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女王別過臉，嗓音顫抖著說：「它就快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吼……」青色巨龍很疑惑，為什麼它家崽崽在媽媽懷裡還這麼難過？它本能的伸出舌頭，開始舔舐蛋蛋的胖臉。

「你幹什麼？」女王蹙眉壓抑著嗓音，因為不想讓塔樓下的白巫們看見他們一家三口的親密舉動，立刻就要往後退。

「昂……」

一聲尖細委屈的幼崽叫聲，停住了女王後退的步伐，她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向手裡的幼崽，竟發現一連數日沉默不動的蛋蛋，此時突然不斷吐舌頭，閉著眼睛揚起頭，像是在回應巨龍的舔舐。

「昂！」

「吼——」

「昂昂昂！」

「吼？」

「昂！」

……

作為生母，完全聽不懂孩子和別人的對談，女王表示很受挫，但是，她明顯感受得出，蛋蛋漸漸恢復活力了，像是在對巨龍控訴自己的委屈。

女王目光微閃，急忙抱著蛋蛋轉頭回屋，捧起桌上照著何安瑤圖紙製造的奶瓶，慌忙揣進蛋蛋嘴裡——

小傢伙委屈的哼哼了幾聲，才開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咕咚咕咚喝起來。

門外的平台上，巨龍陡然玄身縮小，那套紫衣從它原本高大的後背落下，被一隻光潔修長的素手握住，套上了身。

幻化更衣無縫連接，速度之快，塔樓下眼睛都沒眨的白巫們，也完全沒看見少兒不宜的畫面。

寶寶肯吃飯了！女王下意識驚喜的轉身看向門外的「孩子它爸」，那頭巨龍卻已變成修長熟悉的身影，披著腰帶未系的外套，落遢不羈的低頭立在門外。

金髮獸人挑眼看她，剛邁出兩步，女王立刻呵斥：「別進來！」

金髮獸人差一步就進門了，聞言就一動也不動，那雙漂亮的翡色雙眸很受傷，它寧可跟從前一樣聽不懂老婆的語言，它覺得眼前的雌性，跟從前那個可愛害羞的老婆，不一樣了。

老婆這樣的態度，讓它覺得很傷自尊。

女王有些發抖，低頭看了看乖乖喝奶的蛋蛋，抬起頭，轉身走到門口，站到金髮獸人跟前。

兩人只隔著一道門檻，疏離感卻讓雙方變成了陌生人。

女王仰頭對著它那張曾經令她痴迷的面容，淡然說：「你回去吧，別再來找我了。」

金髮獸人聽見她重複這句話，氣得身體一緊，一手搭在門框上，俯頭逼近她的臉，嚴肅的宣告：「我…是你的…丈夫！」

女王故作鎮定的冷笑一聲，低頭不敢直視它憤怒的雙眼：「那是你自己認為的，我不會跟你走。」

被金髮獸人捏著的門框發出喀喇一聲斷裂響，「你…已已經…給…我……」

「那又怎麼樣！」女王一揚下巴：「當初你聽不懂我說話，不然我早就離開你了！」

金髮獸人瞳孔驟縮，震驚的低頭看著眼前這個變了個人一樣的女人，許久，嗓音低啞，一字一點頭的說：「我…沒有…逼你。」

女王呼吸開始顫抖。是，那時候，她是自願的。

回憶中，這個聽不懂她說話的金髮尤物，總是傻乎乎的用各種方法討她開心，打退一波又一波來爭奪她的白巫戰士，卻從來沒有對她無禮過。

她以為它永遠沒法聽懂她說話，以為自己永遠回不去，才漸漸任憑那些可怕的、違背倫理的情愫，在心裡如雜草蔓延。

在那個月光溫柔的夜裡，一切……都是她自願發生的。

等到楚修漸漸聽懂她說話，可以主動要求離開時，她的肚子已經隆起來。

她不敢回去見人，只能在楚修毫不知情的保護下，繼續留在龍雀巢穴，最終，那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幫她解決了一切尷尬——「孩子我替你帶大，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那是何安瑤當時在她耳邊的承諾。

楚修之所以那麼輕易的上當，一是覺得何安瑤不會傷害它女人，二是沒想到自己女人想要離開它。

「那，我現在後悔了行不行？」女王別過頭，眼淚在眼眶打轉，狠心重複：「你走吧，別在來找我了。」

楚修面色慘白，龍雀是自尊心很強的種族，它的配偶在攆它走，屬於這個強大種族的驕傲在它胸中狂涌，它想立刻決絕的轉身離開，可是——

「我…想……想帶你走。」

聞言，眼淚頓時劃過女王的臉頰，她不想聽見這個向來驕傲自信的傢伙，用這種卑微的口氣懇求。

「不可能。」女王吸了吸鼻子，搖晃著懷裡的蛋蛋，抬頭，用哭紅的眼睛對視它：「走吧，楚修，我們之間，沒什麼好堅持的。

你的未來還很長，而我是個白巫，只能活兩百多年，對你而言，等不過多久，我就會滿臉皺紋，像老樹皮一樣可怕……」女王吞咽了一口，苦笑：「我要你記得我現在的樣子，看清楚了，然後，再也別來找我。」

金髮獸人不解的看著她，龍雀並不知道皺紋是什麼意思，它們幻型，只有幼年和成年的區別。

塔樓之下，白巫們脖子都已經仰酸了，就只看見那頭龍雀扶著門框，不斷露出晴天霹靂的表情，又聽不見女王究竟用什麼惡毒的語言在攻擊它，這麼都沒有打起來，龍雀的淡定脾氣真是……名不虛傳！

