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大結局(下)

167、大結局(下)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就回到人界去。我們結婚好不好,創建自己的家庭,一輩子都不分開。」西門妝低低的喃喃,聲音從沈爾的頭頂傾瀉而下,那少年的眸光微顫,不由得合起雙眼。

而此時,殿外對戰的步京承和溫離也回到了殿內。方才那藍色的火焰,溫離看見了。他和步京承一樣,都是為愛痴迷的人。一個是為了薄煙,一個是為了該茴。該茴已經死了,所以步京承才要保護好西門妝。

就在兩人飛身進入殿內的那一剎,溫月成拉著蘇雯往後退,眾吸血鬼也齊齊的後退,兩邊的人馬一瞬分開。西門邪自覺站到了西門雪他們那邊,可是卻被勞萊克一把拽了過去。

而就在此時,溫月成、蘇雯以及勞萊克還有沈爾率領的那些黑衣蒙面殺手,全都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榴彈。

沒錯,就是手榴彈!

原本的計劃是等到沈爾殺死了雲狂之後,他們一起擲出手榴彈。雖然和原計劃有些出入,但是雲狂已經死了。

「大家往後退!」溫月成高喊一聲。

沈爾回神,翻身而起,一手攬住西門妝的纖腰,將她撈到自己的懷裡,爾後往殿門外躍去。現在,西門妝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珍視的人,所以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轟隆——

一聲爆炸響后,便是房屋坍塌到底的聲音傳來。西門妝被沈爾緊緊摟在懷裡,護得十分嚴實。

西門妝只覺自己眼前一黑,一切似乎都結束了。只是,她在迷濛間似乎看見了一些人。

西門雪和詭笑,步京承和溫離,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煙塵之中,逐漸遠去了。

「我們走吧!」頭頂傳來沈爾的聲音,只是微微仰頭,正好看見那少年削尖的下巴。

沈爾垂眸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她打橫抱起,目光一掃倖存下來的人,轉身。西門妝下意識的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襟,那少年的腳步微頓,只聽西門妝道,「步叔叔呢?」方才那一定不是幻覺,那些在火光中閃爍的身影,那些被壓在廢墟底下的人。還有生還的機會嗎?

沈爾的眸光微閃,不由沉下,「小妝,你知道為什麼步京承會對你這麼好嗎?」一直以來步京承都護著她,從小教育她,像是一個父親一樣。

「那是因為他,一直深深愛著你的母親。」沈爾的聲音輕輕飄進了西門妝的耳里,她的目光微微閃爍,剎那明了。

揪著沈爾衣襟的手又是一緊,她低聲道,「他死了嗎?」

沈爾沒有回話,只是抬起眼帘,望了一眼遙遠的天際。他抱著西門妝遠走,溫月成他們遠遠跟著,誰都沒有靠近。其實步京承曾經離開妖界的時候就發過誓,此生此世絕對不會再踏進妖界一步。可是他為了西門妝,為了再見該茴一面,卻違背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妖怪和人類以及吸血鬼是不一樣的,妖怪立下的誓言就必須遵守。所以從步京承踏進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他想要和該茴死在一起,如今,終於如願了。

以後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再威脅到西門妝的生命,一切事情都結束了。蘇伊士雲狂和薄煙,詭笑和西門雪,溫離和步京承,以及德古拉。沸洛,他們都歸於塵土了。

「小妝,你說過的,這些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就結婚對嗎?」沈爾垂首,輕聲問道。

目光觸到那少女安靜的睡顏,他忍不住笑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

三個月後

清晨的天空烏蒙蒙的,窗外似是在飄雪。

「新年就快要到了,時間過得真快!」坐在落地窗邊的少女幽幽的品著熱茶,似是感慨。

另一面的躺椅上,也側卧著一個少女,她此刻正輕合著眼帘,假寐。

茶盞放在玻璃桌上,蘇雯側目看了一旁的西門妝一眼,笑道,「你和沈爾的婚禮是在年末最後一天吧!但願有個好天氣,不要下雪。」她淡淡的道,目光飄向窗外。這段日子大家都過得十分平淡,西門妝和沈爾閑來無事,一直窩在房裡。

這一窩,出事了。

懶睜美目,西門妝的臉色有些沉重,「丁晨也要出獄了吧!具體時間是什麼時候?」

多虧了之前蘇冽的幫忙,使得丁晨坐牢的時間急劇縮短,從十年到五年,再到三年,最後縮短到一年。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蘇冽做到了。至於,到底用了什麼樣的辦法,西門妝就不妄自揣測了。畢竟,他可是一個厲害的吸血鬼,蠱惑人心這種事,想必最拿手了。

「一周以後,你要陪我去接他嗎?」蘇雯笑著扭頭,爾後下意識的掃了西門妝小腹一眼,還是放棄了,「算了算了!要是被你家男人知道我誘拐你出門,我會死的很慘的。」

西門妝的臉色剎那陰沉,猛的坐起身。

蘇雯見了微驚,萬分激動的道,「你動作別太大啊!要是動了胎氣怎麼辦?」她說著,已經從躺椅上跳了下去,一把摁住了西門妝的肩膀,「我說你也老大個人了!幾個月可就要當媽了,別這麼莽撞好嘛?」

「幾個月!不是說十月懷胎嗎?」

「你傻啊!那就是一個說法而已,你還當真了!」蘇雯坐回原位,兩手撐著腦袋看西門妝,「說真的,蘇冽、、、也就是沸洛,他的死,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那個男人不僅幫了西門妝很多,也幫了蘇雯很多。這讓她無端想起她那個失蹤多年的哥哥。

說起沸洛,西門妝的臉色又沉了下去,蘇雯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我錯了,我不該提他的!」有時候看見西門妝活得這麼開心,她忍不住。因為那個少年,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像她的兄長了。

西門妝笑笑,慢慢的站起身去。她移步到落地窗邊,目光透過窗外看雪,那漫天飛舞的大雪,很美,卻很凄涼。就好像沸洛一樣,只要想起這個人,她就忍不住心間一塞。

「既然我們活下來了,那就代表我們是幸運的。悲傷的活著,開心的活著,一樣是活著。我想,那些死去的人,一定不想我們因為他們,而悲傷的活著。」西門妝一字一句的道,她的聲音很輕,蘇雯卻聽得很清楚。

她的心間似是拂過一陣清風,撥開了她心頭的雲霧。

「說的也是!」蘇雯笑笑,看著那少女的背影。她忽然明白了,有時候笑著,並不代表她不悲傷。因為西門妝,從來就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她的內心永遠比她的外表真誠,她的心是火熱的。

「對了!沈爾去哪兒了?你現在有孕在身,他怎麼不在家裡陪著你。」蘇雯調轉了話題,因為不想看見西門妝悲傷的樣子。

提到沈爾,西門妝的臉色又沉了。這一切都怪沈爾,要不是宅在房裡的那段日子,夜夜春宵,她怎麼會懷上孩子,怎麼會被迫退學,怎麼會在半個月後就步入婚姻的墳墓,而且還是連升兩級,從一個妙齡少女,變成人婦,還變成人母!

現在回想起來,原來一開始宅在家裡就是沈爾的陰謀,目的就是為了先上車後補票,把她肚子搞大了,然後結婚的事情也就敲定了。這個該死的男人!對,男人,她的男人。

「他現在妖界和血族兩邊忙,另外還有婚禮要置辦,哪有時間守著我。」西門妝的語氣有些哀怨,連她自己都有些鄙視自己了,「這樣也好,沒有他纏著,我輕鬆不少,也沒人管我,自由自在的。」

「年末之前就把血族的事情交給溫月成嗎?那妖族的事情呢?」只要一想到這些,蘇雯的心情就無比的澎湃。她這一生太過傳奇了,原本平淡的一生,因為遇見西門妝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不過,她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沈爾是妖族的王,現在廖大叔為他管理妖族,將來早晚要交回他手裡的。」西門妝幽幽的道,她倒是很想和沈爾在人類的世界里,做一對平平凡凡夫妻。在人類的世界里,他們卻註定是不平凡的。因為西門妝繼承了西門家的產業,成為了九州城的第一千金。換而言之,她是豪門。而沈爾,就是一個倒插門兒的!

「老婆!」房門被掀開一條細縫,一張俊美無濤的臉探進屋裡,打斷了西門妝與蘇雯的對話。

蘇雯回眸,看見那少年的一剎,不由得笑了,「喲!準新郎回來了,看來我這個准伴娘也該退下了。」蘇雯打趣的道,爾後放下了茶杯,站起身去。

西門妝扭頭,瞪了那推門而進的少年一眼,不由得挑眉。

沈爾笑著將蘇雯送出門去,剛剛把房門關上,一道陰風從他背後襲來,他下意識的轉身,兩手一圈,便將西門妝緊緊扣在了懷裡,「老婆,你乖啊!身懷有孕,動作慢一點,小心動了胎氣。」他寵溺的笑,微微垂首,蹭了蹭西門妝的鼻尖。

少女的臉頰微紅,被沈爾攬在懷中的感覺十分安心。她一直以來渴望的就是一個能夠帶給她溫暖的人,而沈爾,恰好是最好的人選。

「還有半個月就年末了,結婚之前,我想去看看小舞他們。」西門妝的聲音很輕,沈爾卻聽得格外的真切。

他鬆開了西門妝,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引到床邊坐下,「你是想去看小舞,還是想去看沸洛啊?」那話里含著一絲淺淺的醋意,西門妝卻不以為意。

她的目光微抬,望向窗外。窗外在下雪,白雪覆蓋了大地,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什麼都看不見。

冬天已經來了,春天就不遠了。

沈爾微微傾身,環上她的纖腰,問道,「等到結婚以後,你想做什麼?」結婚以後,沈爾會暫時卸下妖界的責任,只掌管好西門家的產業,和西門妝一起在人界過人類的生活。未來還很長,他們兩個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嗯、、、想回去看看爺爺。」西門妝想了半晌才想出來。

沈爾垂下眼帘,吻了吻她的側臉,溫柔的道,「好,那我們就回去看爺爺。」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望向落地窗外。雪花簌簌,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

年底最後一天,天總算是放晴了。

西門妝和沈爾的婚禮驚動了全城,但是結婚當天宴請的人卻很少。

蘇雯作為伴娘,一直陪在西門妝的身邊,溫月成一昧的擋酒,他這些日子實在太過壓抑了。

晚上宴會上,出現的人相對較多。多半是西門家生意上的夥伴,還有一些大學和高中時的同學。西門妝跑了三次衛生間,第三次出來的時候,發現一道身影正站在拐角處,似是在等人。

那是一個少年,少年的身材修長,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格外的成熟。那是西門邪,在妖界的時候,被勞萊克重傷后痊癒的西門邪。

那少年微微轉身,便看見了長廊上站著的西門妝,他沖她笑笑,微微點頭。

西門妝恍然,原來西門邪等的人是她。

提步過去,最終在西門邪身邊站定。她一襲火紅的禮服襯得整個人妖嬈嫵媚,身影倒映在西門邪的眼中,他依舊驚艷。

「二姐,你今天真美。」由衷的讚賞,西門邪還是西門邪,似乎回到了從前,那個總是維護西門妝的少年。

她笑笑,微微抬手為他理了理領帶,溫柔的道,「你怎麼不下去跳舞?」

「我沒有舞伴啊!」

「噢?勞萊克呢?」西門妝眨眼,略微俏皮。

西門邪的俊臉微紅,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道,「二姐,你別瞎說。勞萊克是勞萊克,不是童嘉。」

「你終於承認了?」西門妝定定的看著他,眼中是寵溺,也是心疼。

提起這件事情,西門邪不由得的將腦袋垂了下去,定定的望著地面,他道,「對不起二姐,在妖界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他當初是鬼迷心竅了,以為只要獻上西門妝,蘇伊士雲狂就真的能夠將童嘉復活,讓童嘉回到他的身邊。可是他現在知道了,童嘉已經回不來了,她永遠離開了。

得知童嘉是勞萊克的二重身後,西門邪便妥協了。

「沒關係,人哪有不犯錯的。你呢!要是真的喜歡勞萊克,作為姐姐,我不會反對的。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我希望你能為西門家留個后。」西門御為她奉獻了太多,確切的說是為了她的母親該茴。不僅奉獻了自己的婚姻、愛情、幸福,還奉獻了生命、名譽和家人。

西門邪一愣,目光一滯,「二姐你放心吧!」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那些過去的事情本來就該放下了。他會向前看,會找到一個適合的女人,結婚、生子,過完一輩子。

「我說,你們兩姐弟就算感情再好,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吧!」沈爾的聲音傳來,含著淺顯的笑意。

西門妝這才抽出了自己的手,兩人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少年舉著高腳杯緩緩步來。修長的身形倒映在西門妝的眼裡,格外養眼。

「蘇雯和溫月成呢?」西門妝下意識的問道。

沈爾走到她身邊,一手攬過她的肩膀,朝著西門邪舉杯,「蘇雯去接丁晨了,溫月成醉了,鳩扶他下去休息了。」他如實回道,與西門妝並肩而立,儼然一雙璧人。

西門邪打量著他們倆,半晌才笑道,「姐夫,你也太小氣了!男人要大度一點,再說了,我們是姐弟。」

一聲「姐夫」,沈爾聽得樂了,「看在這聲『姐夫』的面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今晚你姐是屬於我的,我一個人的。」他說著,垂眸去看西門妝。

那少女卻是抬起手肘,狠狠的頂在他的胸膛上,毫不留情。

西門邪笑笑,爾後隨他們兩人往舞會會場行去。

窗外月朗星稀,想必現在,蘇雯已經見到丁晨了吧!

