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三
這個故事的內核其實很簡單。他為了逃離自己的宿命無恥地利用了她,而她,則用更加殘忍的方式狠狠報復了他。
「你想要高高在上,君臨天下的人生,還是想要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未來?」這樣的問題對很多人來說更像是魔鬼的囈語,只可能存在於夢境之中,但對朱鈞來說,卻是再現實不過的人生。
因為,他是皇太子,帝國的皇太子!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未來就已經註定了。當別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地玩耍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了責任二字的意義。他總有學不完的課程,聽不完的嘮叨。英語,法語,日語,德語,劍道,騎術,書法,繪畫……所有的老師都恨不得一夜之間把他教成文成武就,天下無雙的神童,卻忘了他其實只是個孩子。
他還算幸運,上天給了他一顆遠超常人的高智商大腦,如果他是個智商平平的凡人,他敢肯定自己真的會被那些恐怖的課程逼死的。光是不同語種的各種語法時態就足夠把人逼瘋了。
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外媒就誇他沉穩大氣有乃父之風。他也想像普通的孩子那樣跑跑跳跳啊,可惜,每天被那麼多功課壓得喘不過起來,人都累成狗了,哪還有什麼閑工夫跟普通的熊孩子一樣調皮搗蛋?
他終於明白了歷史上的那些太子為什麼都那麼想當皇帝了!當了皇帝,他才有機會擺脫這漫無盡期的折磨。
其實,當了皇帝也未必輕鬆。帝國的皇室不是扶桑那樣只是作為擺設的存在,是要真真正正去處理政事的。每當看到父皇那因為麻煩的國際局勢愁白了的頭髮,朱鈞就感覺自己的未來一片渺茫。
還好,那個時候帝國還沒有計劃生育這樣的政策,他還有個弟弟。跟從小就因為皇太子的身份飽受摧殘折磨的他不同,他的弟弟活得簡單又輕鬆,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孩子那樣,父皇母后對他唯一的要求不過是出席各種場合的時候別太頑皮,丟了皇室的臉。
每當看到弟弟在父皇母后膝上爬上爬下的畫面,他總忍不住有淚流滿面的衝動。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差距咋就這麼大呢?自己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好死不死早出生了那麼幾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跟他恨不得撂攤子不幹的抗拒情緒截然相反,他的弟弟竟然對皇位充滿了興趣。剛剛學會說話,就喊著長大要跟父皇一樣當皇帝。害得二老害怕將來兄弟相爭,著實緊張了很久。
朱鈞卻是在暗中狂喜不已。如果他的弟弟無意皇位,他這個做哥哥的撂攤子不幹把一切推給他未免有不厚道的嫌疑。但是既然那是他自己的夢想,他也就再無壓力了。
決定把一切丟給弟弟,棄位出走的那一年,他十歲,他的弟弟不過才五歲。
在皇室的精英教育下,他的心智遠比普通孩子早熟。他明白如果現在這個時候告訴父母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會有怎樣的未來。他從來沒把這個念頭告訴過任何人,卻在暗中開始默默謀劃一切。
之後的故事就像是現在流行的重生流小說,他憑著超人的智商跟別人永遠沒有機會知道的內幕消息,一手建立起了一個商業王國。他用的是另外一個名字,狄越。
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註定會到來的時機。
果然,成年禮結束之後,他的婚姻大事便被第一時間提上了日程。他小時候原本曾跟某個蘿莉訂過婚,可惜那孩子不到十歲就生病死了。其實,他還挺喜歡那孩子的,因為她有著一張跟他一樣備受折磨的臉。他那時候甚至曾經嚴重懷疑,她是不是受不了皇室那足以把人逼死的精英教育,所以才會心力交瘁而死。
皇太子的婚姻大事註定了不可能是他一個人的事,一番權衡利弊之後,最後中選的那個姑娘果然不是他最滿意的那個。不過,無所謂了,他原本就沒打算跟她們任何一個產生任何瓜葛。
訂婚典禮的當天,他帶著一個路上隨便撿來的姑娘,用多年的精英教育培養出來的寵辱不驚的聲調告訴所有人,這個姑娘才是他的真愛。
那時候,他甚至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之所以會選她,不過是因為看到了她痛揍調|戲她的小流氓時那狠辣的身手。那殺氣騰騰的表情,那暢快淋漓的動作,讓被壓抑了無數年的他心嚮往之。
皇室在婚姻大事上出的幺蛾子不勝枚舉,就連媒體都做好了訂婚典禮會生變的準備,長槍短炮嚴陣以待。第二天,皇太子攜女友拒婚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國。
那時候,他才知道那個女孩名叫白貂,比他大四歲,才剛剛結束一段不堪的婚姻,更離譜的是,還有暴力傷人的前科。
看到報紙上的爆料的時候,他得意得哈哈大笑,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對象了。他原本還擔心她要是太優秀,二老會將計就計逼著他娶了她。知道了她的過去,他最後的那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了。
皇室絕對不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太子妃!
