟對不起趙臻,趙臻殺他也算罪有應得。可展昭不一樣,展昭真心疼愛趙臻,趙臻也對展昭深信不疑,幾次以性命相托。這種信任太危險了,已經超出君臣有別的範疇。承影不希望在自己死後,趙臻身邊還有一個影響力巨大的展昭,於是故意將李家牽扯進來,破壞師徒倆的感情。
展昭還沒說什麼,白玉堂首先炸毛了。
白五爺一改往日事不關己的心態,對著承影冷哼一聲。承影如遭重擊,傷口崩裂,嘴角溢出鮮血,顯然是內傷更嚴重了。白五爺愛貓成痴,動他不要緊,誰敢動貓咪一下,立刻剁碎了喂狗。
公孫咳嗽兩聲,示意白玉堂冷靜。
展昭摸摸白玉堂的黑長直,順毛。
趙臻不聲不響的又放出一記驚雷,「包大人和龐統已經啟程去李家了。」
頂著眾人詫異的目光,趙臻慢條斯理道:「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跑一個壞人,本案自有包大人秉公處理。」說完還對展昭眨眨眼。
展昭會心一笑。
展昭是真正的大俠,俠之大者,胸懷坦蕩,不拘小節,立身正道。展昭不會因私廢公,也不需要趙臻給他開後門兒,他只需要一個公正的審判,若李家真參與了謀反,展昭絕不會多說一句話。
承影楞楞的看著趙臻,「你怎麼知道李家的事。」
趙臻微微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李佳肴已經招了。」
「那貢院呢,那些學子……」
「為防節外生枝,我命人在考場點了迷香,漫漫長夜,蚊蟲叮咬,考棚內環境惡劣,眾考生失眠多夢。迷香對身體無害,還能讓考生睡個好覺。只是那些別有所圖的,只能在天牢睡上幾天了。」
承影愣了半晌,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您可真是……」
真損!
這也是皇上能做的事兒?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果然是天生的帝王坯子。
看著趙臻稚嫩的臉,承影釋然一笑:「皇上打算怎麼發落我。」
「自然是秉公處理,暫時收監,待包大人回來,與其它犯案者一同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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