——

夜風從車窗灌進,少年一手支在車窗上,目光望著窗外,半眯著眼。

蘇雯一邊開車,一邊側目看他。一年的時間,丁晨被磨練得更加的成熟了。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十分健康,那稜角越發分明,眼中也寫滿了滄桑。他經歷了很多事情,過去的一年裡一直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情。現在自由了,煩惱反而也多了。

「你怎麼不說話?」蘇雯率先打破了沉寂。

丁晨這才回眸,目光不深不淺的落在她的身上。雖然這段日子一直在和蘇雯見面,可是隔著一扇玻璃的感覺和現在始終是不一樣的。

少年的容顏俊朗,目光深邃,看了蘇雯半晌,他才緩緩的伸手覆在了蘇雯擱在方向盤的手上。

蘇雯的身體微微一顫,久違的溫度侵襲,她無法招架。一個急剎車,將紅色的保時捷靠邊停下。

回眸對上丁晨的雙眼,蘇雯的目光微微閃爍,「怎麼了?」

丁晨定定的看著她,一手解開了安全帶,爾後捧住了她的俏臉,吻上那兩片薄唇。冗長的思念透過這個吻,傳達給蘇雯。她的心在顫動,心跳逐漸加快,俏臉也開始變紅髮燙。

親吻讓她的身體逐漸燥熱,蘇雯一手環住丁晨的脖頸,一手摸到按鈕,將兩人的座椅慢慢的往後放平。

丁晨淺淺勾唇,那雙迷離深邃的眸泛著溫柔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和蘇雯想要什麼。

隨著兩人的呼吸越發濃重,車內的溫度也在慢慢上升,衣服散落,半晌紅色的保時捷開始晃動。隨著車內的節奏晃動,蘇雯輕吟出聲。她沒有想到,和丁晨的第一次,竟然會是在車裡。如此倉皇,如此措手不及。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蘇雯和丁晨才回到了西門家。

現在的西門家格外的熱鬧,除了西門妝夫婦還有西門邪,溫月成以及丁晨、蘇雯還有鳩也住在別墅里。原本在森林古堡里的沉華也來別墅里的住了,每天早上總是格外的熱鬧。

在沈爾和西門妝結婚後的第六個月,丁晨和蘇雯結婚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秋天。

夜晚的風格外涼爽,西門妝慢慢的睜眼,入目的便是那漫天的繁星。

她的眉頭淺皺,繁星落入眼帘,如碎裂的月光。她的神情一滯,呆住了。九州城的夜空不會這麼明朗,根本不會有這麼美麗的夜空。

耳邊忽然傳來孩子的啼哭聲,西門妝一驚,心間一顫,不由得想要坐起身去。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只能緩緩的側頭,目光尋著那孩子的哭聲看去。

連綿不斷的哭聲,是從離西門妝不遠的地方傳來的。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躺在一片草地上。夜風婉轉吹過,拂低青草,露出那嬰孩的腦袋。

是個女孩兒,西門妝的心彷彿被電擊了一下,輕輕顫抖。她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原本大腹便便,現在卻格外的平坦。

她的孩子、、、目光一轉,西門妝再次看向那孩子。誰知那孩子周身卻開始出血,鮮紅的血慢慢的染紅草地,向她蔓延過來。西門妝的臉色大變,眼中閃過驚恐之色,開始掙扎。

可是不過一會兒,她停止了掙扎,因為草原被染紅以後,變成了湖泊。血色的湖泊,而她和那個孩子,此刻就漂浮在湖面上。她看見那孩子的脖頸上有一條血口子,鮮血在不斷往外涌,而她自己的脖子也微微泛痛。血,迅速湧出,血水逐漸漫過她的臉,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血腥味灌進鼻息,她下意識的閉眼,兩手上揚開始掙扎。

死亡的氣息越發逼近,西門妝急得冒汗,她想要救那個孩子,可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小妝,小妝你醒醒!」耳邊傳來沈爾的聲音,西門妝只覺自己的雙手被人抓住,爾後她從血水中脫出。

沈爾跪坐在床上,西門妝抓著他的手猛的坐起身,兩眼咻地睜開,那眼中的恐懼映入沈爾的雙眸,他愣了愣。

西門妝已然滿頭大汗,小臉慘白慘白的,有些滲人。

「你怎麼了?」沈爾抬手,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關切的問道。

西門妝卻是愣住了,微微穿著蹙起,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凸起的小腹在她掌心下,她的心裡頓時踏實了。

「原來是個夢!」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沈爾卻是緊張起來了,他知道,西門妝的夢境都是有意義的。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麼好夢。

「什麼夢?你告訴我。」沈爾輕柔的握著她的肩膀,沉聲道。那語氣含著一絲擔憂,彷彿很在意西門妝的那個夢。

西門妝揚首,目光定定的看著沈爾,張了張嘴,正打算將自己夢裡的事情告訴他。誰知,肚子忽然鈍痛,她的五官扭曲了。

西門妝的身體開始顫抖,沈爾立馬察覺了什麼,急忙下床,將她打橫抱起,便往屋外去。

鳩正好起床喝水,看見沈爾抱著西門妝下樓,當即驚住了。爾後所有人都被叫醒了,蘇雯說,西門妝恐怕是要生了。

急匆匆的趕到醫院,醫生說西門妝的確是要生了。

迅速送進手術室,沈爾和蘇雯他們被擋在了手術室外。

陰沉的夜晚開始颳起大風,天有異常,丁晨的目光不由變得深邃。

「你們家女兒,將來又是個不平凡的主。」丁晨笑道,看沈爾一臉擔憂的樣子,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肯定是母女平安的。」

「你怎麼知道是女兒啊!」蘇雯不解。

沈爾始終蹙著眉頭,他沒有說話,卻開始在手術室門外來回的轉悠。

「我猜的。」丁晨笑笑,摟過蘇雯的纖腰,「老婆,我們以後也去領養一個女兒吧!我喜歡女兒。」

「可我喜歡兒子啊!」蘇雯笑笑,對於孩子的事情,她和丁晨實在無能為力,她是一個曾經死去的人。雖然接著婷花根重生了,但是她已經失去了繁育後代的資格。為此蘇雯很愧疚,她沒有辦法,為丁家生育後代。

「兒子不好,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女兒好。」

就在丁晨夫妻兩討論孩子的問題時,窗外開始下雨了。

狂風暴雨乍起,總覺得有些邪門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爾始終平靜,他在手術室門前來回的轉悠著,看得蘇雯都急了。

「這都進去三個多小時了,怎麼還不出來!」西門邪也有些不耐了,他可就等著抱他的小外甥,可別出什麼差錯才是。

手術室里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窗外的風颳得格外猛烈,窗戶咯吱咯吱的響。沈爾來迴轉悠了一陣,不由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

天就要亮了,可是手術室里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沈爾轉身,便往手術室走去。

溫月成和丁晨急忙拉住他,「我說你別急啊!你就這樣衝進去,不把人家醫生嚇壞了!」

「我隱身進去好不行嗎?」沈爾拍開他們的手,穿牆而入。

溫月成和丁晨一陣嘴抽,沒想到沈爾也是個急性子。

可是不過五分鐘,沈爾便沖了出來。手術室的門被破開,溫月成幾人大驚,只見那少年殺氣騰騰的步了出來。

立時,一種不安的感覺騰然而生。蘇雯急忙步過去,「怎麼了?你這是幹嘛呢?」

裡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否則,沈爾不會如此。蘇雯的話落,溫月成幾人也跟著湊了過去,目光越過沈爾的肩頭,望進了手術室里。

只見地上躺著醫生護士,而手術台上的西門妝卻不見了。手術台上染了血,而且地上的手術用具也沾了血,胎盤已經取出來了,這就代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但是現在孩子和西門妝卻不見了。

因為西門妝是吸血鬼,所以沈爾早就囑咐醫生用純銀的手術工具,否則她身上的傷口會自動癒合,只怕到時候會把醫生們嚇一大跳。可是用純銀的工具,就代表西門妝會受傷。再加上那麻醉藥里加了馬鞭草的成分,她暫時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了。如此一來,絕對不會是西門妝自己將孩子帶走的。

「小妝呢?孩子呢?」蘇雯進了手術室,繞著手術室找了一圈未果。

沈爾卻是定定的站在門前,他嗅到了,空氣中有股淡淡的妖氣,很熟悉的妖氣,讓他的眸光不由變得深邃。

「看現在這情形,西門妝和孩子都被帶走了。」丁晨一語道破,目光關切的看向沈爾,卻見那少年陰沉著臉往外走去。

他們幾人急忙跟上,只聽沈爾道,「大家幫個忙,現在小妝和孩子肯定還在九州城裡,我們分頭找。」他忽然想起之前西門妝做的噩夢,雖然不知道夢的內容是什麼,可是以當時西門妝的反應來看,絕對不是什麼好夢。今晚的一切,她都預知了,可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帶走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嗅到那股妖氣的一剎,沈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妖界那些蘇伊士雲狂的殘餘分子,所以他此刻正往妖界趕去。一定要儘快找到西門妝和孩子,否則,他擔心他們會出事情。

這說不定是早有預謀,否則為什麼非要等到孩子出生這一天才動手,對方的目的是要西門妝和孩子兩個人。

這情形就和蘇伊士雲狂對西門妝和該茴的需求一樣,當初要不是西門御騙了雲狂,告訴他若非西門妝成年,她的血是不可用的。若非他這麼說,西門妝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這個秘密除了他,知道的人只有步京承。可是步京承已經死了!而且西門妝是該茴的女兒,步京承不會這麼對待她的。

腦袋裡十分混亂,沈爾不斷的加速,他一定要趕回妖界,問個明白。

——

晨風繾綣,西門妝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她似乎處在一個狹隘的空間里,四周十分安靜,她的傷口還有些發痛。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進入手術室之前,下意識的,西門妝想要伸手摸自己的小腹。可是手無法動彈,十分無力。她的瞳孔徒然縮緊,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來,她的心裡格外的不安。

那個夢,夢境在她的腦海中回蕩,使得她慌張起來。她的孩子,孩子肯定出生了,否則她的小腹一帶不會這麼疼。生育的疼痛是天生的,無論是人還是什麼都會感受得到。

西門妝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

忽然,耳邊傳來孩子的哭聲,有些模糊,感覺卻不遠。她的腦袋微側,目光觸到一塊木板,西門妝這才驚覺。原來自己躺在棺材里!

「誰在外面!」清晰緩慢的腳步聲落入西門妝的耳里,她的眸光略沉,立馬警覺起來。

而剛剛邁進屋裡的人卻是站住了腳,就站在三口棺材面前,一身漆黑的披風,遮去了男人的容顏。

他的臉埋在陰影之中,壁燈昏黃,將他的影子拉長。

此刻,男人就站在第二口棺材面前,裡面裝著西門妝。看樣子,她已經醒了。

男人勾唇,微微轉頭,昏黃的光映在他那半邊俊臉上,如明珠生暈,顧盼生輝。

然,當他移步走到第三口棺材前的時候,昏黃的光映在他另外半張臉上,就連光芒都閃爍了一下。那凹凸不平的爛肉,像是被狗啃的一般,格外難看。仔細些看,總覺得十分噁心,讓人覺得猙獰。

這個男人原本有一張十分俊美的臉,可是現在,他的半邊容顏已毀,變成了一個無比醜陋的人。不僅是臉,就連心都變得醜陋了。

他微微屈身,打開了第三個棺材的蓋子。嬰孩的哭聲瞬間傳出,帶著威懾力在他心間回蕩。

男人的目光不由一沉,看著那棺材里,裹著一塊白色毛巾的嬰孩,不禁愣住了。半晌,他才蹲下身去,兩手探進棺材里,將那左右晃動,哭鬧不止的小女孩抱出。她很漂亮,和人類剛出生的孩子不一樣。她的皮膚很細膩,被鮮紅的血覆蓋著,滋潤著,格外光滑。那雙大睜的的眼睛泛著淚花,黝黑如黑翟石的瞳隱隱泛著血光。那微張的小嘴露出兩顆小尖牙,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吸血鬼本是可怕的,可是男人卻覺得懷裡的小東西格外的可愛。他抱著她,輕輕的拍打著。那小嬰孩逐漸停止了哭泣,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定定的望著他,絲毫不為那猙獰的面容所懼怕。

她呆愣了,只是看著男人。那雙眼,那張臉,將男人埋在心底的那些記憶牽出。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西門妝的樣子,她坐在西門御的身邊,滿口鮮血,雙目黝黑無光。那個時候她還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個怪物,只知道自己傷害了父親。

她看上去格外的悲傷,可是在看見他的那一剎,那雙眼裡卻泛起一絲警惕的光。就像是一個小野獸一樣,為了保護自己,對周圍一切事物保持警惕。

最終他將她抱在了懷裡,那種感覺就好像抱著他心中一直思念的女人一樣。因為,西門妝是她的女兒,身上有著和她極為相像的味道。

而現在,他懷裡的小嬰孩就和當初的西門妝一樣。看起來十分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誰在外面!怎麼,抓我來,卻不敢讓我見上一面嗎?」第二口棺材里傳來西門妝的聲音,男人從冗長的回憶中抽身出來,目光幽幽的落在第二口棺材上,爾後一手抱著懷裡的嬰兒,一手伸向第二口棺材。

他猶豫了!西門妝說對了,他的確不敢,可是,終究要見一面的。

嘎吱——

棺材蓋子被打開,一縷微光從透進,遮去了西門妝的視線。她只知道有個人站在棺材前,站在光里,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嘭——棺材蓋子完全掀開,西門妝的視野更加的開闊了。她的目光卻是緊迫的盯著那棺材前站著的男人,確切的說,是盯著男人懷裡的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她的話音有些顫抖,顯然不敢相信。

男人應了一聲,垂首看向懷裡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是一個女兒,和你小時候一樣漂亮。」男人這麼說。

他的話剛落,兩道犀利的目光便投在了他的身上。那熟悉的男音西門妝是如何也不會忘記的,那是、、、專屬於步京承的聲音,溫和帶著慈愛,十分沉穩。

她終於看見了男人的臉,一半俊美如昔,一半不堪入目。

西門妝呆住了,她實在不敢相信,將她和女兒帶到這裡來的人,竟然是——步京承。

「你、、、你沒死?」許久,西門妝才顫顫的道。她的雙目圓睜,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

男人一手掀開披風的帽子,目光微垂,落在西門妝的身上,他道,「我還活著。」語氣很輕,沒有絲毫起伏。

西門妝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步京承明明還活著,卻一直不告訴她。也沒有來西門家找她,這麼久的時間他是怎麼過的,他心裡又是怎麼想的?