接下來的發展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先是苦口婆心的勸說,再是以國家利益,民族大義相壓,最後,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不當皇太子,你什麼都不是!」他的父皇殺氣騰騰地在他面前摔了一個杯子。
他笑而不語,當了皇太子,他才什麼都不是。這些年,比起一個獨立的人,他感覺自己更像是一個木偶,別人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永遠笑臉向人,永遠溫文爾雅,卻沒有靈魂,沒有自由,更沒有未來。
他知道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放他走,所以,趁著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帶著那個名叫白貂的女孩私奔了。
準確來說,不應該叫私奔,只能算結伴而行。因為那時候的他們還完全不熟。
白貂倒是相當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擋箭牌。之所以跟著他離開,不過是想逃離那片令她噁心的土地而已。對,她用的詞不是傷心地,而是令她噁心的土地。
她是個跟他截然不同的人。她活得暢快,瀟洒,旁若無人。
旅途無聊的時候,朱鈞才在無意中聽她提起,其實媒體報道中大肆渲染的故意傷人和離婚是同一件事。事情的經過相當簡單,她出差回家,發現閨蜜跟丈夫睡在一起,揍了閨蜜,拿著刀在渣男的大腿根部狠狠劃了一刀。
「其實,我應該閹了他的!」說到這裡的時候,她惡狠狠地咬牙切齒。
朱鈞真慶幸自己跟她並不是真正的情侶。他雖然不是什麼朝三暮四之徒,卻也不想未來老婆是這麼可怕的一個傢伙。說不定晚上還好好的,第二天醒來,身上就少了什麼部件。
可惜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雖然他刻意跟她拉開了距離,但卻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被她所吸引。
她跟他印象中的所有女性都不同,不夠端莊,不夠優雅,更不夠含蓄。無論什麼都擺在臉上,直來直去,就算明知直來直去的後果會傷害到自己,也一往無前。
「其實,你那一刀根本就沒必要吧……」那一刀的結果是,原本應該在離婚官司中處於有利地位的她為了免於牢獄之災,凈身出戶。朱鈞遇到她的時候,她其實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了。
在他看來,這一切原本可以截然不同。從小習慣了無論做什麼都權衡利弊,他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思維方式。
「不捅他那一刀,我這一生都不會平靜。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天經地義!比起錢財之類的身外之物,內心的平靜才是最重要的!那傢伙,被我這麼一嚇,大概這輩子都會不舉了!真是大快人心!」
他定定望著她那張殺氣騰騰的臉,竟微微有些愣神。這樣的事情,他一輩子都做不到。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故意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然後一點點用水磨工夫,讓對方身敗名裂。雖然也能報仇,卻終究少了她的暢快淋漓。
她的確跟他截然不同,明明身無分文,卻依舊笑容滿面。私奔路上,因為她的存在變得前所未有的精彩,她拉著他游遍了一路上的風景名勝,陪著他吃遍了一路上的各色小吃。曾經跟他一起縮在狹窄的破爛旅館里,也曾經為了躲避宮內廳的追捕,牽著他的手奪命狂奔……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化身為了電影中的男主角,帶著女主角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從來沒有如此自由,從來沒有如此開心。
等到他反應過來,那個永遠帶笑的身影已經深深鐫刻進了他的腦子裡。
「我喜歡你!」他果然無法做到像她那樣,一句表白幾乎耗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聽到他的表白,永遠都是笑容滿面的她卻忽然收了笑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沒有言語。
他沒有勇氣再說一遍剛剛的話,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就那麼一直望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臉上的笑容終於再度恢復,眨巴著那雙略帶狡黠的眼睛,笑道:「你不怕我了?」
「啊?」他張口結舌。
「不怕我半夜把你……」她做了個切割的動作,笑得無比燦爛。
「你不會!」他答得一臉篤定,「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
他看到她眼中忽然有一絲晶瑩閃過。然後,一切順理成章。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原以為這一切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惜,兩個月後,她失蹤了。只留下一張讓他揪心不已的字條。
「鈞兒,當你看到這張字條的時候,我已經走了。我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懷著怎樣的感情,但我知道,我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總有一天你會回到屬於你的世界。請把這兩個月的一切當成一場夢,夢醒了,你也該回家了。」
他當然不可能回家,他開始發瘋般地尋找她。可惜,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以為他跟她從此隱姓埋名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可惜,他跟她終究沒有像楊過和小龍女一樣迎來十六年後的重逢。
他只花了十六個月就找到了她,那時,她早已成了一抔黃土。她死於產後抑鬱症,只留下一個不停哭泣的小女嬰。小傢伙長著一張跟他極為相似的臉,哭起來卻撕心裂肺,彷彿生來就帶了衝天的怒氣。
「小貂,你好,我是爸爸!」他淚流滿面地伸手去摸小傢伙的臉,小傢伙卻一張嘴,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