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出
蘇若藍在醫院照顧顧瑞,這天顧瑞傷勢穩定下來,她放心不下商廈里的事,讓護士照看自己回去查看運營情況,誰知商廈已易主。
「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蘇若藍幾乎要氣瘋了,手指戳到蔡雪嬌額頭。
「明瑜說,商廈財產有叔叔的一份,叔叔傷得那麼重可能要死了,依法律顧明璋也有財產繼承權,會來跟我們分錢,不如賣了,錢在我們手裡,顧明璋想拿也拿不到,我覺得有道理,就……」蔡雪嬌囁嚅。
顧明璋即便想搶奪財產,只要哄著顧瑞寫份遺囑一個子兒不給他就行,這道理蔡雪嬌不懂,顧明瑜不可能不明白。
再說,顧明瑜不貪財,洒脫率性,視金錢如糞土,根本不可能和顧明璋爭奪財產。
蘇若藍只覺腳底下冒起陣陣寒氣,整個人冷得幾乎說不出話。
賣都賣了,只能儘力把錢攥在手裡了。
「款項在哪個帳戶?」蘇若藍拿起電話想拔號查帳后修改密碼。
「媽……」蔡雪嬌吞吞吐吐。
用不著她修改密碼,一個子兒沒有了。
半生的心血完了!蘇若藍獃獃看自己女兒。
「媽,不怕,錢沒有可以再賺,明瑜那麼能幹,賺錢不難,他會養著我們的。」蔡雪嬌不以為意道。
顧明瑜會賺錢養他們才怪,千算萬算,最後還是敗了,敗在她一直沒提防的顧明瑜身上,蘇若藍一口血噴出,直直倒了下去。
***
方笙昏沉沉在濃霧中穿行,總也走不到盡頭看不到光明,奇怪的是卻半點不害怕,耳邊顧明璋溫柔低沉的聲音在像琴聲般悠揚,他說:「囡囡,二舅媽給咱們定下婚期了,就在明年三月三,其實我想更早一些的,不過也無妨,十幾年我都等過來了,不差這幾十天。」
要結婚了!方笙微笑,以後,自己和二表哥再也不分開了,這回,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顧明璋如醇酒般醉人的聲音繼續響著。
「囡囡,等你醒了,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其實,我覺得這也不算什麼特別的好消息,憶璋的父親不管是誰,我都只當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不過,你在意,那就算是好消息了,囡囡,憶璋是我們的孩子,我的孩子,明瑜向我坦白了,那天晚上他根本沒碰你,他剛躺到床上你就醒了過來。」
什麼!憶璋是二表哥的親生女兒!方笙霎地睜開眼睛。
昏睡了太久,突然間睜眼,光亮有些刺目,方笙不自覺地眯眼,又在瞬間睜開,睜得更大。
面前顧明璋專註的凝視著她,面容平靜,深邃的眸波里卻翻滾著無盡的欣喜和痛楚。
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覺,方笙只覺得疼……跟手術時那種讓人疼得要昏死過去的疼痛不同,此時是快樂得騰雲駕霧,周身血液和皮肉都舒展開的樂到極處的疼痛。
「二表哥,我沒死?」
「沒死。」
「憶璋是你的女兒?」
「嗯,你誤會了,那天晚上的人是我,明瑜只是在我走開時躺到床上,他剛躺下去,你就醒了,那天晚好張悅出來了,我趕去醫院探望她……」
顧明璋詳盡地,仔細地介紹了當晚的經過,將顧明瑜所說的也一字不漏講了。
原來如此!方笙失聲痛哭。
痛楚,糾結,悔恨,種種不一而足。
早知道,就說出來,一說出來,什麼誤會都沒有。
五年,在煉獄里行走了五年,原來是莫須有的,只因她太小心,太在意他的感受了。
難怪後來那次見面,他躍躍欲試,滿眼狂熱的-慾望,那明明就是嘗過禁果后,紅果果的想一而再再而三品嘗的表情。
其實她當時若不是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忽略了,就能發現。
完全沒想到,初-夜后他會離開她。
完全不知,原來張悅出了天塌下來一樣的大事,張悅是她的親姐妹一樣的朋友,顧明璋看在她的面上,自然無法袖手不理。
i流淚許久,方笙挪了挪身體,看看床頭鐵架上的點滴瓶,問道:「我怎麼流血了?」
「你流產了,咱們的孩子沒有了。」顧明璋沒有隱瞞,告訴她懷孕又流產的經過,包括張悅收買卓海,卓海隱瞞她懷孕一事,手續中又使手段,差點使她喪命等事。
「你怎麼沒懷疑是別的哪一個男人的孩子?」方笙微笑著問,沒覺得很傷心,只要能和顧明璋相伴著,孩子沒了真不是什麼問題。
「我怎麼會不知道啊!」顧明璋幽幽長嘆,湊近方笙,深深地吻了下去。
眼前一片暗黑,感官里只有嘴唇上灼人而強勢的溫度。
「我怎麼能知道,你不知道嗎?」他在她耳邊嘆息似反問。
纏縛人的烏沉沉的迷霧消散了,方笙笑了。
是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是彼此身上的肋骨血肉,緊密地相依,依靠彼此生存,怎麼會不了解對方呢!