「步叔叔,你為什麼、、、」

「為了等到這一天!」步京承打斷了她的話,下意識的斂眸,看向懷裡的嬰兒。他之所以詐死,之所以隱瞞所有人活下來,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天。等西門妝生下一個孩子,一個同樣是該隱直系血脈的孩子。

他說,為了等這一天。

西門妝愣住了,看著那男人,半晌才反應過來,「你想幹什麼?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少女的眸剎那血紅,死死的盯著沈爾懷裡的孩子,眸光中夾雜著一絲悲痛的味道。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個她一直以來信任的男人,會這麼對待自己。

「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一道平緩的男音從步京承身後傳來。

西門妝又是一愣,因為那道聲音格外的熟悉,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鳩。

那少年始終站在步京承的身後,沒有上前一步。他的目光低垂,沒有看向任何人,亦或者說他不敢去看西門妝。

「是鳩嗎?」西門妝問道,兩道柳眉蹙起,她心裡頓時又絕望不少。這麼說來,鳩之所以一直呆在她的身邊,就是為了代替步京承監視自己。等待孩子出生的一天,然後一舉將她們母女兩個帶走對嗎?

「你們到底為什麼這麼做?」鳩沒有回答,西門妝便換了一個問題。她不明白,步京承為什麼會這麼對待自己。

那男人深邃的看她一眼,爾後緩步走到了第一口棺材前。他俯身將第一口棺材打開,昏黃的光投進去,落在裡面那緊閉雙眼的女人身上。女人很美,與西門妝有幾分相像,卻比西門妝更加魅惑人心。

是西門妝的母親,她叫該茴。

「我需要兩個純血種的血,來救我愛的人。」步京承沉聲道,他抱著孩子在該茴面前蹲下,目光溫柔愛憐的看著棺材里的女人,騰出一隻手,下意識的撫上她的容顏。

西門妝則是大驚,她沒有想到,向來理智的步京承,竟然也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來!竟然想要用她和孩子的血來救活她的母親!

「你也許不知道吧!其實純血種的血能幹很多事情。比如治癒吸血鬼,比如讓萬物重生。」步京承緩緩說著,爾後他揚手。鳩步上前去,接過了男人手裡的孩子,爾後看著步京承起身。

他從懷中摸出那把十字架匕首,回到了西門妝的棺材前。這一次他在西門妝的面前蹲下了,一手穿過她的後頸,將她從棺材里抱出,然後輕輕的放在該茴棺材面前。

修長的手指把住西門妝的脈門,然後將她的手拉扯,拉到了棺材里。他含笑,目光溫柔的看著西門妝。西門妝的目光則是落在她的母親身上。棺材里的該茴很美,一點也不像是被抽幹了鮮血的乾屍。

「我度了一些血給她,使她恢復了容貌。可是還不夠。」原本只需要一個純血種的血就能將該茴救活。但是該茴本就失去了所有的血液,所以她需要注入新鮮的純血種的血液,和她有親子關係的西門妝的血是最為合適的。然後,還需要用另一個純血種的血進行澆灌,將她喚醒。

「小妝,步叔叔也很無奈。我原本不想傷害你的孩子的,但是這世上只有你和你的孩子是純血種了,我不得不這麼做!」男人沉聲道,話里含著真誠的歉意。

西門妝不能動,只能死死的盯著他。她幾天流的血已經夠多了,可是步京承卻還想將她放干。

就在西門妝的手腕被割破,手被垂在該茴唇邊時。

一道男音傳來,「誰說這世上只有她們兩個事純血種?」渾厚的男音,帶著濃濃的怒意。

步京承微驚,西門妝的目光則是微抬,對上來人,她顯然愣住了。

她認識那個男人,那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確切的說,曾經在自己的夢裡夢見過他,他叫——德古拉。

「你好,我是德古拉。該!」男人沖著西門妝笑笑,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也糾正了她的答案。

西門妝愣住了,德古拉。該!這麼說來,他就是第二代的親王之一,而且也是純血種!

「確切的說,我是你的父親。」德古拉。該說著,慢慢踱步靠近,目光從西門妝身上移到了步京承身上,「老步,咱們好久不見了。」他的話里含著笑意,格外的輕鬆。

西門妝震驚了,因為那個男人說他是她的父親。

西門妝的確知道,西門御並非她的親生父親,可是今日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她的心裡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沸騰。相反的,很平靜,就彷彿早已知道這個真相似的。

血還在往外涌,沾上該茴的唇,便順著唇縫傾瀉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西門妝的目光卻始終跟隨著德古拉。該,閃爍著,眼中是期盼的光芒。

「這個孩子還太小,她的血容量根本不夠。用我的血怎麼樣?」德古拉。該在步京承身後站定,目光微垂,便看見了棺材里的女人。

他的心微微一顫,時隔多年的相見,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場面。男人的眼裡泛起一絲難過的光芒,他幽幽的看向一旁的西門妝,向她笑笑,「女兒,你願意用你自己的生命來拯救你的母親嗎?亦或者說,你願意用你自己的生命來代替你的女兒嗎?」

西門妝的心也是一顫,她抿唇,目光灼灼的看著男人,而後笑了,「當然!」她願意為自己的親人付出,能夠留下女兒的命,能夠救回母親的命,她也值了。

只是——

「那麼,爸爸陪著你。」德古拉。該在西門妝的身邊蹲下,大手撫上少女的容顏,那與該茴有幾分相像的容顏,叫他疼惜、思念。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始終無法真正的醒來。意識操控著蘇冽,當初將西門妝帶到了他所在的地方解開了她的封印,釋放了她的能力。後來侵入了西門妝的夢境,為她指點迷津。這一切,都是他能為西門妝做的事情。可是如今德古拉。沸洛已經死了,他身上的禁錮也被解開了。現在,終於恢復了自由。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見自己的家人。很完美,他看見了自己的家人。女兒、妻子、還有外孫女。

「爸爸真想看看你的老公,是否夠疼你,值得你愛他,為他生兒育女。」德古拉。該的手撫上西門妝的發頂,半晌才落下。因為眼前的西門妝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生產後身子還很虛弱,血也快要被放幹了,她就快死了。

「用我的血吧!為了該茴,我心甘情願奉獻自己的血。你也不想傷害那麼小的孩子對吧!」德古拉。該的聲音低沉,轉向步京承。他說話間已經將袖子撩起,探到了步京承的面前。

他知道,對於現在的步京承來說,無論他說什麼,步京承也聽不進去。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沒有試著將西門妝和孩子一起救走,而是留在這裡配合他,用自己的命來交換西門妝女兒的命。這也算是身為外公的他,能給那個孩子最後的禮物了。

步京承的目光這才落在了他的身上,那麼故人重逢的眼神,格外深邃,且意味深長。

他看了德古拉。該半晌,才握住了他的手腕,揮動匕首,割開了他的手腕。鮮血順勢而下,滴落在該茴的眉心,爾後慢慢的順著她的眉心下滑,如一股源泉逐漸蔓延開去。不斷的分支,不斷的匯聚,又不斷的分支,如奔涌的溪流,最終流遍該茴全身,匯聚在她的心口。

最後一滴血從西門妝的傷口滴落,那少女徹底的枯萎了,如一支凋零的花朵。

一旁抱著孩子的少年隻眼睜睜看著,眸中閃過一抹狠厲,卻是剎那湮滅。他什麼都不能做,即便知道步京承這麼做是錯的,他自己應該幫助西門妝。可是鳩知道,目前的自己根本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是步京承的一部分,是步京承的二重身。

步京承不僅僅是妖怪,他也是個吸血鬼。他是該隱與一個妖界女子偷生的野種,是半妖與半吸血鬼的存在。他也是純血種,可是為了能與該茴在一起,他選擇了犧牲西門妝的女兒。現在看來,不必了。有了德古拉。該的血,該茴會徹底的醒來。

血液慢慢的流逝,德古拉。該的目光飄向一旁枯萎的西門妝,又看了看棺材里的該茴。他的手慢慢移動,伸手握住了西門妝的手。一種悲痛的情愫竄上心頭,可還是德古拉。該卻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西門妝的枯萎和當初被放幹了血的沸洛以及該茴不太一樣。她只是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紙,此刻安靜得就像是睡美人一般。

德古拉。該笑笑,握緊了西門妝得手,身體慢慢的向前傾去,趴在了棺材上。他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

步京承看著德古拉。該體內的最後一滴血滴落,爾後那匯聚在該茴心口的血頓時泛起紅光。剎那散開,步京承與鳩皆是下意識的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血光剎那湮滅,爾後一切都恢復了寧靜。

德古拉。該倒在了棺材邊上,渾身乾枯,像是一具乾屍一樣。

步京承打量著他,不由得擰緊眉頭。他打算讓鳩將西門妝和德古拉。該帶走。可是沒有想到,尚未來得及開口,那棺材里的女人便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如睡美人一般蘇醒,一眼便望見了守在棺材邊的步京承。

看見步京承的那一剎,該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她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來。目光微挪,望見了棺材邊的兩人,確切的說是兩具屍體。

一具是德古拉。該,她的丈夫;一具是那個與她十分相像的少女,她的女兒。

「該茴。」步京承的聲音溫沉,含著喜悅。他俯身,兩手將女人的身體托起,抱出了棺材。

該茴兩手下意識的圈上他的脖頸,目光凝望著男人那半邊猙獰的臉,心口鈍痛。步京承,多年後的相遇,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可是即便他變成這樣,她還是愛著他。

沒錯,該茴心裡愛著的人,是步京承。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愛的人只有步京承。

可是相愛的人,總不得善終。她最終嫁的人卻是德古拉。該。那個本該是她兄長的人,卻成了她的丈夫。他們有個孩子,叫西門妝。

「我活過來了?」該茴問道,一手撫上男人那半邊猙獰的臉,眼裡滿滿都是疼惜。

步京承點頭,「對,你活過來了。」他的眸光柔和,薄唇輕輕貼上該茴的額頭,印下溫柔的一吻。這個他深愛的女人,這個他曾經錯過的女人,終於回到他的身邊了。

「該茴,我們以後一直在一起好嗎?」步京承低沉的嗓音說著,格外的寵溺。

該茴笑了,目光不經意的轉動,再次落在那棺材前的兩人身上,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西門妝的身上。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她唇角的笑意凝固了。目光定定的看著西門妝,爾後移到了德古拉。該的身上。

那是——

「該、、、還有——」

「她叫西門妝!是他們救了你。」步京承如實答道,將該茴慢慢的放下。

該茴落地,目光定定的看著西門妝,不由得擰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你用他們的血救了我?」她的語氣里滿是驚訝,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命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和老公犧牲了生命救回來的。

「京承,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的聲音開始顫抖,腳步挪到了西門妝的身邊。

那是她的女兒,是她曾經十月懷胎才生下的女兒。

可是現在,她卻如此安靜的躺在這裡,如此安靜的死去了。

「哇——」嬰兒的哭聲乍起,該茴的目光又是一頓,爾後迴轉,落在了鳩的身上。確切的說,說落在了鳩懷裡的嬰兒手裡。

「那是?」

「回夫人,是西門小姐的女兒。」鳩先一步回道,他的話剛落,步京承一記冷眼掃去。他的意思十分明了,只希望鳩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亂說話。

鳩也閉了嘴,可是他想要傳達的以及傳達到了。

該茴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接過了他懷裡的孩子。垂眸看著懷中的嬰兒,該茴的心又顫了顫。她彷彿記起來了,當初西門妝出生的時候。也是如此乖巧,如此的漂亮。她當初唯一欣慰的就是生下了一個可愛漂亮的女兒,儘管不是她和步京承的骨肉,但是西門妝卻是她的骨肉,親生骨肉。

她沒有想到,步京承會變成這樣,不惜一切將她救活,連她的女兒都不放過。

「京承,小妝可是我的親生女兒啊!」該茴抱著外孫女在西門妝的身邊蹲下。她看看懷裡的孩子,又看看西門妝,莫名欣慰,卻又莫名的傷感。

一轉眼,時間竟然過去這麼久了,她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也做了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

「我知道,正因為她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你才能得救。」步京承款款道,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去。

該茴卻沒有回頭看他,她的目光始終留在西門妝的身上,眼中升起白霧,最終卻只是閉了閉眼,將淚水咽了回去,「你不能這麼對她,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該茴,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不就夠了嗎?我們如此相愛,當初要不是該隱將你許給他,我們才是最恩愛的一對!」步京承說著,一手指向旁邊的德古拉。該。

該茴的目光跟著移去,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她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為了她付出生命,從前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她的心莫名生疼,半晌才道,「京承,我們欠該的已經太多了!」確切的說,所有愛她的男人,都為她付出了太多了。西門御為她付出了生命,付出了一生;德古拉。該亦是兩次為她付出生命,現在連她的女兒也為她犧牲了。

這絕對不是該茴想要的幸福,她不希望自己的幸福沾滿鮮血。而她深愛的男人,為了她,變了模樣。

「京承,我很愛你。」真的很愛很愛,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愛著他。

步京承一愣,被這突來的表白驚住了。他不知道該茴想表達什麼,但是他的心裡很開心。

「但是對不起!」女人的話音徒轉,語氣有些悲涼。她背對著步京承,修長的指尖在手腕一劃,鮮血溢出。該茴將手探到了西門妝的眉心。一滴鮮血落下,那少女的面色立時紅潤了。

西門妝飲了白黎的血,而且常年飲著沈爾的血,所以,她的體質有些特殊。她還有救,該茴將剛剛得到的血還給她,連帶德古拉。該的那部分也一起給她,如此一來,興許能幫助她活過來。

「你在幹什麼!你這麼做你會死的!」步京承拽住她的肩膀,可是那女人卻紋絲不動。

「我早就該死了!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是你不該用我女兒的命換我!」該茴的分貝逐漸提高,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以為自己對步京承的愛,一成未變。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從西門妝出生的那一剎起,她的愛就變了。從愛情變成了親情。她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西門妝的身上,在選擇愛情與女兒的時候,該茴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

她選,自己的女兒。

「阿茴,你冷靜一點,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再離開我了!」步京承被她的舉動驚得不知所措,兩手急忙圈住該茴的纖腰,緊緊的抱著她。他很緊張,他很在乎她。

該茴的目光低垂,只看著自己的血潺潺流淌,一滴不漏的穿梭在西門妝的周身,她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另一手撫上步京承的手,「京承,小妝是我帶來這個世界的,既然我讓她生下來,便要讓她活下去。」她這一生欠德古拉。該和西門妝的太多了。

