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裝模作樣的進了奶奶的院子，回頭見唐曉紅躲在一邊朝她揮手，驅她趕緊進去。

唐小燕見她這著急的模樣，原本想笑，可莫名想到她這麼著急是為了那個渣男人，就覺得心酸，心口堵得難受。

進了院子，她本來不想聽，想著隨便和奶奶三嬸子聊兩句，再出去跟唐曉紅說自己編好的話。

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真想聽聽屋裡唐父他們怎麼跟大爺說。

小心踮著腳湊到窗檯底下，這個時候的唐小燕瘦小，個子也比同齡人矮上一分。

個頭不夠高，就沒辦法看到裡面的情景。

窗檯底下擺著幾盆雞冠花，瓦罐花盆夠高，唐小燕體重也輕，便踩著花盆上的土探頭往窗子裡面看去。

奶奶家這房子有點像四合院，但是又比四合院簡單得多。

分出堂屋和東西兩間屋子，爺爺奶奶住在堂屋的右間房，三叔和三嬸就住在西屋，東屋是廚房。

院子里沒別的人，唐小燕估摸著奶奶她們不是出去了，就是也呆在屋裡。

屋裡幾個人說話聲音不大，看來唐父他們知道這事不能宣揚出去，萬一被人聽到傳的沸沸揚揚，家裡面子也掛不住。

開始說話的是三叔，他嘴巴會說，無非勸一勸大爺，看這事能不能拖一拖。

不過大爺是暴脾氣，嘴裡一直嚷著，唐曉紅要是不聽話，就打到她聽話，所在屋子裡哪兒都不讓去，看她能堅持多久。

「閨女都這麼大啦，咋能老是用打哩，你越打她越不聽話。」

後來開口的是唐父，唐小燕慢慢將耳朵往前湊了湊。

他們說了這麼半天，唐父還沒開口，看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這事。

喜歡男人的事情在他們這可是件稀罕事，放在農村也是被人指指點點的。反正唐父他們這一輩是沒見過這麼稀罕的事情，畢竟農村十里八鄉，除非娶不上媳婦的窮鬼，不見哪個男人是不娶媳婦的。

唐小燕聽了一陣子，料想唐曉紅要等急了，也不管這事唐父他們怎麼商量，轉身出了院子，朝唐曉紅等的地方走去。

下午四點多鐘開始，村子里放炮的聲音此起彼伏，有時幾家連在一起，噼里啪啦像打雷一樣。

唐母把唐父叫了回去，開始下餃子放鞭炮了。

唐建程和他的小夥伴拿了一堆摔炮和呲花，不知道跑哪兒野去了。

唐小燕留下來幫著唐母燒火，他們家院子就那麼大，鍋灶是唐父用泥巴堆起來的，上面連個擋雨的棚子都沒有。

那鞭炮噼里啪啦亂炸，一小節一小節的紙卷子到處亂蹦。

唐小燕捂著耳朵朝外面方向躲，生怕蹦出來的鞭炮卷子砸在她臉上。

「哎喲！」

唐母端著箅子往大鍋里下餃子，熱水濺出來迸在了她手上。原本拿著燒火棍手一抖，燙的她有一個哆嗦。

「你離得遠點，別燙著了。」

唐母囑咐了她一句，接著往鍋里下餃子，同時攪著手裡的鐵勺子，一層一層的翻滾，就怕餃子黏在一起。

將整個箅子上的餃子下到大鍋里，唐小燕又往火里添了一把豆桿，豆桿燃燒發出嗶嗶啵啵的炸裂聲。

紅彤彤的灶火映紅了唐小燕的臉，此刻天還是亮的。她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安心，幸福終於在拋棄她之後重新回來了。

扯著嗓子把唐建程叫回來，一家人吃過晚飯，開始各自活動。

唐小燕拿了一把呲花和紅燭，去大爺家找唐曉紅。

她偷聽了大爺他們說話，並沒有聽到有用的信息，但是回來看唐曉紅期盼的眼神，想到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她嫁人後的凄慘生活，謊言就像天生的實情從嘴裡冒了出來。

