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這樣的絕代名妓,別人捧她還來不及,誰又捨得對她辣手摧花,還帶了這麼多的羽林衛將士?
朱管事早從騎士們的衣飾上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羽林衛,那是皇帝的親兵衛率,身份崇高,一般人怎麼指揮的動?大晉自從東遷之後,整個朝廷一直維繫著臣強主弱的格局,能夠統帥皇帝親兵的一般都是宗室中人,這位顏色極好的貴公子又是宗室中的哪一個呢?
朱管事這裡千迴百轉,秦巧巧已經展顏一笑,眼波流轉間宛若春水蕩漾,嬌聲說道:「二公子,奴家和你無冤無仇,何必一言不合就出動羽林衛的大哥,不如公子放奴家一馬,奴家日後一切全憑公子吩咐。就是公子要奴家自薦枕席,奴家也絕無半句怨言……」她的聲音嬌媚婉轉,有如天籟,說話間還配合著一隻玉臂輕輕前伸,寬大的袍服向下墮去,露出半截瑩白如玉的小臂。
不愧是名動江左的名妓,隻言片語加上幾個小動作,在場所有的男人都忍不住喉結一陣滾動,心迷神搖,色授魂與。幾個羽林衛看見秦巧巧那眉目如畫面龐,身子都酥了半邊,恨不得立刻就代公子答應下來。
「自薦枕席嗎?這可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青年唇邊的笑意倏地擴大,墨色的眸子里卻閃過濃濃的譏嘲,鑲金嵌玉的馬鞭輕輕一指,輕蔑地道:「只是你這條美女蛇,怕是沒有幾個人有膽子享用!」
秦巧巧臉色微變:「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家可有些聽不懂!」
青年唇邊笑意更濃:「秦巧巧,你當本公子當真不知你的真實身份嗎?」他的聲音愈發冷了下來,一字一頓道:「秦巧巧,你並不是純種漢人,你有四分之一鮮卑血統!數年之前,更曾在大燕,為旻文太子的貼身侍婢!」
自五十年前大晉八王之亂,晉室皇族自相殘殺,居住於關中和涼州一帶的五個游牧民族部落乘機興兵,一度攻陷了大晉的都城洛陽和陪都長安,史稱「五胡亂華」!
江北變亂頻仍,征伐不斷,導致民不聊生,大量百姓和世族南下避禍。在僑居江南的四大頂級門閥的支持下,皇族遠支琅琊王庾興睿在建康建立政權,就是現在的大晉。也被北方人稱為南晉,而秦嶺淮河以北的廣大地區,中華文明發祥地的中原如今已經被異族所佔領。
經過多年的征伐與相互吞併,如今北方已經建立兩個穩定的政權,分別是鮮卑慕容氏建立的大燕和柔然拓跋氏建立的大魏,形成三國鼎立的局面。三國之中,以佔據了關中的大燕實力最強。
大燕旻文太子慕容圭更是名動天下的人物,蓋過了其父武皇帝慕容功的光芒。他不但胸懷天下謀略超群,一手開創了府兵制先河,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乃鮮卑慕容第一美男子!更勝過江南士族子弟的琳琅珠玉。
二公子淡淡道:「慕容圭野心勃勃,你不要告訴我,他派了你這個貼身侍女到江南來,只是為了倚門賣笑?」他身上有股冰冷的氣息在蔓延,聲音也越加寒如冰雪:「秦巧巧,你隱瞞真實身份,潛藏在我大晉,到底是懷著怎樣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和我大晉的高級士族達官顯貴往來密切,到底盜取了多少情報?你這個燕國的細作!」
秦巧巧臉色接連數變,剎那間,颯爽雄姿取代了剛才的煙視媚行。朗聲道:「二公子果然不凡,這樣隱秘之事竟也能被你偵知。難怪太子爺遠在長安仍對你頗為推崇。嘗言你雖然過於陰鷙冷酷,卻深通謀略,御下有方,若肯在『寬仁』二字上下足功夫,將來未嘗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比起當今元帝的三位皇子,更堪為可造之材!」提到旻文太子,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發自肺腑的尊崇。話里話外的意思,彷彿慕容圭的一句評語,能給二公子帶來多大榮光似的。
二公子卻冷笑連連:「慕容圭算是什麼東西?區區一個胡人,有什麼資格品評我大漢正統的宗室子弟?」
自己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男神被鄙視,秦巧巧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旻文太子學貫古今,名滿天下,年紀雖輕卻孚天下之眾望,將來統一天下非他莫屬。南晉君臣上下,誰人品評不得?」
「大言煌煌,不知羞恥!」
秦巧巧卻道:「誰不知道南朝士族權勢盛重,君主威權移墜,王謝沈桓共濟天下,皇權也要退避三舍。如今蘭陵沈氏嫡枝的千金小姐落入我手,不若二公子放我一馬,讓我離開此處,我則將沈小姐交還與你,免得你得罪了蘭陵沈氏。我也替太子爺交了你這位朋友,如此大家都歡歡喜喜的,豈不是兩相便宜!」
二公子淡漠冰冷的目光在沈沅鈺的臉上轉了一圈,旋即收回。被那樣不含半分感情的目光掃過,沈沅鈺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怎樣一個冷心冷肺的冷情之人?