「她的命本來就是你給的,我這麼做只是讓她將命還給你罷了!」

「你瘋了!小妝的命是她自己的,你有什麼權利剝奪。」血還在淌,該茴的聲音卻越來越小,她的語氣也越來越虛弱,「京承,我知道,在你的心裡你還是喜歡小妝的。」

步京承的身體一頓,顯然是僵住了。而站在一旁的鳩抱著那個孩子,定定的看著他們。該茴的話正是他一直想要告訴步京承的。其實在步京承心裡有一個角落是屬於西門妝的,他的確喜歡著西門妝,哪怕只是一點點,喜歡就是喜歡。而那一點點喜歡卻是被步京承索排斥的,所以他將那種異樣的感情壓制,最終轉移到了鳩的身上。所以鳩對西門妝的感情才會越來越濃烈,他對她的佔有慾。望也愈發的旺盛。

這一切都是拜步京承所賜。

「要是你不喜歡小妝,你不會放手任由我救她。」該茴的話說完,她的身體軟倒,腦袋靠在步京承的懷裡,渾身無力。

她說的那些話直戳步京承的心窩,攬著她的手不由一緊,步京承將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間。他本來以為,該茴吃了這麼多的苦,一定會選擇他的。當初他就問過她,如果再給他們兩個人一次機會,該茴會不會把握住。

她說會的,一定會。

可是事實證明,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包括感情和思想。女人在有了孩子以後,心裡第一位永遠都是孩子,這就是母性的偉大之處。

愛情,終究會有演化成親情的一天。

該茴的手垂下,那道血光再次散射,步京承眯眼,兩手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女人。他感受著她的柔軟,濕潤的眼緊閉,唇瓣顫動,牙關緊咬。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最終的結果還是沒有改變。唯一改變的只是西門妝,從今往後,她會開始全新的生活,會忘掉今晚以及今晚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所認識的人,在乎的人,深愛的人;她的身份,她的家人,她的過去。一切都會忘記。

一道冷光刺進步京承的心臟,從後背直捅到胸前,匕首下拉,將那男人的身體剝開。數道渾濁的光順著匕首湧進鳩的身體,他和西門妝一樣,將重獲新生。

——

深夜十二點,沈爾他們找到了森林古堡。在森林古堡的地底,有一片地下室,而在地下室正中間的屋子裡,他們看見了那三口棺材。

還有乾枯的該茴、德古拉。該、一個已經熟睡的嬰兒,以及早已死在妖界的步京承。

蘇雯將第三口棺材里的嬰兒抱起,目光沉重的看向前方的沈爾,她有些擔憂。

「看樣子,舊事重演了!」丁晨將現場檢查了一遍,淡淡的道。這一天他們翻找了九州城所有地方,幾乎將整個九州城翻個底朝天。最終回到西門家,發現看家的鳩不見了,這才懷疑到步京承的身上來。

這世上,需要純血種的血來救人的可不多。知道純血種的血能救人的也不多。

本以為是鳩為了救步京承,原來,是步京承想要救小妝的母親。

「鳩和小妝不見了!」溫月成提醒道。

沈爾這才回過神來,他那雙眼格外深邃,將眼前的三口棺材掃了一遍,最後看著那棺材前的三具屍體,淡淡的都愛,「將他們埋了吧!」一個是小妝的父親,一個是小妝的母親,還有一個是這些年一直照顧小妝的人。這三個人,算得上是西門妝在這世上真正的親人。可是現在,他們都死了。

沈爾說完,微微轉身,目光落在蘇雯懷裡的女嬰身上。

「女兒交給你們!」他道,目光從女嬰身上移開,轉向溫月成,「發動血族所有人去找,我去妖界走一遭。」他說完便往出口去。

沈爾意思大家都明白,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西門妝是被鳩帶走了。他這是要發動所有的力量找到西門妝,若是找不到——

蘇雯輕嘆一氣,她有些不敢想象,要是沈爾找不到西門妝,會變成什麼模樣。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丁晨的面色格外凝重。這時蘇雯懷裡的孩子哭了,哭聲頓時驚了所有人,也讓氣氛緩和了不少。

「這是個女兒啊!是小妝和沈爾的女兒吧!」溫月成湊上去打量,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女孩兒,不由得笑了。

西門邪和勞萊克也湊了過去,蘇雯輕輕拍打著襁褓里的孩子,也是一笑,「是女兒,只有小妝的女兒,才會長得這麼漂亮。」她的語氣有些憂傷,總覺得這孩子真可憐。要是不趕緊找到西門妝,她就要變成一個從小沒有母親照顧的孩子了。簡直比小時候的西門妝還要慘。

「吸血鬼都是這麼漂亮的吧!基因好。」西門邪笑笑,探手將小嬰兒從蘇雯的手裡接過,「這小丫頭叫什麼名字好呢?」

「她笑了!」丁晨笑道,有些無奈。

「是啊,方才還在哭呢!變臉可真夠快的。」溫月成符合著。

西門邪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小臉,帶著一點血腥味,「叫沈笑吧!看她多愛笑啊!」

「沈笑?名字倒是不錯,不過得問問她爹答不答應啊!」丁晨身後摸了摸她的小臉,幾個人圍著孩子放鬆了不少。

——

五年後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抹小巧玲瓏的身影在西門家的院子里來回奔跑,身後跟著一條龐大的哈士奇,歡快的笑著。

不遠處坐在樹蔭下乘涼的四人正在打麻將,時而瞥一眼那草地上來回奔跑的小丫頭,時而聊天。

「小舅小舅,爹地說我的名字是你取的!」就在西門邪準備出牌之際,兩隻小手從側面拽住了他的手臂,利索的往上竄,小短腿蹬在椅子邊角,踩上西門邪的大腿,佔據他的右半邊大腿,以及右手。

西門邪一愣,目光下意識的看向正朝著這邊本來的哈士奇,爾後無奈的望一眼掛在他身上的小丫頭,有些哭笑不得。

「笑笑,叔叔正打麻將呢!去找小哈玩兒去!」

「那你告訴我嘛!為什麼是你給我取名字,為什麼不是我爹地?」小丫頭恨不樂意,兩手攥住他的肩膀,愣是不放鬆。

對面的溫月成見了不由探手,捏了捏她的小臉,「你這熊孩子,幹嘛不問你爹地去?」

「痛!」小丫頭腦袋一轉,小嘴一扁看向對面的溫月成,憋淚,「溫大叔真不害臊,隨便摸女孩子的臉!羞羞!」

左右的勞萊克和丁晨笑了,溫月成則是一臉氣結,看著那小丫頭,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笑笑,我是你小姨夫!小姨夫懂不懂?」溫月成糾正道,收回手。

五歲的沈笑,現在115厘米,一張小臉碧玉天成,十分可人。

「好了!別逗她了!」遠處蘇雯端著下午茶過來,沈笑一見她便從西門邪身上麻溜的滑下去。

「蘇姨抱抱!」邁著小短腿,張開兩隻手,便朝著蘇雯奔去了。

小哈跟在她後面上躥下跳,蘇雯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而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女孩,手裡捧著剛出爐的餅乾,慢悠悠的向丁晨走去。

「喲,小冷冷今兒這麼乖啊!」溫月成調侃道。

蘇冷將餅乾送到了丁晨的手裡,順手取了一塊,咬一口,淡漠的道,「媽媽做的,還有很多。」

大手撫上她那頭短髮,丁晨笑道,「小冷,不可以這麼沒禮貌。」

「沒事兒!叔都習慣了。」溫月成笑道,大手探過去,也揉了揉蘇冷的腦袋。

蘇冷是蘇雯和丁晨領養的孩子,小沈笑一歲,性子和沈笑相反,一個驕陽似火,一個冷漠如冰。一個像這炎炎夏日,一個卻像那嚴嚴寒冬。

「都怪你,給孩子取這麼一個名字!叫什麼蘇冷啊,叫蘇暖多好!」蘇雯在丁晨身邊坐下,抱著沈笑,看了看蘇冷。

蘇冷笑笑,只聽丁晨道,「孩子的性子關名字什麼事啊!都跟你姓了,還不如意!」

「蘇冷好聽!」稚嫩卻穩重的童音打斷了他們的話。

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笑的身上,只見她正伸手為蘇冷理著被摸亂的頭髮,笑得格外明媚。

蘇冷微愣,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真心的笑。

「好了好了!讓他們兩個孩子去玩兒吧!」溫月成催促著。

蘇雯將沈笑放下,那兩道小巧的身影便肩並肩往屋裡去了。

這和諧的一幕,落在別墅里二樓落地窗前的男人眼裡,他的眸光微微暗淡,爾後轉身,往書房走去。

已經五年過去了,五年的時間改變了很多事情。笑笑和小冷都長大了,溫月成越發像個猥瑣大叔,而蘇雯和丁晨已經形成了虎媽貓爸的模式。西門邪和葉君嬈結婚了,一年前生了個女兒叫西門悅。現在葉君嬈帶著西門悅住在娘家,而勞萊克和西門邪成了最好的朋友。

「一切都改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我還沒有找到你。」修長的手指捻起桌上的相框,那照片里的少女笑容明媚,她就坐在院子里的鞦韆架上,背後是暖軟的陽光,將她整個人包裹,就好像她本就是從陽光中誕生的一般。

這是唯一一張西門妝的單人照,也是西門妝笑得最為明媚的一張。是蘇雯拍的,至於日子,已經記不清了。

沈爾的目光微沉,劃過一抹淺淡的悲傷。

五年了,他找遍了九州城,甚至整個天朝。而且在國外也有不少的眼線,可是都沒有找到西門妝。不知道她和鳩去了哪裡,為什麼五年了,一直沒有回來。

——

九州城國際機場

一抹高挑纖瘦的身影迎風而立,艷紅色的抹胸連衣短裙,那雙修長白皙的腿暴露在眾人的視線里,格外的刺眼。異性的目光紛紛投在她的身上,直到一個身穿藍色襯衣的男人拎著行李箱走到她的身後。

大手下意識的握住她的肩膀,溫和的嗓音笑道,「走吧!車在外面等。」

女人的目光挪到他的身上,唇角下意識的上揚,隨著男人往機場外走去。

路人的目光慢慢聚集在他們身上,一道道驚艷羨慕的目光飄過,步儀銘微微傾身,在寧華歌的耳邊道,「你看我們多麼登對!」

寧華歌無奈的一笑,抬手推了推墨鏡,殷紅的唇輕抿。

一輛銀白色的法拉利限量版SAAperta停在機場外的路邊,瞬間吸引了更多路人的目光。司機看見步儀銘兩人,便下車接過了步儀銘手裡的行李。兩人上了車,車子便徑直往九州城北郊的富人區駛去。

一路飛逝的街景劃過寧華歌的眼前,她一手支在車窗上,半晌才回眸看向身旁英俊的男人,道,「你公司什麼時候開始往國內發展的?我怎麼不知道?」身為步儀銘的未婚妻,她知道的東西依舊很少。

「你平日里只顧著工作,何時過問過我的事情?」步儀銘揚手,溫柔的斂起她的耳發,她很適合亞麻色的長捲髮,襯著那張精緻白皙的小臉,簡直就像墮世的女神。

步儀銘的話讓寧華歌的目光微閃,她垂下了眼帘。

「好了!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知寧華歌者莫過步儀銘,她一擰眉,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此刻她心裡一定在愧疚,為他方才那句話。

「儀銘,謝謝你陪我來九州城。」寧華歌緩緩抬眸,眉眼含笑。

男人看得一愣,五年了,他看過她無數次笑容,卻總是看不夠,「那你答應我,一個月後我們就回法國舉辦婚禮。」

「你不是說你的故鄉在九州城嗎?」寧華歌轉移話題,目光看向窗外,「這座城市挺美的,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很親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她下意識的摸摸下頜,喃喃,「我總覺得我以前也在這座城市呆過。」

她的話讓步儀銘的心頭一跳,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暗波涌動。西門家處在九州城的東邊,他在回國之前對西門家做了大致的了解。現在沈爾和西門邪經營著西門家的集團,已經改名為盛豪集團了。在國際上也是一個大集團,與他手底的WNC跨國集團有得一拼。

要不是寧華歌非要回來,他真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踏入這座城市。好在,他已經留了一手,想必現在沈爾應該在飛往南非的飛機上吧!

行車路過遊樂園,寧華歌的目光劃過那高高的摩天輪,不由回眸,揪住身邊男人的衣袖,「儀銘,我們晚上去那兒玩兒吧!看起來很熱鬧啊!」

步儀銘的目光越過她的頭頂,飛出窗外,僅僅只是轉眼,那摩天輪消失了。

大手揉了揉寧華歌的額頭,他道,「好啊!難得我的工作狂捨得陪我出門玩兒,我得抓住機會才行!」他笑笑,模樣溫柔。

寧華歌也笑,目光轉向窗外,繼續看著窗外的景色。

她這一次來九州城,是聽說九州城出現一起難辦的案子,所以特意過來支援的。身為一個獨立檢察官,她被派來九州城的原因一個是為了督促警察查案,其二則是協助查案。

可是寧華歌的心裡卻總覺得她還忽略了什麼,從上司口中聽到九州城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心就砰砰直跳。似是對這個城市,有著極為強烈的好感。

——

夜晚很快降臨,遊樂園裡格外的熱鬧。人來人往的街上,一個英俊冷傲的男人舉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款款步來。英俊奶爸,當街出現,引來了不少異性的目光。

坐在沈爾肩上的沈笑抖了抖腿,兩手揪著他的耳朵,笑道,「爹地!好多漂亮姐姐在看你啊!你看你多受歡迎。」

男人英挺的眉一抖,唇角略斜,淺淺一笑,「坐好,再動爹地就把你摔下來了。」

「爹地才不會呢!」沈笑咧嘴,兩手微抬,蒙住了沈爾的眼睛,「爹地直走!」

沈爾無奈,小丫頭捂得嚴嚴實實的,他在人群中穿梭逐漸有些吃力。

就在遊樂園門口,一道高挑纖瘦的倩影恰好轉身,瞥見那從人群中湧來的兩父女,目光不由定住。父女兩人的感情看起來很好,被蒙住了眼睛的男人慢慢的向她走來,那女孩兒垂著腦袋在男人耳邊說著什麼,男人的唇角慢慢上揚,笑得格外溫柔。

與步儀銘不一樣的溫柔,那溫柔中帶著寵溺的味道,看得出他很疼自己的女兒。

就在寧華歌沉思之際,那對父女已經靠近了。

「stop!stop!爹地stop!」沈笑抬頭看見近在眼前的女人時,急忙叫道。

沈爾立馬站住腳,夜風拂來,一抹熟悉的味道襲來,他唇角的笑僵住了。這味道,他朝思暮想的味道。

「笑笑,鬆手。」男人沉聲道,溫和的嗓音極富磁性。

寧華歌聽得一愣,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她覺得,偷看被人看見了,似乎不太合適。

就在寧華歌轉身的一瞬,沈笑鬆開了手,繼續揪著沈爾的耳朵。

小手滑落的一剎,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沈爾的眼裡,那女人身穿素白色的襯衣,下著一條緊身牛仔褲,配一雙休閑運動鞋,看起來就像個小女生。

沈爾想也未想,便喊道,「西門妝!」

沈笑一愣,俯下腦袋望著男人的側臉,發現他的臉上,竟然覆上一層從未有過的認真。

寧華歌的腳步頓也未頓,反而加快了腳步,想要迅速撤離。不過西門妝是誰?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站住!」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寧華歌的手腕被捉住,她靈巧抽出,頭也未回。

拜託了沈爾的手,寧華歌走得更快了,可沒過一會兒,又被人捉住了手。

她頓住腳,回身,容顏撞進男人那深邃的眸中。

「我說這位先生,我只是看看,看看難道要給錢嗎?」她的話落,便愣住了。眼前的男人長得格外的英俊,劍眉星目,五官俊美,稜角分明,身如玉樹,挺拔修長。方才被小丫頭的手遮去了大半張臉,倒還真沒看出來,竟然是這麼一個極品大帥哥!