她想把話說的委婉些，但是又帶著一種憤恨的直白，用她這個年紀最殘酷的微笑將心裡編好的話說給了唐曉紅。

「我爹說那男的他見過，和別的男的搞在一起，壞死了。他咋還能和男的搞在一起？大姐，你知道這個事不？」

唐曉紅愣了愣，眼瞳一縮，審視的眼神在唐小燕身上流連了一分鐘。

「他們還說啥了？」

唐小燕伸出手來，指指她衣服外面的衣服兜：「那你先給我錢，我就跟你說。」

唐曉紅本來懷疑唐小燕撒謊，現在見她眼饞那五毛錢，又想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她知道什麼呀。

那懷疑的心思就落了了下來，把錢從兜里掏出來塞在唐小燕兜里，急切道：「錢給你了，他們還說啥，你趕緊的！」

唐曉紅並不笨，相反小時候和她相處，唐小燕就知道這姑娘精著吶。

唯一辦過的糊塗大事，就在婚姻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唐小燕便撿著重要的告訴了她，然後問道：「大姐，你看出來沒？」

「啥？」

「他喜歡男的啊！」

唐曉紅的臉從唐小燕剛才告訴她真相起，臉就是白的，此刻又黑了下去。

「行啦，這事你別跟人家說。」

頓了頓，又從兜里拿出來兩毛錢遞給她：「再給你兩毛錢，你玩去吧。記哩別告訴人家，要不我就不給你錢了。」

唐小燕立刻搶過來攥在手心裡，點頭答應：「肯定不跟人家說。」

現在，唐小燕去找她，想看看唐曉紅現在怎麼樣。

其實，以唐曉紅的聰明勁，又和那男的交往了一陣子，不可能沒懷疑。只是當時沒往那方面想，加上心裡又喜歡，男的嘴巴上也哄著她。

現在，唐小燕把事情擺在了她面前，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唐曉紅再聯想以前的事情，就是沒什麼破綻，她也能懷疑出破綻來。

進屋的時候大娘正在一個人包辦所有的事情，燒火下餃子，大爺還沒回來，點鞭炮的事情就落在了唐建寶身上。

唐曉紅還窩在自己房間里，唐小燕拿著一把過年小孩子玩的玩意兒來時，大娘還跟她說：「你娘今年速度挺快啊，這麼早就吃完了。還在我這吃點不？」

唐小燕搖頭，說自己吃的很飽了。

進了屋，見唐曉紅正坐在那裡發獃，地上和床上散著被撕碎的書頁。

唐小燕眼尖的看到被撕成四瓣的言情封面，看來唐曉紅這氣生的不小。不過她沒鬧出動靜來，顯然自己心裡已經有譜了。

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唐小燕操心了，畢竟在人脈和實力上，唐曉紅比她強多了。

現在的唐曉紅還沒有被婚姻磨得失去稜角和戾氣，只要她真的生氣了，那男人也別想安安穩穩的娶什麼媳婦。

三十這晚唐小燕陪著兒時的幾個小夥伴好好玩了一通，初一早晨起了個大早，被唐母拽著出了被窩，冷風一吹冷的她直打哆嗦。

「今兒磕頭要壓歲錢，咋還不願意起床，不想要壓歲錢了？」

唐小燕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跺了跺腳。穿著唐母做的黑色棉布鞋，胡亂洗了個臉。嘟囔道：「有壓歲錢也沒見到我手裡，起這麼早幹啥？」

「人家都磕頭去了，你晚點去就沒錢拿。你四奶奶家五個小孩呢，人家家裡小孩多，就咱家只恁倆，你還不多要點壓歲錢，給我把送出去的錢拿回來。」

唐母提著她的棉襖攏好，最後拍拍唐小燕的腦袋，把她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