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夫君和兒子離家五天了,恍惚間好像過了一年那麼久,劉芬芬神色淡淡地坐在上床上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這還是近十年來夫君首次出遠門呢,他記得自己與夫君剛成婚的時候夫君總是往外跑,經常半個月一個月的不著家,過了這麼久,硬生生的再次分開,劉芬芬一下子很難適應。
每天睜開眼屋裡就只剩自己,脫離了熱乎乎的胸膛,覺得生活失了色彩一般,連著幾日天不亮就醒了,公雞打鳴也才第一遍。
躺了一回兒沒意思,劉芬芬就著外頭銀灰色的亮光摸摸索索的穿衣裳,睡在他身邊的是大孫子,雙寶兒和小四在這兒,今兒村裡的學堂開課,劉芬芬昨晚沒叫嶺子將孫子送回去;也不知道夫君咋想的,非得將養著一窩孩子的侄子和毛毛躁躁的小兒子帶在身邊,而穩重精氣的寶貝大兒子卻留到家裡了。
日子還沒出正月,天氣卻漸漸暖和起來,如今正是二月初,乍暖還寒的,劉芬芬起來后先開屋門置換空氣,而後點了炕里的火將屋子燒起來,孫子穿衣服時屋裡也不會過涼。
再有一個月才開始春耕,水稻育苗,所以一般一二月份莊家里的人是比較清閑的;劉芬芬點著火燒了開水,柳春芽和艾水兒差不多時辰打開房門了。
「阿么今兒起的早,身子有不舒坦的地處么?」柳春芽的嗓音軟軟的,聽著很舒服。
劉芬芬正從窗戶跟下的木架子上抱了一顆白菜掰著外頭的葉子,裡面的菜心自家吃,外面的剁吧剁吧餵雞鴨。
聽到兒夫不是虛情假意的沒話找話的關心,劉芬芬心裡很受用,和色道,「夜裡歇的早,睡不著了,嶺子沒起?」
婆么身子骨未有異常,柳春芽安了心,問道夫君時,他的臉頰徒添羞澀,微微轉了脖子,靦腆地回道,
「夫君說想多睡會兒,讓我不要吵他。」
劉芬芬沒往深處合計,又不是啥大事的非得問出個所以然,倆人前後腳回了正屋,開始一日的家務活。
梅畫這頭輕鬆許多,艾奇不在家,大哥艾美過來陪她,再加上只有三個小的在眼前,餵飽了啥都不用管,自有大哥追在他屁股後頭操持。
他還計劃開學頭一天送兒子上學呢,哪知心太寬存不住事,等他睜眼的時候兒子都坐到學堂里開始早讀了。
「哎呦我這小日子舒服的喲,賽過活神仙!」梅畫從被子里伸出兩隻修長的手臂,跟練習舉重似的,抻了小十下,又縮回被子了。
艾美在堂屋聽到動靜端著手上的大碗進來催促,「畫畫,醒了就起吧,可是不早了,一會兒要有誰來串門的,可把你堵被窩裡了。」
梅畫股丘股丘翻個身,被子一裹,露出大片的黑髮和一張雪白秀麗的臉龐,就聽他嘟嘟囔囔不爽地啰嗦,
「我在我自己家還看人臉色啊,不喜歡就別來啊,你當我願意跟那些人扯那些無關痛癢的閑篇兒呢,都不夠我煩的,哥,你說張家的兒夫饞肉了,李家的婆么打人了,還有那誰家的漢子腳上長雞眼了,你說這都什麼事啊,啊?這跟我有雞毛干係?」
「大過年的你來我家歡歡喜喜的串門說點吉祥話順眼的話不行么,非得說三道四嚼人舌根,人家過年吃不吃魚的礙著他什麼了?那是剩下的魚刺少分給他了?人家品行不端不端你就能斷定?誰沒有失錯的時候?忒愛跟風,他們那腦袋是不是白長的,就沒個判斷力?人云亦云偏聽偏信最是要不得!氣都氣飽了,簡直不知所謂,我也很忙,我的時間非常寶貴!我不管,一會兒有人來你給我擋住,恕我今兒怠慢了,誰也不接待!」
艾美聽他不歇氣不喘氣鄙夷不屑深惡痛絕的長篇大論,不但不生氣反而呵呵呵的誇張大笑起來,前仰後合,等樂夠了,一手杵著門框直不起要來,憋著勁兒搖頭直嘆,
「你呀你呀,來了咱家多少年了,村裡子人的習性咋還適應不了,祖祖輩輩都這麼著,誰家夫郞不好說嘴,難道你就是紅嘴的啞巴?他們編排他們的,我們只當樂呵一笑,當解悶了呢。」
「解什麼悶啊!都不夠我的茶水錢。」梅畫重新露出腦袋,一張俊臉滿是譏誚。
「你是開茶鋪子的夫郞啊,還算計上了。」艾美正了身子,繼續干手中的攪拌,準備給弟夫蒸個雞蛋糕吃。
梅畫聽這不痛不癢的話,毫無預料的大吼一嗓子,「你們哪曉得我的苦楚啊。」