帥哥奶爸!贊一個!

「先生?」寧華歌眨眼,端詳男人的眼睛,從那雙眼裡,她看見了自己。

她的輕喚,拉回了沈爾的神思。攥著寧華歌手腕的手緊了緊,他鬆開了沈笑的手,微微上前一步,另一手握住了寧華歌的肩膀。

二話不說,一張俊臉放大壓下,寧華歌被驚呆了。手腕一掙,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卻還是被吻住了唇。

溫熱的唇,在顫抖。他瘋狂的吻她,掠奪侵佔,格外霸道。

一旁的沈笑簡直看呆了,小手捂著嘴,和路人一起注視著那接吻的男女。

OHmygod!她爹地原來不是性冷淡啊!

啪——

那霸道的吻在一個響亮的耳光中結束了,沈笑的身子輕顫,改為兩手捂著嘴。

OHmygod!她爹地被女人打了!

「你幹什麼!」寧華歌惱了,兩道柳眉蹙起,眼中雀躍著火光,狠狠的看著對面的男人。她十二萬分的肯定,這個男人有病!街頭強吻,大變態!這可是她的初吻啊!這麼多年了,連步儀銘都沒有侵佔過的領地!這個該死的男人!

「小妝、、、」沈爾的目光鎖定她,微微邁步。卻見那女人急劇後退,就彷彿他是瘟神似的。

「少來這套!你繼續裝,接著裝!我這就報警,把你這個死變態抓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往包里摸。摸出手機,便要撥110,手腕卻再次被人捉住了。

「裝的是你吧!西門妝!」沈爾似是的攥住她的手,即便寧華歌扭曲面龐,喊疼,他也捨不得鬆開。方才那味道,的確是西門妝的,還有那種接吻的感覺,絕對絕對就是她!

可是為什麼,她要裝作不認識自己!

「你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寧華歌被捏得生疼,一張嬌俏的小臉青紫青紫的。

沈爾終究鬆開了她,應為捨不得。看她那糾結的五官,他就捨不得。

寧華歌一解放,急忙後退,一邊揉搓著手腕,一邊虎視眈眈的看著沈爾,生怕他又忽然撲上來。

「爹地!」沈笑慢吞吞的步近,看看一臉陰沉的沈爾,又看看對面那個惱羞成怒的漂亮阿姨,不由笑道,「爹地,她就是我媽咪嗎?」

對於西門妝的事情,沈爾從來沒有隱瞞過沈笑。即便沈笑知道她母親在她出生的時候就失蹤了,她也從來沒有沮喪過。一直以來有蘇雯他們陪著長大,所以格外的開心。

沈爾垂眸,看著他的寶貝女兒,不由得笑了。

「小孩子要教好,別讓她亂說話啊!」寧華歌的俏臉微紅,看看沈爾又看看他身邊的沈笑,她還沒有結婚呢!被人當成孩子媽就不好了!

沈爾和沈笑齊目看去,鎖定寧華歌,沈爾緩緩蹲下身去,大手攬過沈笑的肩膀,指著寧華歌道,「笑笑,認準了,那就是你媽!把你生下來以後就失蹤了的親媽!」

沈爾的語氣十分篤定,他的話傳到寧華歌的耳里,她徹底愣住了。

忽然,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一道熟悉的男音在她耳邊響起,「這位先生,你身為一個父親,可不要教壞你的孩子。這位小姐是鄙人的未婚妻,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儀銘!」寧華歌微驚,扭頭看著身邊的男人不由笑了。

沈爾的目光移到了步儀銘身上,明顯一愣。握著沈笑肩膀的手不由收緊,卻又急忙放鬆,他認得那個男人。曾經呆在步京承身邊那個少年,一直喜歡著西門妝的那個少年,鳩。

現在,沈爾更加的確定,對面的女人就是西門妝了。昨晚接到電話說南非看見了一個形似西門妝的女人,幸好是沈笑拉肚子,他沒有走掉。現在看來,只怕南非的消息是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故意散布的吧!

「好久不見!」沈爾將沈笑一把抱起,目光沉沉的看著對面的步儀銘。五年的時間,少年變成了男人,而少女也變成了女人。不得不承認,此刻他看著步儀銘搭在寧華歌肩上的手,心下格外的不爽。

恨不得衝上去打那個男人一頓,當年一定是他將西門妝帶走的。害得他和笑笑這麼多年過得孤苦伶仃的,父女兩個無人照料。

步儀銘卻微微挑眉,淡漠的看著對面的男人,冷道,「這位先生,我想你真的認錯人了!鄙人步儀銘,是WNC的董事長。這位是寧華歌,我的未婚妻,一位獨立檢察官。」他鄭重的介紹自己和寧華歌,只是為了讓沈爾知道,西門妝已經不是當初的西門妝,他也不是當年的他了。

男人的臉色剎那陰沉,周圍的人慢慢散去。寧華歌看著沈爾的雙眼,只覺那雙眼似是漩渦一般,要將人吸進去,她不禁看得痴迷。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看哪個男人看得如此痴迷過。也許,是眼前的男人太俊了!

「爹地,這個叔叔好討厭!鄙人鄙人的。」沈笑兩手圈著沈爾的脖頸,蹙著兩條秀眉看著步儀銘。她看見他第一眼就討厭,莫名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沈爾笑了,寵溺的揉揉她的小腦袋,柔聲道,「好了!咱們進去玩兒吧!你想玩兒什麼,爹地今晚都陪你玩兒。」他不再糾纏寧華歌和步儀銘,只是抱著沈笑往遊樂園裡面走去。

步儀銘擰眉,看著那抹遠去的背影,微微疑惑。而寧華歌則是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被那男人佔了便宜,還沒讓他道歉呢!

——

夜色漸深,寧華歌回到別墅便進了浴室沐浴。黑漆漆的浴室里,她還沒來得及開燈,腰上突然纏上兩條手臂,將她抱得緊緊的,往牆角一撲。男人的氣息十分濃烈,那味道很熟悉,寧華歌腦袋當機。直到男人的手探進她的衣服,她才反應過來,一手捉住男人的手腕,翻轉往後一推,她翻身面對男人。

溫熱急切的吻落下,從她的額頭到鼻尖,最終落在唇上。

如此熟悉的吻,使得寧華歌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就在幾個小時以前,在遊樂園的門口,就是這個男人強吻了她。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竟然潛入了她所在的別墅里!再次侵犯她!

「唔——」她掙扎,可是那個吻讓她覺得無比的熟悉,無比的舒服。男人的手解開了她的內衣扣子,兩個人的呼吸糾纏,浴室里的氣溫頓時騰升。

那人的指尖觸摸上她的。乳。房時,寧華歌的俏臉剎那殷紅,兩手死命的抵著男人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氣,將他推開。

「你個死、、、唔——」嘴巴再次被捂住,這次是男人的大手。寧華歌只能在心裡謾罵,死變態!

沈爾的呼吸十分急促,他差點就把持不住了。可是理智到底戰勝了情。欲,他今晚來這裡,是有重要事情的。

「你要是保持安靜,我就放開你。」他沉聲道,薄唇貼在寧華歌的耳際,嗓音極盡魅惑。

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散發的成熟的魅力,是相當誘人的。更何況,還是一個帥哥奶爸。

寧華歌的心跳不禁加快,她掀起眼皮,狠狠的盯著那男人,反倒有幾分嬌嗔的味道。

「死變態!」沈爾鬆開手后,寧華歌唯一說的一句。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可見她是真的很生氣。

被她當成變態,他實在是哭笑不得。

「小妝,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極盡魅惑的嗓音低沉的問道。他一手穿過她的脖頸一側,一手繞過她的纖腰,撐在牆上,徹底將寧華歌禁錮在牆角,動彈不得。

兩人的距離離得很近,呼吸相聞,甚至連彼此的心跳都能聽得清楚。

寧華歌仰望著他,白眼,「我當然記得你!死變態!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檢察官,我一會兒就打電話給警察,一定讓你在牢里蹲個幾年。」

「幾年的時間很漫長,確切的說,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很漫長。」男人的嗓音變得十分柔和,他的目光格外的深情,看著寧華歌,他的眼裡劃過一抹憂傷。

他的感情如此真實,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在觸動寧華歌的心弦。五年了,她和步儀銘在一起五年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你渴嗎?」男人忽然問道。

「啊?」寧華歌無措的看著他。

只見那男人收回一隻手,袖中滑出一把小刀,轉而在他另一隻手掌割了一刀。

寧華歌驚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語重心長的道,「這位先生,我知道你一定是心理上有什麼問題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但是你聽我一句勸,生命誠可貴,遠離自殘知道不?」她說著,急忙從兜里掏紙巾打算為他止血。

誰知沈爾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流血的掌心湊到她的唇邊,「小妝,你渴嗎?」

寧華歌一愣,而後回過神來。臉色徒然沉下,一把推開他的手,微惱,「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變態?我又不是吸血鬼,就算是渴了應該喝水而不是血!」

這次換沈爾頓住了,他今晚過來就是為了試探寧華歌的。現在看來,她真的已經完全變了,難怪這些年一直找不到她。原來她不僅是改名換姓,就連記憶、性格、以及屬性都改變了。眼前的寧華歌,是一個平凡的人類。

沈爾沉默了,他陷入這個事實中無法自拔。

半晌,他才道,「雖然我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相信我不會認錯人。你就是西門妝,你就是我老婆,我家笑笑的親媽!」他的分貝有些高昂,語氣十分堅定。

寧華歌聽得一愣,目光閃爍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什麼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總覺得很心疼,尤其是他忽然冷臉,忽然生氣的樣子。那受傷的眼神,彷彿給他造成如此傷害的人就是她自己似的。

嘭——

浴室的門被人踢開,寧華歌驚了一跳,尚未反應過來。門外衝進來的步儀銘已經一拳打在了沈爾臉上。

兩個男人一觸即發,在偌大的浴室里動起手來。寧華歌看得驚了,只看見步儀銘和那個男人糾纏在一起,一人一拳,不分上下。

他們兩個只是像常人一樣打架,翻來滾去,沈爾臉上落了不少傷,深蘭色的襯衣被扯爛了。而步儀銘也好不到哪兒去,嘴角已經出血了!

寧華歌回過神來,急忙上去阻止,一把抓住了步儀銘的衣袖,惱怒的道,「別打了!你們兩個別打了!」她一邊喊著,一邊講步儀銘從身上拽下,就好像是在幫沈爾一樣。

最終掙扎了半個多小時,兩個人才勉強停下手。

寧華歌站在一旁,看著那地上的兩人。

步儀銘的嘴角出血了,眼角烏黑,挨了不少拳頭。可是沈爾卻更為驚悚,兩隻熊貓眼,看得寧華歌想笑。

而且他的鼻血也被打出來了,看起來倒是比步儀銘傷得更重。

「你,跟我出來!」寧華歌瞪了沈爾一眼,轉身步出浴室。

沈爾則是挑釁的看向步儀銘,唇角微揚,得意的一笑,起身跟了出去。步儀銘被丟在了浴室里,有些賭氣的坐在地上,似是在等著寧華歌回來。

約莫等了十幾分鐘,負責打掃別墅衛生的趙阿姨拿著醫藥箱走進了浴室,「先生,寧小姐讓我幫您上點葯。」

步儀銘徹底怒了,猛的站起身,一把揮開趙阿姨手裡的醫療箱,冷聲道,「她人呢?」

趙阿姨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道,「寧、寧小姐送那位先生去醫院了、、、」

——

凌晨一點多,兩道身影從醫院裡步出。

寧華歌一手握住單肩包的肩帶,一手揣在褲子口袋裡,目光微凜的看著沈爾。

沈爾滿臉堆笑,看起來格外的開心。寧華歌就那麼看著他,今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本來應該生氣暴怒,將眼前的男人暴打一頓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沈爾做的那些事情,根本生不出氣來!看見步儀銘和沈爾打架的時候,她一顆心都提起來了,可不是為了步儀銘,而是這個才見幾面的男人。

她嚴重自己是瘋了,想必現在步儀銘一定很生氣。

「沈先生!」寧華歌深深吸了一口氣,驀地站住腳。

沈爾微皺眉頭,似是對她的稱呼很不滿意,「小妝、、、」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叫寧華歌,我不是你所說的那個西門妝。」寧華歌打斷了他的話,兩個人相對而立,看著她那嚴肅的神情,沈爾不再說話了。

寧華歌看著他,看著他逐漸落寞的神色,不由擰起了眉頭,「我覺得為了你也為了我和儀銘著想,我今天必須得把話跟你說明白。」

沈爾掀起眼帘,對上她的眼睛,還是沒有說話。

寧華歌見他似乎平靜了不少,便接著道,「剛才醫生也檢查過了,你除了皮外傷,沒有其他傷情。腦子也正常,心理也很正常,是一個很正常的人。既然如此,那麼以後請不要再纏著我了!我叫寧華歌,步儀銘說的都是真的,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一個月後就會結婚。所以,請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你要是再這樣,我會走法律程序,法律會制裁你的。」她的一番話說得底氣十足,兩手抱臂看著眼前的男人,她不由抿唇。

