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有夏牡丹在，夏卉很清楚，自己別想過什麼輕省的日子，一大早就得早起，踩著腳踏車大老遠地給夏牡丹買和記的豆漿，買新鮮炸的油條，還有錢穆明要吃的小籠包，再加上外公外婆的早點。

這些其實都沒什麼的，作為晚輩，為長輩跑跑腿本來就是應該的，只是，夏牡丹竟然將夏卉昨天下午做好的試卷當做廢紙折成紙飛機逗錢穆明開心，錢穆明本來就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媽媽拿來逗自己玩的紙飛機是姐姐的作業，拿著紙飛機玩的開心，小孩子本來就沒個定性，還喜歡亂撕東西，等夏卉發現的時候，試卷已經支離破碎。

夏卉心底一口氣往上沖，想起了錢穆明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夏牡丹的縱容和唆使下，乖巧的根本還沒有辦法明辨是非的弟弟，不就是這樣子一次又一次地毀過她的作業本，將她房間牆上的世界地圖撕破了一個大角，後來還是她自己用透明膠布小心地一點一點重新粘合完整的。

夏卉深呼吸了一口，壓下心底的怒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媽，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麼幼稚了。你讓弟弟做這些，是要教壞弟弟嗎？亂撕東西，亂扔東西，媽，錢叔叔如果知道你教弟弟做這些，會不高興的。」

夏牡丹年輕的時候未婚先孕，名聲早就壞了，後來更是一度進了精神病院，哪個好人家願意娶這樣子毀了名聲的人。錢叔叔如果不是早年同夏牡丹就是同學，後來結過一次婚，對方卻跟人跑了，加上那個時候錢叔叔家做生意賠了本，外公當年教過錢叔叔，也算是錢叔叔的老師，在那個時候幫了錢叔叔一把。兩家結下了一些緣分，錢叔叔也不會娶了夏牡丹。

錢叔叔生得極好，雖說現在已經快四十歲了，比夏牡丹大了好幾歲，可站在那裡，就跟三十齣頭一樣。錢叔叔有責任心，人也好，對夏卉，其實也是不錯的。曾經，夏牡丹情緒失控打夏卉的時候，錢叔叔也攬過很多次，可夏牡丹精神失控的時候，說的話實在是難聽，那個時候夏卉連十歲都不到，竟然就說她小小年紀就學會勾搭人，還說錢叔叔有戀童癖。

有些話實在是說得太難聽，那個時候，一大家子，吵吵嚷嚷的，本來錢叔叔家只剩下他一個人，是同外公外婆住在一塊兒的，卻因為夏牡丹每次對著夏卉就失控，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從夏牡丹這個做母親的嘴巴里說出來的話，旁人聽多了，就算知道夏牡丹精神有些問題，一傳十，十傳百的，也總歸有人信了。

這樣的情況下，錢叔叔後來乾脆就不管夏卉的事情了，實在是人言可畏，而且，這個家裡，始終是以夏牡丹為中心的。錢叔叔帶著夏牡丹搬出去了，搬出去的時候，夏牡丹肚子里已經有了錢穆明，那個時候，外公外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夏卉太小，不放心，恐怕根本就不會容許女兒搬出去。

可女兒再這麼鬧下去，這肚子里的孩子，遲早會被折騰沒了的。

有時候，夏卉想想，如果鬧得最凶的那個時候，夏牡丹不是正好有了身孕，錢叔叔會容許有這樣一個詆毀自己的妻子嗎？雖然，夏卉也清楚，以她了解的錢叔叔的性子，只是沖著外公外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拉了他一把，再加上夏卉隱隱也知道，年輕的時候的夏牡丹當真是猶如一朵盛放的國色牡丹，美得肆意而又燦爛，錢叔叔當初只怕也是對夏牡丹存過旖旎的念頭的，所以現在娶了夏牡丹，也不會輕易同夏牡丹分開。

事實證明，夏卉不再出現在夏牡丹面前後，夏牡丹的情緒就緩和了許多，心情一好，精神狀態也變好了，夫妻感情也和睦了許多。只是，這麼多年，夏卉同錢叔叔很少見面，同夏牡丹也是能少見面就邵見面。

「誰讓你提你錢叔叔的，你想要跟他告狀是不是？他是我老公，是穆穆的爸爸，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不要開口閉口錢叔叔的叫，聽著就討厭。你聽到沒有。」

說到最後，夏牡丹已經逼近了夏卉，眼神裡面涌動著黑霧，似乎又想起了當初她懷著孩子滿心歡喜地想著要嫁給心上人，可對方卻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要她，竟然不要她？

憑什麼要夏卉，不要她？沒有她夏牡丹，哪裡來的夏卉？

夏卉不要想跟她搶東西，錢強是他的，夏卉提都不準提！

誰都不能跟她搶！

夏卉看到夏牡丹的眼神不對勁，心底暗暗責備了自己，明明就清楚夏牡丹的死穴和地雷在哪裡，卻偏偏還要去踩地雷，惹夏牡丹不高興。外公外婆要是知道她又惹得夏牡丹發病了，嘴上不說，心底肯定是會難過的。

只是，對著夏牡丹，她明明已經再三用理智壓制自己的心情，試圖讓自己不要太情緒化，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去看夏牡丹。可理智如果真得有用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發生這麼多因為衝動而造成的遺憾事情了。

夏卉避開夏牡丹伸過來的手，腳下利索地往門邊跑，只是，剛一打開門，就看到了正在門口，一身風塵僕僕的錢叔叔。

夏卉一見，就知道要糟糕，心下一動，不管不顧地就直接衝出了家門，身上卻只穿了單薄的線衣，大冬天的，實在是有些冷。可如果這個時候回去，她跟錢叔叔呆在一個屋子裡，夏牡丹的情緒又明顯有些不太對勁，真鬧下去，只怕又會不可開交。

「卉卉啊，你怎麼穿這麼少就跑出來了。來來來，快來阿婆家坐坐。」

見到林阿婆的時候，夏卉下意識地露出笑臉，都說家醜不外傳，夏卉雖然知道街坊對他們家的情況都很清楚，卻不願意讓人看了好戲。

「阿婆，我出來的急，就忘記穿外套了，我忙完事情就回家。」

林阿婆可是看到了夏牡丹老公錢強往夏卉家走去了的，當年鬧得最凶的時候，夏家一團亂，林阿婆可都是看在眼裡的，看夏卉這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一把拉著夏卉的手往家裡走：「跟阿婆還客氣什麼，等會兒阿婆給你熬點兒薑湯喝下去，保管你立馬暖和了。」

林阿婆的手，有些粗糙，老年人的手，本就少了許多生機，甚至還帶著涼意，可這一刻，被這樣一隻手緊緊握著，夏卉只覺得一顆心都溫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