二公子懶洋洋地說道:「本公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我與她素昧平生,她的死活與我何干?你想殺她便殺,本公子絕不阻攔!識相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公子還能饒你一命!否則我立刻放箭!」青年白皙的右手高高舉起,羽林衛們得到命令,寒光閃閃的箭頭已經對準了秦巧巧。
秦巧巧卻是神色一變,臉上升起了一股傲氣。「我既然隻身潛入南晉,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旻文太子乃是當今天下第一英雄,早晚有一天,他會揮師攻克建康,滅掉南晉。就算我死在了這裡,他也會替我報仇的!」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竟然絲毫不懼死亡。沈沅鈺心裡卻快要罵娘了,你們談你們的家國情仇,千秋霸業,和我屁相干?幹嘛要把我拉扯進去?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剛一出門就碰見了這樣一位煞星!
秦巧巧和二公子叨咕了半天,沈沅鈺不是不想插嘴,實在是秦巧巧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二公子眼中迸射出兩道燦燦的寒光:「你以為我不真不敢殺你嗎?」
沈沅鈺心裡一涼,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並未把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秦巧巧挑眉道:「您儘管放箭好了!我秦巧巧賤命一條,有這麼一位頂級門閥的名門閨秀陪我同登極樂,倒也值了!」她還真就不相信,四大門閥在南晉權勢熏天,二公子若在這種情況下害死了一位沈氏的嫡出小姐,必然免不了受到皇帝的懲罰,沈家為了家族名聲,也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朱管事嚇得腿都軟了;「公子,三小姐是沈氏大房的嫡長女,身份貴重,如今還在歹人手裡,您千萬不可放箭啊!」
青年卻是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著秦巧巧:「你以為本公子真的怕了沈家?」沈沅鈺見他狹長的眸子里閃過濃濃的殺氣,暗叫一聲完了。她前世是小有名氣的律師,最懂察言觀色,這位二公子一看便是行事果決,敢想敢幹,吃軟不吃硬的那種人,秦巧巧這樣激他,他盛怒之下一定會命令軍士放箭,到時自己肯定會被箭雨射成刺蝟。
自己才穿過來三個月,在這風雲變幻的時代里,連朵浪花都沒有激起,就要這麼窩囊的死了嗎?難道自己要註定成為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嗎?
果然青年舉起的右手已經緊握成拳,就要一揮而下。
沈沅鈺在肚子里已經把二公子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上了。你如今佔盡上風,就不能想辦法先救下人質再說嗎?
朱管事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情急生智嚷道:「二公子,三小姐與太后侄孫郗傑郗公子已定下婚約!」
就見二公子目光微微閃爍,下一刻他馬鐙上的右腳向外側一撇,緊接著又是一撇,同樣的動作接連做了三次。
沈沅鈺心頭巨震,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清楚啊!
秦巧巧精神高度緊張,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的那隻右手上,並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說時遲那時快,白光一閃,二公子並未下令放箭,反而用左手擲出一柄飛刀。緊貼著秦巧巧的左頰飛了過去,驚得秦巧巧出了一身冷汗。
秦巧巧下意識地向左側望去,二公子手中的馬鞭如同活了一樣陡然飛了出去纏住了秦巧巧的手腕,沒有人想到用作裝飾的馬鞭居然也是一種武器,而且鞭身竟然那樣長。青年用力一拉,沈沅鈺立刻擺脫了秦巧巧的鉗制,想起剛才男人在馬上的動作,她想也沒想,就拼盡全力向右側滾去。
二公子已經大喝一聲:「放箭,射左邊!」
「咻咻咻!」弓箭破空的聲音響了起來。秦巧巧本來還想撲過去捉住沈沅鈺,可就這麼一點空隙,她已經被精銳的羽林衛射中了三箭,骨折肉裂的聲音響起,秦巧巧一聲慘叫,撲倒在沈沅鈺身邊。與她的距離不過幾寸,可謂險之又險。
她身上釘著三隻羽箭,有一隻正中心口,箭桿還在微微抖顫,櫻桃小嘴微微張開,「撲」地一口噴出一股鮮血。沈沅鈺被那刺鼻的血腥味一激,差點吐了起來。好在前世接案子的時候見過好多犯罪現場,這才勉強壓了下來。只聽見秦巧巧嘟噥了一句:「太子爺……巧巧……對不起你……沒能……完成你……交託的任務……」就這樣一口氣上不來,斷氣了。
沈沅鈺覺得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剛才若是慢了半分,她也會像秦巧巧這樣,被射成刺蝟。
這個男人,真是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之心,下手太狠了!
被她怨恨的男人已經甩鐙下了馬,玉般白皙修長的手指貼近秦巧巧的鼻間一探,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看向沈沅鈺的目光就充滿了不善。
小爺一切布置妥當,若不是為了郗傑,為了你,怎麼會讓這麼重要的細作就這樣死了,再無法通過她將燕國安插的姦細一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