聽了她的一番話,沈爾笑了,笑意略苦。

「你知道嗎?你本來就是我老婆,我們結婚了領了結婚證還有個孩子。」他的語速緩慢,一字一句,語氣格外真誠。

寧華歌愣住了,看了沈爾半晌,她後退,「沈先生,我想我該回去了。」

「即便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等你記起來,我相信你會記起來。」就在寧華歌轉身之際,男人格外深沉的道了一句。

寧華歌頓了頓腳,沒有回頭。直到她再次提步離開,沈爾再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目送她離開,有些憂傷的笑著。

——

寧華歌回到別墅,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二樓書房裡的燈還亮著,寧華歌猶豫了一下,還是搭上了書房的門把,推門步了進去。

步儀銘就坐在書桌前,目光低垂,看著手裡的合同。聽見腳步聲,他也沒有抬頭,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回來了!」寧華歌牽強的笑著,提醒他道。

那男人卻是充耳不聞,依舊埋首與文件當中。

寧華歌聳肩,抿了抿薄唇,轉身。反正他已經知道她回來了,既然不想理她,那她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

就在她轉身之際,腰上環來兩條手臂,男性的氣息撲來,她的眉頭下意識的蹙起,不是很喜歡步儀銘的擁抱。

素白的手搭在他修長的指尖,她輕輕拉開他的手,轉身,「儀銘,我累了,回房休息了!」她的目光寫滿疲憊,可見她是真的累了。明天還要去九州城的市局裡報道,她真得休息了。

步儀銘卻是定定的看著她,「小歌,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幾個問題。」他不讓她離開,寧華歌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出於無奈,她看著他的眼睛,「你問吧!」

步儀銘對她的態度很不滿意,但是也不能指責什麼,亦或者說他捨不得指責什麼。

「我問你,你為什麼寧可幫一個外人,也不幫我?」

「因為我知道你的身手,我要是不幫他,他會被你打死的。」寧華歌認真的道,可是心裡卻有點虛。

以步儀銘對她的了解,光是看她的眼神,他就能知道她說的到底是不是違心話。

「是嗎?那我再問你,你為什麼陪他去醫院,卻把我丟給林阿姨?」

這個問題有點幼稚,就像是小孩子的問題一樣,有些牽強。寧華歌抬手,摸了摸步儀銘的臉,「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腦子不正常!」

「結果呢?」

「比你我正常!所以我已經明確的告訴過他了,我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我叫寧華歌,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一個月後就要結婚了。」不知道為什麼,提到「結婚」這個詞語的時候,她的眼帘低了下去。其實她心裡知道,她對步儀銘沒有那麼深的感情,還沒有到非要結婚的地步。可是如步儀銘所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五年了,五年的事情,即便沒有愛情,其他感情還是有的。對於寧華歌來說,結婚沒什麼,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和哪個男人不是結,不如找個自己熟悉的。

「我要把婚期提前到三天後,我們就在九州城舉辦婚禮。」步儀銘的語氣很沉,很認真。

寧華歌不由一愣,臉色跟著下沉,「為什麼?」這麼著急,她絲毫沒有準備。

「因為只有讓你的名字寫在我家戶口本上,我才能安心。」步儀銘怒道,那語氣十分嚴肅,神情十分受傷,看得寧華歌又是一愣。

半晌她才道,「儀銘,你不相信我?」

步儀銘沒有回答,他並非不相信寧華歌,只是不相信自己。他知道,在沈爾和他之間,寧華歌最終一定會選擇沈爾。時隔五年了,他們如今再見,卻還是沒有隔閡。這讓他心慌,讓他害怕。

五年了,他已經等了寧華歌五年,絕對不能因為沈爾的關係,失去她。

「明天你去報道以後就開始請假,這幾天安心呆在家裡,婚禮的事情,我會去張羅的。」步儀銘說著,鬆開了她的手,背過身去。

寧華歌的目光落在他的後背,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絲毫沒有反駁的力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和步儀銘在一起五年了,一個男人等了她五年,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理由拒絕他了。

最終,書房的門被帶上。步儀銘許久才回身,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一陣惱怒。

看來,他得採取一定的行動才行。

——

翌日天明,寧華歌便去市局報道了。不過她並沒有請假,因為現在有個她很感興趣的案子,正在火熱調查中。

「寧檢察官,這是關於『吸血鬼案件』的檔案,在幾年前也發生過這樣的案例,您可以參考一下。」新同事對她十分客氣,將檔案交到她手裡后,便下去了。

寧華歌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慢慢的打開了檔案袋。

一股格外陳舊的味道撲鼻,她能猜到,這檔案有些年生了。

原來在五年前,九州城就發生過吸血鬼案件。死者一樣被吸幹了血,脖頸上留有齒印,至今未能查出是什麼東西的齒印。

只能以西方吸血鬼故事的主角定名,吸血鬼案件。

近來,九州城發生了三起吸血鬼案件。

事發現場,沒有絲毫血跡,死者身上的血被抽幹了,除了脖頸上的齒孔,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

就在寧華歌來到九州城的前一天,又發生了第四起,破案迫在眉睫,寧華歌將所有的檔案瀏覽了一遍,便起身往解剖室走去。

——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對屍體進行解剖,偌大的解剖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寧華歌步進門,腳步聲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她卻沒有回頭,依舊埋首於屍體之中。

「有什麼結果嗎?」熟悉的女音在她身後響起,握著切割刀的手一頓,蘇雯慢慢回身。

目光觸及寧華歌時,她愣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沒有逃過寧華歌的雙眼。

可以看出,眼前的女人是真的很驚訝,臉嘴巴都微微張開了。

「你好,我是新來的獨立檢察官,我叫寧華歌!」她友好的打招呼,爾後目光越過蘇雯的肩頭,落在屍體上。

蘇雯這才回過神來,目光隨著寧華歌的腳步移動,將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肯定了心中的疑惑。果然如沈爾所說,真的是西門妝,雖然說話的語氣、性格、髮型、名字和身份都改變了。可是她就是西門妝,蘇雯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

「能跟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嗎?從今天開始,這個案子我會接手。」寧華歌已經步到了屍體面前,此刻正垂眸看著眼前的死者。

蘇雯點了點頭,先自我介紹,「我叫蘇雯,很高興認識你。」她本想握手,可手上戴著手套,不方便。

兩人只是相視一笑,蘇雯便開始為她介紹情況,「這名死者叫張潔,藝名肖捷,年齡27歲,是盛豪集團名下ENO傳媒公司的三線女星。死亡時間是前天深夜十一點十分,致死原因是身體血液被抽干。沒有皮外傷,沒有中毒現象,屍體內部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麼說來,死者在臨死前沒有掙扎過。難道是乖乖的讓兇手行兇?」這不太可能,在一個人想要殺自己時,誰能淡定的讓人殺。

「還有什麼別的發現嗎?」寧華歌一邊問道,已經自行取了手套開始檢查屍體。蘇雯站在一旁,愣愣的看著她,沒有想到五年不見,她竟然改變了這麼多。

「這是什麼?」就在蘇雯愣神之際,寧華歌已經在死者的身邊蹲了下去。

蘇雯聞聲,急忙走到她身邊,尋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她正執著死者的手臂,而在手肘下面凹進去的位置有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孔。

「應該是銀針之類的東西扎過留下的痕迹。」蘇雯如實回答,起身檢查了另一隻手,也發現了相同的印記。

寧華歌站起身去,又檢查了死者的內。裸。尖三寸以上的部位,依然發現了針孔。爾後她伸手將死者的腦袋抬起,檢查了死者的後頸,以及死者的後腦勺。同樣發現了一樣的針孔。

蘇雯滿面狐疑,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忽視了這麼多的地方。微不可見的針孔,卻被寧華歌發現了。亦或者說,她本來就不相信有人能夠破解這案子。因為她相信,是吸血鬼所為。只有吸血鬼施展迷心術,才能讓人心甘情願的獻上自己的脖子。

「寧檢察官有什麼看法?」她下意識的問道,因為看見寧華歌已經開始脫手套了。

寧華歌回眸一笑,自信的揚眉,「所謂的吸血鬼案件都是人為的!」她篤定的道,雖然不敢肯定五年前那些案子是人為的,但是她能肯定現在她手上這個案子是人為的。

「為什麼?是因為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蘇雯擰眉,狐疑的看著她。

寧華歌聽了她的話,不由一愣,半晌才點頭,理所當然的道,「身為一名法醫工作者,難道蘇法醫相信?」她的話里含著諷刺的味道,蘇雯聽出來了。

看樣子,真如沈爾所說,她什麼也不記得了,連自身的屬性都改變了。

「你憑什麼確定是人為的?」蘇雯還是不死心,僅憑几個針孔能說明什麼。

寧華歌去洗手池洗了手,一邊擦手,一邊回身向她走來,「很簡單!」她笑道,爾後將毛巾扔到一邊。

「如你所見,那些針孔,一看就知道是人為留下的。我起初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死者在臨死之際沒有掙扎,甚至一點掙扎的跡象都沒有。而且你也檢查過了,死者體內沒有任何麻醉物質,也沒有受任何重擊。那麼,是什麼辦法使得死者如此乖巧的任憑兇手作案呢?」寧華歌說道這裡,走到了一副人體穴位畫像前,借著解剖室里的畫像,轉向蘇雯。

她接著道,「人體周身約有52個單穴,300個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720個穴位。有108個要害穴,其中有72個穴一般點擊不至於致命,其餘36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她說著,步到了死者面前。

一手執起死者的手肘,指著方才發現針孔的位置,「這裡,還有腳上的三陰交會穴,以及後頸的肩井穴,頭頂正中線與兩耳尖聯線交點處的百會穴,對其施針具有麻痹人體的作用。兇手沒有用任何藥劑,也沒有擊打死者,要麻痹死者,便只能採用中醫施針的方法。」

話說到這裡,蘇雯大體明白了。

「這麼說來,我在屍檢的時候,發現死者的腋下以及胸口,還有身體很多地方也有這樣的針孔。」

「那是在擾亂我們的視線!」寧華歌的語氣十分篤定,不過聽到蘇雯提到腋下的時候,她又道,「仔細查看一下死者腋下的針孔和其他部位的針孔是否一致。我得去市中心附屬中醫院看看!」她說著,便往外走。她現在對案情了解得也算透徹了,而且對兇手的懷疑範圍也縮小了。

對人體穴位如此了解的,除了中醫,就是她這種對穴位特別感興趣的人了。但是像她這樣對人體穴位感興趣的人畢竟是少數,首先應該了解一下肖捷的交際圈,看看有沒有和寧華歌相同愛好的人。但是在此之前,她選擇去九州城唯一的中醫院看看。因為在肖捷的檔案上,有提到過她月經紊亂,有過以中藥醫治的記錄。不僅如此,她在其他三名死者的檔案里也發現了相同的問題。

月經紊亂,有過中醫治療的記錄。這就是本案的共同點,總之先去附屬中醫院看看再說。

約莫中午過後,寧華歌從醫院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名叫李茂的中醫檔案,一邊走一邊看。絲毫沒有注意到路邊停靠的那輛黑色的科尼塞克agera,更別說注意到駕駛座上的那個英俊的男人了。

男人一手支在車窗上,目光溫柔的看著她,他跟了她一個上午了。可寧華歌對工作的狂熱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個上午過去,他開著如此扎眼的豪車,也沒能引起她的注意。

寧華歌拿著資料進了一家咖啡廳,其間步儀銘給她打了5個電話,她也沒接。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寧華歌開始翻看手裡的資料。

李茂,32歲,附屬中醫院的婦科主治醫生。學歷、資歷都很出彩,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偏偏這個人才,卻在這幾起案子發生以後去國外參加國際醫學交流會了。時間湊巧不說,偏偏他還是進來四起命案死者的主治醫生。

這未免,也太巧了。

李茂主張中西結合治療法,在女性醫學方面,主張中醫治療。的確關於月事的問題,中藥治本。

目光落在李茂的照片上,寧華歌端起咖啡品了一口,不由眯起了眼帘。

一個渾身上下一絲不苟的男人,想必平日里做事情一定很細緻。再看他的髮型,七八十年代的平頭,可見他相當保守亦或者說是內斂。那張臉立體清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白大褂里穿著黑白配的西裝,卻系了惹眼的粉色領帶。說明這個男人是一個表面內斂靦腆,循規守矩的三好男人,內里卻是蕩漾風騷,說不定還很濫情的男人。

寧華歌敲打著李茂的照片,不由一笑,笑意微冷。

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神情都沒能逃過對面靠窗而坐的男人的眼睛,沈爾始終盯著她,見她冷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那笑容跟以前一樣,格外滲人。

寧華歌合上了資料,端著咖啡又品了一口,爾後看向窗外。她現在大概理清了這件案子,不過還有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殺人動機!

婦科醫生,與四名患者之間需要發生什麼事情,才能使得醫生對那些女人起了殺心呢?

指腹摩挲著杯壁,寧華歌無意識的回眸,目光掃過對桌的男人,不由一愣。

那雙美目瞬間清明,繼而臉色迅速陰沉。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呢?

沈爾也不閃避,笑著朝她揚揚手,算是打個招呼。

寧華歌翻了個白眼,爾後拿起資料起身。她現在要去案發現場看看,等明天那位李茂先生回來以後,她還得再跑一趟,來看看他本人。

看著那抹倩影消失在門外,沈爾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結果在門外與寧華歌正面撞上,那女人正兩手抱臂靠在牆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沈爾的俊臉微紅,看著她傻傻的笑。

「你跟蹤我?」寧華歌眨眼,目光含著殺意。

沈爾還是笑,「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放棄的。」

他的固執讓寧華歌無奈,她撒手,步上前去,「那好吧!麻煩你送我去一個地方。」案發現場在西郊別墅,肖捷的私人別墅。既然沈爾在,她倒是可以免一單打車費。

雖然寧華歌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可是她的心卻告訴她,和沈爾在一起,才是最安全,最安心的。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會保護她,不會離開她拋棄她。

顯然,寧華歌自己也被這心思嚇了一跳。她越發懷疑,沈爾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難道他們以前真的認識?難道以前他們真的結過婚?還生了一個女兒?

這怎麼可能!她的膜還在好么!

