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請注意:有蛇
扁知時活了十八年,終於直觀而深刻的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盛情難卻。
事情是這樣的,五一小長假,她爸扁柏帶她回老家參加婚禮,散席后一眾親朋老友把他父女二人團團圍住,連拉帶拽說什麼都不讓走。
如果她不是當事人而是碰巧路過,見此情景沒準會撥打110報警:光天化日下,一群悍匪正在攔路搶劫……
當晚堂叔家請客,但這酒喝了兩個半小時還沒結束,知時堅持不住,提前離席,一個人到西屋歪在椅子上捧著手機看小說。
結果看著看著就被男主搖擺不定的行為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摔手機,移開視線深呼吸,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暗紅的地磚上一根細細長長,形跡可疑的蠕動物。
定睛一瞧,原來是條筷子大小,灰突突的小蛇,正扭啊扭啊的向她這邊爬過來。
看明白后,知時抬起手來快拍胸脯,一邊咕噥著:「不怕不怕……」一邊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動作從椅子竄上炕,然後,扯開嗓子走調的叫:「啊——有蛇!」
聽到響動的人都在第一時間衝過來,最前頭的扁柏看了一眼那蛇,笑了:「這麼小一條,你怕它什麼?」
知時捂著胸口咕噥:「蟑螂更小隻,照樣有人怕。」
堂叔擠進來,赤手擒住小蛇:「沒事沒事,這蛇沒毒。」邊說邊往知時眼前送:「不信你看看。」
全憑本能往後挪的知時都快被嚇哭了,真是忍不住默默吐槽:恐懼這個事,有時候和有毒沒毒關係不大,井繩也沒毒,還不是有老祖宗怕它怕出了千古名言。
幸好堂嬸該出手時就出手,拉住堂叔:「又喝得不知道姓什麼了,你看看都快把人家孩子嚇哭了,趕緊扔出去。」
堂叔憨笑著賠禮,然後捏著小蛇晃出門。
堂嬸讓大家回去繼續喝,她留下來陪知時,並解釋說這房子坐在山腳,蓋上有些年頭,地基被老鼠打出很多洞,偶爾就會有蛇從鼠洞鑽進屋。
知時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地面,悄悄咽了口口水,弱弱地問:「那個……它們會不會爬上炕啊?」
剛進門的大堂嫂心直口快:「說到蛇,就想起我有個初中同學,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覺胳膊上有點涼,打開燈一看,居然有條蛇鑽她被窩裡去了……」看著知時臉色不對,突然反應過來,連忙補救:「你放心,蛇也怕人,剛才那是誤闖進來的小蛇崽子,大的都窩在地基的洞里,一般不會進屋。」
知時感覺自己真要哭了,這算安慰……吧——大概!
後來,知時躺炕上翻來覆去折騰半宿,總算睡著,卻夢到整個房間的地面、坑上、棚頂到處都是蛇,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黑壓壓糾纏成一球一球的,她癱在炕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憑空冒出來一條大蛇朝她撲過來。
說來也怪,她竟然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怎麼也沒辦法弄醒自己,夢裡的一切都是烏漆漆的,只有那條大蛇是彩色的,但具體是什麼顏色她也說不清,就知道是難得一見的艷麗。
生物學上講,鮮艷的色彩是某些動物的警戒色——由此得出,這貨絕對劇毒無比,還是像臉盆那麼粗的一大條,直往她被窩鑽,嚇死她……
「啊——」指尖一陣刺痛,終於醒過來。
睡在坑頭的大堂嫂聽到尖叫打開燈,就見原本睡在炕梢的知時站在她腳邊,右手握住左手手指瑟瑟的抖著,大堂嫂揉揉眼睛:「怎麼了?」
知時哭喪著臉:「我好像被蛇咬了。」
一聽這話,大堂嫂睡意全消,猛地起身過來拉知時手指細細查看,結果什麼也沒有,睡在大堂嫂身邊的堂嬸也湊過來翻來覆去的查看,最後確定知時是睡糊塗把做夢當真事。
被窩也翻個遍,知時還是不能打消疑心,雖然大堂嫂主動和她換位置,但這回怎麼都睡不著,閉著眼睛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卻沒想到她爸說還有幾家親戚要逛,今天走不了。