「啊呸呸呸呸呸呸越說越不像話了啊,這還沒過十五呢,皮子痒痒了主動去嬸么那領罰,甭跟我跟前作妖,我可受不住你折騰!」艾美冷了一嘴,撂下帘子出去了。
梅畫愣愣神,舌頭舔了一下略微乾燥的嘴唇,大哥真是玻璃心,咋脾氣還大了呢,以往可沒這麼愛跟自己計較啊,遂又扯開嗓子道歉讓步哄人。
這一日到了正月十五,劉芬芬昨兒磨了些黏米滾了八斤多的湯圓出來,貧苦百姓一年到頭吃上頓精米已經是阿彌陀佛了,哪還敢肖想元宵之類的奢靡的吃食,那都是侯門大戶才吃的起的磕牙的玩意兒,有那銀子他們寧可買白面蒸饅頭吃。
家裡做元宵也是打頭年開始的,以劉芬芬這個斤斤計較的脾性如何能撒了銀子做這個不頂餓的東西,無非是當家的發了話,再者孫子也大了,做些差樣的給他們,日後去外頭讀書考學,遇到了鄉紳世家的孩子攀比起來不至於沒見過世面低人一等,不就是元宵么,俺家也有,只要孫兒喜愛吃,日日都能供的上。
十五一大早,艾美將幾個小侄子穿戴整齊一起送到嬸么家,劉芬芬裝了小二斤的紅棗花生的元宵遞給他,
「拿過去給你婆么,吃個味兒,你毛毛叔家也有,今年特意做的多,親家們各自有一份,你要愛吃,等回來你裝些,做一次就吃個夠。」
艾美歡歡喜喜的應了,抱著孩子拎著籃子自去不提。
劉芬芬又吩咐春芽水兒去給艾毛毛家送去,回來開始做晌午飯。
「咋不包餃子呢,我以為吃餃子呢。」梅畫擱下小七寶,用力抱起艾老四,三天沒見著了,還怪想的慌的,老四寶反手摟著阿么的脖子,腦袋送進人的脖彎里。
「想吃餃子了?」劉芬芬將裝著元宵的簸籮蓋上白布,轉身坐在他對面摘菜,不意外這人莫名的有這念頭,幾年處下來,自己自然清楚這人的叼口。
梅畫也坐下來,將老四寶放在腿上,一手捏著他的臉蛋玩兒,咽口吐沫坦誠地說,
「是啊,幾天不吃就想的慌,嬸么,咱包酸菜餡兒的吧,我可想吃呢,酸菜還有吧,過年前兒我看還有半缸呢。」
劉芬芬眼皮一顫,錯將一根綠油油的菠菜放進干葉子堆里,若無其事的撿出來,平平靜靜問,「就想吃酸的?」
梅畫並未瞧出異樣,連做搗頭狀,誇大其詞,
「可不是么,這幾天都沒胃口,嬸么你不知道,我飯量都小了。」完全不覺得自己這話給人多大的潛在的信息量。
劉芬芬一陣心悸波動,險些坐不住,微微側身探向他,眼神跟x光射線一樣掃視著奶白滋潤的一張的臉,近乎逼視著人問他,「你是不是又懷上了?」
「啊?」梅畫傻傻一怔,待迴轉過來就像那炸毛的貓一樣,若不是腿上壓著一個大炮彈,他能串出二里地去,末了魔魔怔怔的給劉芬芬哈腰作揖圍著桌子打轉悠,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似得,苦不堪言,
「嬸么你可饒了我吧,您天馬行空也琢磨些別的行不行啊,幹嘛老盯著我的肚子啊,我是豬啊還是牛啊,您自己兩個兒夫呢,您快去關心他們吧,真受夠了,哎喲我的老天爺。」
劉芬芬萬分狐疑的望著瘋瘋癲癲的人,眉頭擰個疙瘩,「不是?那你怎麼想吃酸的,還胃口不好,這不都是有了娃子害喜么?」
不容他插話,反呵斥,「自己說話不清不楚的還怪旁人亂猜測,再說了,你那肚皮可是我上供供出來的,自然跟別個不同。」話落,還是不放心的追問,
「真不是?你倆不是有那事么,保不齊就撞上了,這哪說的准,你越不想要,那送子觀音偏就給你呢,不行,我得去找郎中過來,你在家老實呆著。」
「哎呀哎呀,真是有嘴說不清,您快拉到吧。」梅畫早把小四扔一邊了,眼疾手快的抱住已經起身的人,紅著臉趴到人耳邊澀然地開口低語,
「出了月子一共就兩次,後來那回還是他走前弄的,這才多久啊。」告密完了,氣呼呼臊著臉不理人,丟死人了,誰願意跟長輩老說房裡床-上事,可不說根本躲不過去,這人忒瞎瞎蟄蟄忒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劉芬芬憋著笑瞄他,伸手點點一臉烏煙瘴氣的人的腦袋,柔聲安撫他,「好了,說說有何妨,我又不滿村子去招呼放禮花,孩子都生了七個了,沒那事哪來的娃子,真不知有啥可丟臉的;說還說去怨你饞嘴,不然哪有這些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