——

從市中心到九州城西郊,已經是傍晚時分。天際被晚霞燒紅,飛鳥歸林,已經是傍晚七點多了。

夏季的夜來得晚,但是夜晚一旦降臨,就會迅速吞噬整片天空。

寧華歌下車,甩上車門,回身對沈爾道,「謝謝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嗎?」

她的話剛落,沈爾便從車上下來了。風撩起他白色襯衣的衣袂,那頭碎發浮動,看起來十分柔順。沈爾的唇角銜著笑意,定定的看著寧華歌,邁動長腿向她走去,「這裡是案發現場吧!你一個女人多危險,我陪你上去。」

寧華歌微愣,沉浸在他暖軟的笑容里,那漫天的晚霞變成了男人的背景。而寧華歌的眼睛,似乎只看得見沈爾一般。直到那張俊臉在她面前放大,她才下意識的揚起拳頭,一記左勾拳,將那張俊臉揍到一邊。

寧華歌轉身,「跟我保持一米的距離!」她的語氣強硬,沒得商量。

沈爾笑笑,兩手揣在褲兜里,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後,一如當年一樣。

夕陽拉長了西門妝的身影,窈窕纖瘦,映入沈爾的眼帘,他微微勾唇,笑得一臉滿足。

就在兩人進入別墅后,夕陽淪陷了,夜幕降臨,而這郊外則變得越發的詭異。

別墅里的燈光昏黃,寧華歌一步步的往樓上走,顯得格外緊張。沈爾則是閑散的跟在身後,一雙鷹眸四下打量,散著幽藍的光。

死者的屍體是在二樓卧室發現的,身上穿著黑色的弔帶睡裙,躺在地上。寧華歌在房間里轉悠了幾圈,又從包里翻出當天案發現場的照片,左右對比過後,她在原本屍體躺過的位置躺下。

照片上的張潔兩腳併攏,兩手平方兩側,一副也格外的整潔,就好像是被精心安置在地板上似的。

「你幹什麼?」沈爾在她身邊蹲下,含笑看著寧華歌。

寧華歌閉上眼,不理他,還在繼續沉思。

「我知道你現在查的案子被稱為『吸血鬼案件』,都說了是吸血鬼了,你以為你查得出來嗎?」沈爾索性盤腿坐下,一手支著腦袋,定定的看著她。

寧華歌睜眼,總算是開口了,「什麼吸血鬼,都是超出科學的存在,我不信。」她相信科學。

沈爾想笑,卻在接收到寧華歌那犀利眼神的時候憋回去了。

鷹眸四下打量,將現場掃了個遍,他道,「其實你說的對,這幾起案子,並不是吸血鬼乾的。」早在案發的時候,溫月成就已經排查了血族所有吸血鬼,反正血族族譜里凡是有名字的吸血鬼,都沒有涉及這四起命案。不過,也不排除那些劣等吸血鬼作案。

但是今天沾了寧華歌的光,來看過現場以後,沈爾便確定了。這四起案子,與吸血鬼無關。

「你怎麼知道?」寧華歌坐起身,與他相對。

沈爾的眼裡寫滿的精明,她有些好奇,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首先,吸血鬼作案是不會這麼拘謹的。」他指了指照片上的屍體,四起命案的死者都躺的十分整齊,看上去就好像是精心擺放的一般。

「其次,吸血鬼飲血,會下意識的捏住人的肩膀。不過據我所知,死者身上除了咬痕並沒有其他外傷。」依照吸血鬼的力道,若是抓住一個人的手臂,絕對會留下印記。

「據你所知?」寧華歌似是聽出了貓膩,微微傾身,靠近沈爾,沉聲道,「你怎麼知道?」

「嗷,忘了告訴你,你們偉大的法醫蘇雯小姐,和我老婆是閨蜜。」他聳肩,得意的笑。

寧華歌又是一愣,「你有老婆?」莫名的,她有點不開心了。

沈爾見她逐漸暗沉的臉色,不由更樂,「不然你以為我女兒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他說著,站起身去,故意不去解釋。

寧華歌撇嘴,啐了一句,「人渣!」

沈爾聽見了,卻只是一笑。寧華歌繼續檢查現場,除了更加肯定這些案件是人為以外,沒有別的收穫。

「已經快九點了!我們走吧!」她看了看腕錶,收拾好東西,準備下樓。

沈爾點了點頭,忽的目光一轉,瞥向浴室的方向,「小歌,你先去車裡等我。」男人的聲音驟然沉下,寧華歌微微不解,但看他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便瞭然的應下了。

就在寧華歌出門以後,沈爾的身影一閃,便閃到了浴室的門口。一抬腿,便踢開了浴室的門,沒有開燈,在黑暗中捕捉到了兩點紅光。

爾後一道勁風向他撲來,濃烈的血味刺鼻,沈爾側身避開,旋即長臂一撈,抓住了那東西的肩膀,猛的往後摔去。身影閃逝,大手捏住了那東西的脖頸,他壓下身軀,一雙深邃的眼泛起幽藍的光,冷道,「劣等吸血鬼,看樣子,這些案子也不是完全跟吸血鬼沒關係。」這是一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才被轉化成吸血鬼沒有幾天,製造出如此劣等吸血鬼的吸血鬼,想必也不會太厲害。

「啊——」

一身驚叫劃破寂靜的夜空,沈爾不由一驚,旋即扭斷了手下吸血鬼的脖子,轉身拉開窗戶躍下樓去。

一條黑影迅速竄向她,寧華歌一手捂著脖子,身體緩緩向後倒去。

「小妝!」那個男人喊她,大手圈過她的纖腰,兩個人重重到底,他卻將她完好護在懷中。

鮮血從寧華歌的指縫流出,沈爾急了,懷裡的女人已經昏了過去,看樣子是被吸血鬼襲擊了。

「小妝你醒醒,你不要嚇我!」沈爾很擔心,以前西門妝是吸血鬼,他什麼都不怕。可是他不知道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的寧華歌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她的傷口不會自己癒合,血流不止的樣子,讓他心怯。

已經失去過一次了,他不想再次失去。

沈爾想也未想,便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將血喂到了寧華歌的嘴裡。她不會吸食,他只能俯身將自己的血一口口的度給她。

寧華歌脖頸上的傷口慢慢癒合,沈爾這才安心不少,抱著她上車,急速往西門家別墅趕去。

他很著急,根本來不及去管那浴室里的吸血鬼。

——

寧華歌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綿長的夢,夢裡她看見了沈爾,還看見了步儀銘,還有很多很多的人。還有她自己,那是她不曾知道的自己。孤高冷漠,無比風光。

夢醒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窗外在下雨,淅淅瀝瀝的大雨,裝點著夏季的夜晚。她坐起身,左右環顧了一番,發現這不是她的房間。

目光微轉,望向落地窗外,她的眼前閃過一道人影。總覺得在與這相似的落地窗前,曾經站著一個身材欣長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筆挺的西裝,英俊養眼,而且忠誠專一。

啪——

頭頂的琉璃盞亮起,一道柔和熟悉的女音傳來,「你醒了!」

寧華歌聞聲看去,只見白日里見過的蘇雯,此刻身上穿著一件玫紅色的睡裙,端著一碗熱粥向她走來。寧華歌愣住了,急忙掀開被子下床,「不好意思!這裡是?」

「這裡是西門家,你以前的家。」蘇雯如實答道,她的語氣十分真誠。走到了床邊,將熱粥遞給寧華歌,她道,「嘗嘗吧!沈爾親手做的,養胃。」

寧華歌接過,道了謝,爾後在床邊坐下。她的目光微垂,看著碗里的粥,沉默了。

是皮蛋瘦肉粥,聞著就很香。她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道,「替我謝謝他。」

「你自己謝他吧!他現在在洗澡,一會兒就過來。」蘇雯說著便笑了,爾後轉身往門外去。臨出門時,她頓住了腳,回身看向床邊的寧華歌,她道,「小妝,歡迎你回家。」

寧華歌又是一愣,抬頭想要解釋什麼,卻見蘇雯已經帶上房門出去了。

她半張的嘴閉上,垂頭繼續看著碗里的粥。莫名的,心有些酸痛,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想哭。

「沈爾…」

——

「沈爾!」房門再次被推開,溫月成步進屋裡,卻見一道倩影立在落地窗前。

他先是一愣,而後眨眼,「你是?」

寧華歌回眸,詫異的看著那俊美的男人,也是一愣,「你好,我叫寧華歌,我只是——」

「小妝啊!」溫月成眼裡的訝異一閃而逝,他退出門去,瞬間臉色又凝重起來,「對了小妝,你知道沈爾在哪兒嗎?我有大事找他!」

大事?

寧華歌不解,「什麼事?」她下意識的問了。

溫月成也毫不忌口的答了,「笑笑不見了!」說完之後才覺得不對勁,現在的寧華歌又不是以前的西門妝,他跟她說這些不太好吧!

「他好像在樓下洗澡。」寧華歌答道,沒有多問。

溫月成帶上門出去,寧華歌則回身,繼續看著窗外。那雙黝黑的眸里閃過一抹血光,她兩手抱臂,目光不由深邃。看樣子,她猜得沒錯,步儀銘下手了。

沈爾一直沒有進屋,剛剛洗完澡,便被溫月成告知笑笑不見了。

所以他和大家一起出去尋找了,以至於寧華歌幾時離開的他都不知道。

天邊泛起魚肚白,沈爾他們才回到西門家的別墅。然別墅里一個人沒有,寧華歌已經離開了。沈爾回到了房間,看見那桌上的信封,不由蹙起了眉頭。

信是寧華歌親筆,信里的意思十分明了,她明晚就和步儀銘結婚,希望他以後不要去打擾她。

沈爾笑笑,信紙從他指尖滑落,他自己也順著梳妝台滑坐在地上。

步儀銘的手段的確比他高明,確切的說是步儀銘知道他的軟肋。

沈爾的手裡還有一封信,是方才回來的時候在信箱里取出來的。來自步儀銘的信,他帶走了沈笑,目的就是為了要挾沈爾,讓他以後不要在接近寧華歌。

而寧華歌也一心為他,一心要跟他結婚,現在看來,沈爾已經輸了。從五年前開始,他就輸了。

步儀銘說,只要他和寧華歌完婚,就會把笑笑送回來。他會帶著寧華歌離開這裡,在沈爾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

寧華歌回到別墅,已經是早上七點多。剛剛推門進入卧室,一道黑影便向她撲了過來,大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往床上壓去。接著吻落下,從她的眉心順勢而下。

寧華歌驚了驚,如此陌生的味道,讓她覺得噁心。

一腿揚起,順勢而上,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被踢中了紅心,當即抽了一口冷氣,放手。

寧華歌翻身一滾,滾下床去,目光微抬,冷冷的看著那床上疼得翻來覆去的步儀銘,「你幹什麼?」

步儀銘蹙著眉,目光半眯看向她,「我幹什麼?你昨晚一夜未歸,你還問我幹什麼?」他很氣憤,青筋暴起,目光冒火。

寧華歌站起身,隨手抖了抖衣服,淡漠的看他一眼。許久,她道,「我們明晚就結婚。」

步儀銘愣住了,停止了翻滾,眼中的怒火也熄滅了。他在寧華歌的臉上看見了西門妝的影子,那淡漠的神情實在太像了。

「所以,你把孩子放了。」寧華歌轉身,背對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步儀銘又是一驚,坐起身,「沈爾告訴你了?」

「嗯,告訴我了。」寧華歌的語氣總算緩和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那男人,繼而揚唇一笑,「儀銘,我們就要結婚了,我今天想去試婚紗。」她的笑容很美,美得炫目。

步儀銘徹底沉醉了,他點頭,似是舒了一口氣。

寧華歌能答應結婚就夠了,即便是在晚上,也沒有任何關係。可是那個孩子,是唯一能夠要挾沈爾的人質,他不傻,不會輕易的放走。

「小歌,其實我也是我為了沈先生好。」步儀銘站起身,似是想跟她解釋綁架沈笑的事情。

可是寧華歌卻是揚手,一點聽下去的意思都沒有,「你先出去吧!我洗個澡,換件衣服,我們就出門。」去婚紗店,試婚紗。

這一次,步儀銘很乖巧,他平日里就很乖巧。五年來從來沒有和寧華歌鬧過矛盾,他們之間太過和諧了,所以,寧華歌才會對他一絲感覺都沒有。

真正的愛情不是一昧的謙讓、包容、呵護,而是相互付出。

然,步儀銘根本不懂。

——

婚紗店內,那婀娜的女子著一襲抹胸魚尾白色婚紗,站在成衣鏡前。鏡子里的寧華歌未施粉黛,儘管如此,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美麗,就連婚紗店內其他試穿婚紗的男女也忍不住向她看去,被她那無形間散發的美吸引。

步儀銘穿著西裝步出來時,兩個人成為了在場所有人中最為般配,最為養眼的一對。而此刻,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婚紗店外,一輛黑色的科尼塞克agera停靠在路邊,車裡坐著的男人身上也穿著西裝。若是寧華歌與他站在一起,會成為絕配。

那雙深邃的眼慢慢斂起,沈爾歪頭靠著椅背,始終看著那婚紗店內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不該來,也不該不顧笑笑的安危。可是他忍不住。

就在他準備驅車離開的時候,寧華歌看見了他。遠遠地透著穿衣鏡看見了落地窗外的沈爾,她的臉色莫名柔和了,唇角微揚,眉眼半彎。

「你真美!」步儀銘走到她的身邊一手環上她的纖腰,寧華歌臉上的笑斂去,微微抿唇,從他的懷裡步出。

「我再去試試另外幾套。」她的聲音十分淡漠,至少在步儀銘聽來格外的淡漠。

看著那進去更衣室的背影,步儀銘唇角的笑斂起,他的目光微轉,看向落地窗外。那裡早已沒了車影,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夜晚很快便到來了,今夜月明星稀,無雨。

步儀銘和寧華歌的婚禮,舉辦在九州城郊外的聖母大教堂。除了牧師,便只有他們兩個人。

晚上九點左右,教堂內燈火通明。一卷紅地毯延伸到牧師台前,步儀銘就站在教堂門外,執著寧華歌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請新郎新娘入堂!」牧師蹩腳的中文喊道。

步儀銘攥著寧華歌的手不由一緊,他溫柔的道,「小歌,我們走吧!」

寧華歌看著他,眼裡沒有絲毫溫情。她點頭,腳步微轉,還未來得及邁動,身後便傳來一道高昂的男音。

「大喜事怎麼能少了我們呢!」是溫月成的聲音,他身後跟著一幫身披斗篷的吸血鬼,能進入教堂的,卻沒有幾個。蘇雯他們都在,獨獨沈爾不在。廖仇率領的妖怪魚涌而入,將整個教堂佔滿。而蘇雯與丁晨幾人則是走到了一排的位置,款款坐下。

蘇雯的目光緊迫的盯著寧華歌,兩個女人的視線交接,寧華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懷裡的蘇冷。

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正盯著她,那雙眼,彷彿能洞悉一切。

「媽咪,這個阿姨好漂亮。」蘇冷的語氣緩慢,有些淡漠,但是卻很誠懇。

稚嫩的聲音在偌大的教堂傳開,台上的寧華歌笑了,由衷的。

丁晨他們的到來,使得步儀銘的臉色極其陰沉,他的目光掃視全場,爾後冷冷一笑,「怎麼?讓你們一群小嘍啰來,沈爾自己卻玩兒神秘?」

「還不是因為某個卑鄙無恥的傢伙,將我家笑笑綁走了,她爸爸可擔心了。」溫月成笑道,半眯著眼,打量著步儀銘。真沒有想到,以前那個平凡的人類鳩,竟然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丁晨看得出來,步儀銘周身縈繞著強大的妖氣,他與沈爾可謂不相上下,亦或者說,比沈爾還要強。

他周身的妖氣和步京承很像,看樣子,那個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讓他們料想不到的事情。

寧華歌無動於衷,她轉身面向牧師,笑道,「可以開始了!」

她的話震驚全場,蘇雯抱著蘇冷站起身,「小妝,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這個男人他一直都在騙你。」

「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惡人合為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牧師的聲音在偌大的教堂里回蕩。

蘇雯聽得想笑,什麼二人合為一體,又不是機器人變身!

