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請注意:身世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個陌生來電,還是本地號碼,狐疑的接通:「喂,你好!」
克洛諾斯專心致志研究菜單。
郝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知時,發現她由迷茫到愕然,並報出他們所在旅館的名字和餐廳包間的編號,一等她結束通話便問:「出了什麼事,誰要過來么?」
知時又看了一眼手機,確定對方也收線后才說:「他說他是趙越,馬上趕過來。」
郝宇一臉的難以置信:「哪個趙越,我們要找的趙越不是出遠門了么?」
他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對方在結束通話后不到三分鐘就找過來了。
知時和郝宇同時抬頭,對上西裝革履,氣度非凡的中年男人。
來人一進包間,視線就膠結在郝宇身上,半晌,沙啞道:「我是趙越。」又看看知時和克洛諾斯:「可以坐下么?」
知時雖然板著臉,但還是點頭同意,不過趙越剛坐下,她就轉身拿過自己的小背包,從裡面翻出放大的照片,當著趙越的面比對起來——這麼做十分失禮,但她管不了那麼多。
眼前的趙越和照片上的季春波單從外形看來,相差無幾,歲月很偏愛這個男人,至於氣質,那種東西是可以隨生活閱歷而改變的,畢竟快二十年了,差距大點也正常。
道完謝意后落座的趙越,察覺到知時的小動作,非但沒有生氣,反倒落落大方的任憑知時打量,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坐在他正對面的郝宇吸引住,試探的問起來:「你跟歲末和寒章是什麼關係?」
突然得知寵愛自己的父母不是親生的,而親生父母卻是一對死去多年,口碑不怎麼好的陌生男女,郝宇一時間難以接受,提到季歲末和寒章時,總用別的稱謂代替,直到疑似殺父仇人當面問起來,他終於直面自己的真實身份,堅定的回答:「我是他們的親生兒子。」
趙越表情複雜的笑起來,連連點頭:「你的樣貌繼承了他們兩人的優點,看得出來,你本身也是個十分優秀的男孩。」
郝宇沒有理會他的誇讚,起身從知時手上把照片拿過來,啪的一下拍在趙越眼前,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的盯著趙越:「這個人是你吧?」
趙越低頭看了眼照片,竟連狡辯都沒有,十分痛快的承認了:「是啊,在二十五歲之前,我一直都叫季春波。」
措手不及的郝宇滑坐回椅子上,有氣無力的喃喃:「所以說,當年死的人,其實是寒章?」
季春波十指交握,擱在身前桌面上,低著頭沉默很久后,終於開口:「我罪孽深重……」
這是承認了,衝動的知時豁然起身,端起面前的茶水就潑在了季春波臉上:「你這個殺人犯讓寒章替你背了將近二十年黑鍋,也因為這點,害死了無辜的季歲末。」
茶水放了有一會兒,不太熱,但和著茶葉末被噴的一頭滿臉的,實在不好看,但此刻名為趙越的季春波對此無動於衷,低眉順目:「我一時衝動殺了寒章,沒想到得知真相的我媽也自殺了,最後連最無辜歲末也跟著去了。」聲音有點顫抖:「我媽坑了歲末一輩子,而當年不懂事的我把她逼上了絕路。」
知時沒想到,季春波最大的悔意並不在被他親手殺死的寒章,而是自殺身亡的季歲末,腦子瞬間木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季春波伸手死勁的揉了揉臉,深吸一口氣:「我當時腦子發熱,打死他之後才反應過來,開始害怕,因為之前有不少人看見他來找我,假如警察找來,我就完了,本想挖坑把他埋了,但我不敢接近他,情急之下,我放了一把火把他的遺體燒了。」
說到這裡,季春波停下來,但郝宇和知時誰都沒有接話,他稍歇片刻又繼續:「因為我是景區工作人員,了解從哪裡下山不會被人發現,何況那個時候又不像現在這樣到處都是監控,所以我成功的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順利的逃離景區,在外面躲了將近兩個月之後,我聽到風聲說警察斷定是寒章殺死我之後畏罪潛逃,我不清楚他們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但覺得這樣也不錯,我並不是背負殺人罪名潛逃的嫌疑犯,只要今後不在認識我的人面前出現,警察也不會找上我……」