「快走。」女王擔心別人起疑，騰出只手把金髮獸人往外推。

自尊心碎了一地的金髮獸人垂下腦袋，木訥的伸手去抱女王懷裡的幼崽。

「你想幹什麼！」女王往後一縮，「孩子是我的！」

金髮獸人一愣，「它……它說……你不要它了。」（蛋蛋是說麻麻不要它了好不好！女王可是阿姨呢！）

女王震驚的問：「寶寶會說話？那你怎麼跟它說的？」

金髮獸人直直注視她，並沒有答話。半晌，它轉身，展翅，直入雲霄，消失在沒有星光的夜色里。

它對蛋蛋說的是，「爸爸媽媽永遠都會和你在一起。」

可是，崽崽，你媽媽不要爸爸了。

**

何安瑤發現，櫥櫃的錢箱子里，只剩二十來個銅幣了，而且已經好幾星期沒變過。

可是，毛毛依舊每天早上都能帶回大家吃的早飯，這小胖子哪裡來的錢？

何安瑤很好奇，某天早上，她尾隨樂顛顛跑去買早點的毛胖，才發現，它是跟一大早出去擺地攤賣野果的外婆拿的錢……

何安瑤頓時羞愧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明明決定照顧外婆一直到老的，好不容易能重來一次，居然倒過頭來，又讓外婆來養她！

於是，當天早餐，何安瑤宣布：「我們今天開始，要重新去接懸賞任務了。」

「喵喵喵！」小咪好開心。

老太太有些不滿的嘀咕了兩句，她和何安瑤的外婆性子幾乎沒什麼差別，勤勞簡樸，有著多數老一輩中國婦女的隱忍和寬容，即使再不捨得，也不會強硬的干預孩子的決定。

何安瑤：「外婆，您以後別出去采野果子了，我們一趟小任務才三五天，掙得錢夠您采三個月了，以後您就買條小狗，拉上街四處溜溜就成了，我來養家。」

外婆聞言仰頭捂嘴直樂，「我只養你，不養狗，你看看你養的這個大胖鼠，吃得多哦！」

何安瑤：「……外婆，它是獸人。」

毛胖臉紅了，雞腿都抱不住了！

好在，之後的一切都很順利，何安瑤在小咪和西婭的陪同下，漸漸與葉瑤這副身體完全融合。

她從前不敢讓小咪和西婭退戰，是因為害怕召喚不出來，獸人退戰後，會回到首次結契約的獸人大陸地點，如果召喚不出來，它們就只能漂洋過海來找主人。

如今沒有這個顧慮了，何安瑤卻已經習慣了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生活。

集體行動兩個月，何安瑤掙的懸賞錢，就足夠一家人吃喝不愁了，直到兩年後，一件突如其來的「禮物」，讓何安瑤從此過上了富婆的生活——

毛毛二段成長了。

那天夜裡，睡夢中的何安瑤突然被一聲巨響驚醒，慌忙起身看，毛胖的小窩已經被擠成了碎木塊，而裡面原本籃球大小的毛胖，變成了……宮崎駿動畫片里那隻大龍貓大小的巨型毛胖！

毛胖躺在一堆木塊和棉絮里，睡得渾然不覺，床上的何安瑤已經傻眼了……

根據常理來看，西婭在它這麼大的時候，從豹子變成了蘿莉；小咪在它這麼大的時候，從白貓變成了蘿莉；其他家高級獸人在它這麼大的時候……全部變成了蘿莉或正太！

可毛毛卻變成了巨！型！倉！鼠！

這件事對醒來后的毛胖，打擊更加大，但在發現自己的攻擊力陡然超過了西婭和小咪之後，毛胖勉強釋然了。

何安瑤從此帶著超過多數都城高級白巫的三頭戰鬥力，睥睨懸賞榜，買遍限量衣，日復一日的等待與期盼——

終於等到了約定的日期。

何安瑤徹夜未睡，敷著面膜對著銅鏡，試遍了全衣櫥的衣服，最終帶了十二套上路，以高級白巫的身份去都城任職——面見女王，看望……她家的蛋蛋。

【第二卷楔子】

那天的風特別暖，陽光也溫柔，何安瑤按照入職禮儀，在冊封殿外三叩首，而後接過侍從端來的酒杯，恭敬小心的朝大殿走去……

走在半路的時候，餘光看見一個青色短衫長褲的孩童背影，就扒在宮殿側門邊，賊兮兮的朝裡面偷看。

那孩子一頭淡金色的長發如夢似幻，鬆鬆垮垮被攏起一半，筆直的雙腿顯出極好看的修長比例，只看背影，何安瑤甚至懷疑這傢伙是從童話里溜出來的精靈。

「殿下！」不遠處傳來侍女焦急的叫喚

那孩童聽聞叫喚，機警的退後兩步……

就在這個時候，端著酒杯看著那孩子背影發愣的何安瑤，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那孩童……不見了！

何安瑤心中一驚，勉強維持淡定，收回視線剛要繼續走，肩膀突然被身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住。

「誰……」

何安瑤話沒說完，背後那人就貼到她耳邊，食指比在唇邊：「噓！」剛剛的那淡金色長發潑灑下幾縷，擋住了何安瑤的視線，只看得見那天生微微上翹的嘴角，讓人難以抗拒的美好弧度。

「快過來！西婭毛毛小咪！」

距離太近，何安瑤端著酒，不敢大動作扭頭，急忙招呼一旁看著她入殿的西婭它們，來幫忙趕走身後那個人。

而西婭那頭，三個獸人已經看呆了……

「主主主主人身後那個……」毛胖臉紅了。

「好……可愛喵！」小咪臉紅了。

「放開主人！」西婭臉黑了，這什麼物種！長成這樣簡直太危險了！決不能讓主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