接著,牧師又道,「在婚約即將締成時,若有任何阻礙他們結合的事實,請馬上提出,或永遠保持緘默。」牧師的話讓寧華歌心神一盪,她的目光下意識的掃向在座的眾人,巡視一周才發現那敞開的教堂大門外站著一個男人。男人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兒,兩人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十分灼熱。她擔心沈爾會來阻止,也知道在場所有人都不會給予她和步儀銘祝福,連她自己也是。

她看著沈爾,她知道,那個男人現下心裡一定很難受。

牧師接著說,「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

牧師的目光流轉,落在步儀銘身上,「步儀銘先生,你是否願意這個女士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爹地,你當初和媽咪結婚的時候,神父也是這麼問的嗎?」沈笑的聲音很小,但是在寂靜的教堂內卻格外的清晰。

蘇雯他們這才看見沈爾和沈笑兩人,步儀銘也看見了,看見沈笑抱著的小女孩,不由微惱。

男人沉默了半晌,笑著答,「是啊!」他當初和西門妝的婚禮也是在教堂舉行的,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神父也是這麼問話的。

當他聽見西門妝說那句「我願意」的時候,沈爾心裡波濤洶湧,他知道,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他也願意。

「我願意!」步儀銘肯定的回答,目光移到寧華歌身上,鎖定她。他只在乎寧華歌,其他人,他都不在乎。

牧師笑了,目光轉向寧華歌,接著發問,「寧華歌小姐,你是否願意這位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牧師的尾音滑落,寧華歌沉默了。她的面上銜著笑,眼帘低垂,看著自己手裡的捧花。她很想騙自己,騙步儀銘騙牧師說,她願意。

可是這三個字無比的沉重,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已然記不得,當初自己是如何輕而易舉的對著沈爾說出那三個字的。可是今時今日,她真的、、、沒有辦法

——

「對不起。」還是是三個字,卻不是步儀銘想要的那三個字。

教堂門外的男人鬆了一口氣,唇角暈開一抹笑。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小妝不會嫁給別人的。她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為了笑笑,所以他才會想方設法的將笑笑找到,將笑笑帶過來,讓她安心。

不得不承認,寧華歌在看見沈笑的那一剎,就改變了想法,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步儀銘不是那麼聽話的人,他是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把笑笑送回去的。

步儀銘臉上的笑褪去,神情變得格外認真,他的眸光微暗,看著眼前的寧華歌,許久才問了一句,「為什麼?」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明明已經說好了,跟他結婚的。

「因為方才牧師所說的那些,我做不到。」寧華歌掀起眼皮,對上他的目光。

「我不在乎!」男人低聲咆哮,「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跟我結婚,跟我在一起!」

寧華歌屏息,輕輕咬唇,「鳩,你不要再騙我了,也不要再錯下去了。」她對他的稱呼改變了,這讓在場所有人,除了沈爾,大家都驚住了。

尤其是步儀銘,他那雙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是不敢相信,寧華歌方才竟然喚他、、、鳩?

「你——」

「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我是誰,我現在只想問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寧華歌亦或者說西門妝,她的語氣格外陰冷,一如從前。

從她在案發現場被那隻劣等吸血鬼咬過之後,後來又飲了沈爾的血,她體內被封印的血族之血,便開始沸騰了。以前的記憶慢慢的流淌,最終她完全記起來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和沈爾結婚後剩下一個女兒的事情,都記起來了。

她很欣慰,那個男人等了她五年;她也很心疼,因為那個男人找了她五年。

這五年她卻一無所知,開開心心的過著新的生活,甚至遺忘他,在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和別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西門妝的心裡很愧疚,即便她和鳩之間什麼都沒有,她還是覺得虧欠了沈爾。

「小妝、、、」步儀銘凝望著她,眼神里滿滿都是痛心。

西門妝也看著他,目光十分複雜,有恨意,也有感激。當初要不是他,也許她也活不到現在。可是她就想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被步京承帶去,要用她的血來救她的母親。

「你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冷聲問道。

步儀銘愣住了,目光慢慢的從西門妝身上移開,移到了門外的沈爾身上。他微抬手的手放下,一個遙控器從他袖中滑出,被他慢慢的舉起,「你說過你要跟我結婚的!」他的語氣低沉,聲音也很低沉。

沈爾微愣,溫月成他們全都站起身,蘇雯則是朝著沈爾步去,接過了沈笑,帶著沈笑和蘇冷兩人,退出了教堂。

「這教堂里我放了很多炸彈,你們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步儀銘笑道,那笑容有些病態。

他一面說著,一面往後退去,一手抓住了西門妝的手腕,十分用力。

西門妝沒有掙扎,她跟著他的腳步移動,冷冷的看著他,「鳩,你別犯傻。」

「我叫步儀銘。」男人糾正道,「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能的少年了,小妝。我現在比沈爾更加強大,我比他更愛你,我會比他對你更好。你為什麼不肯和我在一起?」

「你說的對,現在的你的確比沈爾強大,可是我並非因為他強大才愛他你明白嗎?」西門妝的話一字一句落在沈爾和步儀銘的心裡,一個開心,一個傷心。

「你們都退出去!」沈爾沉聲道,移步向台上走去。

牧師台上的牧師也跟著退了出去,溫月成和丁晨幾人互看了一眼,決定按照沈爾的意思,先退出去。

偌大的教堂里,頓時只剩下西門妝、步儀銘還有沈爾三個人。

那男人凌厲的看向沈爾,低聲咆哮,「你也出去!」

沈爾的腳步停下,目光沉沉的看著步儀銘,「我出去可以,把我老婆還給我。」

西門妝嘴角一抽,目光看向沈爾,卻見那男人還在笑。真是沒藥可治了,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她是寧華歌,我的寧華歌。」步儀銘冷道,捏著西門妝的手腕更緊了。

西門妝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冷漠的看著他,「你別傻了,別騙自己了。」她只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可是步儀銘就是不說,「我要沈爾出去!否則我們就一起炸死在這裡!」他一手高舉,手裡握著遙控器,威脅道。

沈爾揚眉,西門妝抿唇。

「我數到三!」步儀銘的目光轉向沈爾,人界的炸彈威力無窮,將他們炸個粉身碎骨不在話下,即便是妖怪還有吸血鬼,被詐死也再難重生。

「一!」

沈爾沒有退步,西門妝卻轉頭看向他,眼裡滿是擔憂。

「二!」

那男人提步,向他們走去。

步儀銘擰眉,拇指下壓,「三!」

嘭嘭嘭——

西門妝大驚失色,爆炸聲四起,她去被步儀銘護在了懷裡。原來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安全地帶,是步儀銘早就設計好的。

「沈爾!」西門妝的聲音很大,卻瞬間被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淹沒了。

整個教堂開始動搖,火源四起,她的俏臉被映得通紅。而那火光中,一道身影雀躍,就站在步儀銘他們身後。

沈爾抬手,藍色的火焰燃起,步儀銘利索的回身,西門妝面向沈爾。他手裡的火焰熄滅了,目光一沉,俊臉上髒兮兮的,看起來格外冷厲。

西門妝見他安然無恙,頓時鬆了一口氣,那種提心弔膽的味道,真不好受。想必當初,沈爾也是如此,一直為她擔心吧!一擔心就是五年。

「小歌是我的!」步儀銘赤紅雙眼,攬著西門妝猛的往身後如猛獸一般的大火退去。沈爾大驚,沒想到他竟然絲毫不顧及西門妝的安危。

「小妝!」沈爾撲了過去。

西門妝一手抓住了步儀銘的手想要反抗,誰知那男人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嗎?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還能活過來!」他最後一句話讓西門妝驚住了,她忘記了掙扎,生生被步儀銘帶進了無邊的火海之中。

沈爾重重摔在地上,煙塵迷眼,他的雙目剎那靜如死灰。那種深深的絕望浸透他的身心,如螻蟻,一寸寸的啃咬他的身體和心臟,痛不欲生。

一場大雨降臨,夜空還有星星。

大火燒著了整個大教堂,蘇雯和丁晨一人抱著沈笑,一人抱著蘇冷,和溫月成他們一起,站在遙遠的地方看著。天有異象,是因為妖界的人在做法,現在就需要一場大雨來滅火,否則這方圓百里的樹木都會被點燃。

蘇雯抿唇,緊迫的盯著教堂的方向。誰也不知道教堂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誰都沒有說話。他們在等待,等著誰出來。

「蘇姨,我爸爸媽媽還活著對嗎?」沈笑稚嫩的聲音在蘇雯耳邊響起,女人揚眉,目光閃爍的看向她,淺淺勾唇。

她一手微抬,撫上沈笑的小臉,柔聲道,「笑笑相信你爸爸嗎?」

「相信!」

「我也相信!因為沈叔是最強的妖怪!」向來沉悶的蘇冷開口了,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那小丫頭的眼中映著火光,目光十分深邃,就好像黑洞一般,要將人吸納進去。

——

大火燒了一整晚,沈爾就在塵埃中漸漸沉睡,陷入了極美的夢境里。

他夢見和西門妝的婚禮,那少女含笑看著他,慢慢的靠近他,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開始親吻他。

「西門妝小姐,你願意嫁給沈爾先生為妻,並且不論富貴或貧窮,不論健康或疾病,都對他不離不棄,忠貞不渝嗎?」是當初那個神父的問話。

在沈爾的夢裡,如此的清晰。

「我願意!」女音柔和,紅唇軟綿,她捧著他的俊臉,深情的擁吻。

濕潤柔軟的舌尖掃過沈爾的薄唇,他下意識的銜住,與之糾纏。那熟悉的的味道,讓他痴迷。兩手微張,將俯在他身上的女人抱緊,瘋狂的擁吻,掠奪。他卻不敢睜開雙眼,不敢去看她。

纖細白皙的手撐在男人的胸膛上,陽光從落地窗外透進,覆蓋在兩人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光。

西門妝半眯著眼看他,唇角微揚,卻是蹬了鞋子爬上床,騎坐在沈爾的腰上,俯身繼續擁吻。

小手開始解他襯衣的紐扣,露出了光潔的胸膛。

沈爾終於睜眼了,入目便是那張精緻熟悉的容顏,他傻了。

「小、小妝——」長長的尾音代表他不敢相信。

西門妝坐直了身體,沈爾順勢坐起,大手環在她的腰上,將她摟緊,「我不是在做夢吧!」明明昨晚那場大火、、、、、、

「步儀銘用他自己的身體護著我,所以我沒有受傷。」那男人最終沒有將那晚發生的事情告訴她,只跟她說了一句。

他說,小妝,我到底還是捨不得你死。

那句話現在想起來,西門妝只覺得莫名的悲傷。她這一生遇到了三個好男人,一個是蘇冽,一個是步儀銘,這兩個人都是為她死去的。自始至終,他們對她的感情分毫未變。

最後一個就是現在她擁著的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她的心頭愛,是她最後的歸屬。

手臂收緊,她埋首在他懷裡,悶悶的道,「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以後也不要那麼傻,你可是當爹的人了!」要不是她將沈爾扛出火海,說不定他們三個真的一起燒死了。這個男人,眼裡心裡果真只有她一個,即便有了女兒,在他的心裡,她還是第一位。

沈爾回過神來,微微側頭,吻了吻她的耳垂,低沉沙啞的嗓音含著哭腔,「我知道,可是沒了你,我活不了。」他愛入骨髓,愛入膏肓,已經是一種病了。

西門妝的心猛的跳動了一下,她將沈爾摟得更緊,男人低低的抽泣聲在耳邊響起,她知道,沈爾說的都是真的。

他這一次,一定害怕極了。

「沈爾,能遇上你,愛上你。真好!」

西門妝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被窗外的風吹散。陽光明媚,似是在為他們祝福。

(全文完)

------題外話------

阿奴:容我感慨一下!文文完結了!

小妝:奴哥,來擦擦汗!

阿奴:餓死我了!熬了一天沒吃飯,可算是寫完了!

沈大人:奴哥,你不是說十萬嗎?這才八萬啊!還有兩萬你吃了嗎?

阿奴(抹汗):你這是要逼死奴哥嗎?不是說好了沒有十萬就當奴哥沒有提過嗎?熊孩子,奴哥給你一個這麼美麗的結局你還敢凶我!

沈大人(賠笑):哎喲,我的奴哥誒!人家也是關心你嘛!還有番外吧!

阿奴:必須有啊!番外上傳時間待定!哼唧!還有結文活動也開啟了哈!結文活動的獎勵,將在25——30號內頒發!大家踴躍一點啊!關於那個吸血鬼案子,番外會交代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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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千金的男妖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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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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