知時的目光從她老爸滿是褶子的笑臉移到他身後老式大立柜上嵌著的穿衣鏡里的自己,亂糟糟鳥窩似的頭髮,匹敵熊貓的黑眼圈,凹陷下去的臉頰……估計再來一晚,她就可以去給她男神當研究對象了——呃,她男神的專業是精神病學。
雖然她總是掐準時間,踩對地點,製造了一次又一次和她男神擦肩而過的緣分,但她從沒想過要把自己搞壞了送上門,換一把和男神面對面接觸的機會……所以她果斷站到扁柏眼前,義正詞嚴的扯謊:「老爸,剛剛陸倩通知我,學校有點急事,讓我馬上回去。」
陸倩是她死黨,在她遇見男神之前的那個情人節,她還捧著陸倩的手說:「你要是個男人該多好。」
結果換得陸倩一個大大的白眼:「雖然大家都說我比較豪邁,但你也不要刻意強調啊!」
她情真意切的解釋:「那樣我就可以嫁給你了。」
在她老爸眼裡踏實穩重的陸倩,絕對是最值得信賴的擋箭牌,只要搬出陸倩,她老爸回回都給她開綠燈,這次也沒例外。
於是半個小時后,知時頂著一眾還沒認全的親戚們依依不捨的目光,踏上去市區的中巴車。
下了中巴坐長途,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關係,從前不暈車的知時這次頭昏眼花,胃裡還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易熬完四個半小時,從長途大巴里勝利大逃亡,接著還要坐將近五十分鐘的公交車才能回到學校,真是難受的她想就地攤平,愛咋地咋地。
冷靜再冷靜,蹲在旁邊一連錯過兩輛車之後,終於咬牙爬上第三輛公交,上車一看後面還有幾個空座,拖著灌鉛的腿來到倒數第二排靠窗位置坐下,閉緊眼睛抬手捋著胸口給自己順氣。
市內公交開開停停,簡直就是在給她鬧情緒的胃施加壓力,萬一它不堪忍受而爆發,那她可就難看了,前方二十米又是一個站點,考慮要不要乾脆下車算了。
但她腦子有點鈍,身子比腦子更鈍,車已挺穩,前門乘客都上來了,她還癱在座位上,正打算扶著前排椅背站起身,一抬頭,眼睛瞬時由初七八的上弦月瞪成十五六的滿月,儘管她很快移開視線,但可以肯定,自己剛剛和才上車的男生眼神對上了。
那個男生,今天穿著乳白色的織針衫外搭深色修身夾克,瘦高清爽,眉目清雋,這就是郝宇——她的男神。
心臟開始歡快的蹦躂,暫時壓住持續的胃抽,這種純天然的相遇才是真正的緣分,如此好運可不是天天都有,距校區還有將近半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隨後的半小時內,她和他會一直待在這個面積不大的封閉空間里,叫她怎麼捨得提前下車?
忍不住再抬眼,咦?郝宇走過來了!
下意識偏頭瞅了一眼,後排還有三個空座,但,他少走一步,就在她旁邊空座坐下了。
天吶,好運飆升成大運,居然真給她撞上了!
心臟跳得太嗨,導致四肢有點無力,大腦嚴重缺氧,完全沒辦法正常運轉,整個人暈暈乎乎,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知時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頭看向車窗外。
途中又陸續上來一些乘客,車廂明顯擁擠起來,一位滿身酒氣的大叔鑽到後面來,儘管抓著扶手,但人卻歪靠向郝宇,迫使郝宇不得不往裡挪,他的腿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靠上了知時的。
這一靠,知時彷彿聽到腦子裡某根弦「啪」的一聲斷掉了,接著,鼻子里就湧出了溫熱的液體,伸手一摸,紅的——她居然噴鼻血,這不科學啊!
把身子扭向車窗,因郝宇坐在她右邊,所以她右手捂鼻子,左手翻包掏兜找紙巾,但最後只找到一個空的包裝袋。
在知時抓著包裝袋欲哭無淚時,旁邊伸過一隻細長白皙,捏著一包面巾紙的手。
呆了片刻的知時姿勢怪異的扭轉身體順著那隻手往上看,最後對上郝宇微擰的眉頭,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忙把包裝袋重新塞回衣兜,轉過身來接面巾紙,因口鼻被捂住,說話聲含含糊糊的:「謝、謝謝……」
沒想到正在這時,公交車遭遇突髮狀況來了個急剎車,等知時安定心神,看清此刻狀況,不由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