醫院的調查很快,半個月後,卓海以瀆職罪、殺人未遂罪被公安機關批捕,隨後檢察院提起公訴,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便宜沈棠了,他要是早跟阿笙說有孩子,阿笙就不至於沒了孩子。」顧明瑜恨恨說。
「有他的供詞,張悅故意嫁禍囡囡的可信度才高,他的命沒囡囡值錢。」顧明璋很看得開。
沈棠是藍天的法律顧問,突然間就被藍天中斷合約,這一變化,夠讓外界捉摸許久,相信他以後在律師界也混不下去了。
「可是阿笙沒有孩子做護身符,如果殺人罪名成立……」顧明瑜憂心忡忡。
顧明璋原來也擔心,但自方笙出事那夜和邵樺的對話后,他莫名的卻信心十足了。
「我相信邵隊會查出真相還囡囡清白的。」
「你對我這麼有信心,看來我不查出真相都不行了。」門外戲虐的笑聲響起,臉上帶著壞痞痞笑容的邵樺走了進來。
「邵隊,是不是有好消息?」顧明璋還算鎮定,靜靜站著,顧明瑜已激動得一把撲過去,差點把邵樺撞倒。
「我在張悅的房子里蹲查了半個多月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沒力氣說話。」邵樺摸肚皮。
「我去做飯。」沈容自靠奮勇。
vip病房裡就有廚房。
「我可不敢勞動沈大小姐。」邵樺賊笑,看顧明璋。
「我來。」顧明璋挽起袖子,唇角微微上揚,弧度優雅,姿態格外漂亮。
「瞧這一雙手,你們想起什麼沒有?」邵樺大笑著指顧明璋的手。
「想起什麼?」顧明瑜不解,抓過顧明璋的手左看右看。
顧明璋的一雙手修長乾淨,膚色透澈,像感性的讓人怦然心動的藝術品。
方笙挪了挪身體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笑道:「秀色可餐。」
「對,引人犯罪。」邵樺大笑,打開手裡的提包拿出一部筆記本電腦。
「這是張悅的電腦。」方笙驚叫。
「不錯。」邵樺開機,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侃侃而談。
聽沈棠說張悅之前的作為後,邵樺從中得到啟發,決定從張悅生前的一切查起,來到案發地點張悅的房子后,他和手下警員細緻地檢查了房間里的所有物品,日用品筆記本,還有電腦,在電腦里發現了這個加密文件。
他懷疑這個加密文件和案情有關,於是讓專家破解了密碼。
視頻里有生活錄相,也有許多剪輯出來的畫面,那些剪輯出來的畫面,無一例外是顧明璋的單人照。
他的全身照,面部特寫,一雙迷人的手。
「好變態,好噁心。」顧明瑜搓手臂。
「這些視頻的背景都是張悅那房子。」顧明璋定定看著,黝黑的眼眸明亮如星,「邵隊,張悅的家裡安裝有攝相頭,那天發生的事也被拍攝下來了?」
是問話,用的卻是肯定的口氣。
「不錯,這是那個變態唯一辦的一件好事。」邵樺點頭。
看到視頻后,他很快從視頻的角度把目光投到那盆巴西木上,並從裡面找到那部聲控攝像機。
攝像機完整地拍攝下命案發生那天的一切。
小心翼翼忐忑地準備迎接一波又一波洶湧的風浪,此刻,沉沉聚積在頭頂的烏雲散去,雲開日出,滔天巨浪退潮,燦爛的陽光普照大地,身和心像枝頭綠葉舒展,無處不熨貼。
方笙淚流滿面,沉穩如顧明璋,瞬間也是熱淚盈眶。
「邵隊長,我和明瑜請你吃牛排大餐。」沈容笑著朝邵樺發出邀請,一面拉住愣傻傻想撲過去和顧明璋擊掌慶賀的顧明瑜。
病房門吱呀一聲合上,房間寂靜下來。
「囡囡,沒事了。」顧明璋終於大笑起來,孩子氣地撲向方笙。
高大修長的身體壓到床上,病床晃了幾晃,床單被擠壓出無數道褶皺,像浪花一層一層蔓延開來。
室內開著暖氣,雖是冬日,然溫度正好,顧明璋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鑽進鼻子,屬於他的獨特氣息,性-感陽剛撩人,方笙呼吸一窒,羞澀地垂下眼睫。
「囡囡害羞啦。」顧明璋低低笑,抬起她的下巴。
男人的眼眸璀璨如夜空中點點星光,又似霓虹光影閃爍其中,方笙長長的睫毛在他的注視下顫了又顫,烏黑的眼睛漸漸盈起濕潤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