知時冷笑:「確實呢,這年頭因為改名換姓的通緝犯,沒辦法追拿歸案的數不勝數,何況你僅僅是個『死掉的受害人』!」
季春波僵硬點頭:「是,這些年,從來沒有人找過我。」嘆了口氣:「但那個時候我膽子小,總覺得他們隨時有可能找上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遠走高飛才能踏實……」聲音明顯透出痛苦來:「我知道我媽早年因為把我弟弟弄丟了,從此落下心病,假如我再出事,她肯定承受不住,所以那天晚上我偷偷回去看她,本想給她一個安心,但我沒想到,她居然就……」
眼圈泛紅的知時想起那時季母的反應,突然明白過來:「這麼說,她跑來給季歲末下跪,是因為知道你還在人世?」
季春波終於抬頭正視知時:「你是誰?」
「呵……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季歲末去世前的那段日子,熬得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真是諷刺,受害人和他老婆死了都不得安寧,直到現在還被遭人唾棄,殺人犯倒是過得逍遙自在,風光無限!」
克洛諾斯突然抬頭,看也不看戟指怒目的知時,目光灼灼的盯著季春波:「吶,你很有錢吧?」
面色蒼白的季春波訥訥的回:「我會做出補償的。」
克洛諾斯笑眯了眼睛,站起身就往外走。
在場三人都被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搞愣了。
片刻后聽到包間外的克洛諾斯大聲喊道:「服務員,把你們這裡最貴的菜統統拿來。」頓了頓:「一樣來兩份。」
此話一出,剛剛還像鬥雞一樣的知時瞬間崩盤,她發熱的腦瓜子逐漸冷卻。
等克洛諾斯心滿意足的回來后,季春波又說了一遍:「我會做出補償的。」
克洛諾斯不感興趣的擺擺手:「跟我沒關係,別和我說。」
季春波又轉向郝宇:「我會補償你……」
被郝宇冷聲打斷:「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季春波抱住腦袋:「我是被他的話給刺激到了,腦子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等冷靜下來發現,他已經躺在那裡不動了。」
郝宇冷笑:「東窗事發,無處可逃,就把責任全都推卸給沒辦法給自己辯解的死人?」
季春波表情凝重:「這些年來,我沒睡過幾天好覺,每天讓自己忙得像個陀螺似的,那樣就沒時間去想那件事,後來我的事業步上正軌,時間又多了,除了惶恐外,我又開始想念家中的老父母,想得睡不著覺,結果鼓足勇氣回去后才知道,我媽在我走之後第二天就去找歲末,晚上就自殺了,一時衝動,三條人命。」長長地一聲嘆息:「我今天既然來找你,就沒打算再逃走,明早我會去自首,但今天我必須來見你一面。」
「來向我懺悔?」
季春波點頭:「這是其一。」
郝宇譏笑:「還希望獲得我的原諒,從而得到心靈上的救贖?」
季春波搖頭:「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原諒我。」盯著郝宇的眼睛:「我無兒無女,身後屬於我的那份遺產會全部留給你。」
「我不需要。」
「這是你應得的。」
郝宇冷笑:「我父母的賣命錢?」
季春波低頭沉吟片刻,最後從頭說起來。
多年前,季父季母因為丟失過一個兒子,所以格外的溺愛季春波,把他養成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加之他長得又好,那個時候家裡條件也不錯,所以不管到哪都是焦點。
沒想到中考的時候發揮失常,復讀一年重考,剛進了縣高,季父奮鬥了半輩子的家業竟在一夕之間賠了個底朝天,巨大的落差讓季春波一時間難以接受。
渾渾噩噩過了一年,高二的時候,他對一個高一新生一見鍾情,他為了吸引那個女孩注意,開始發奮讀書,並在校內舉辦的大小活動頻頻露臉,做了那麼多,只為接近那個女孩。
他努力了整整一年,終於和那個女孩說上話,並挑了個特殊日子跟女孩表白,可那女孩毫不猶豫的以她還小,要以學業為重的理由拒絕了他。
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失魂落魄的季春波沒想到,要以學業為重的女孩轉身就去倒追另一個男生。
他找上那個男生,比較后更難受——那個男孩除了一張臉比他好一些,哪點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