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親愛的爸爸

「爸爸？」賀卓然勉強提起快要粘在一塊兒的眼皮，從唇邊逸出一聲呢喃。

【小然，你身體怎麼樣？還能撐住嗎？】

賀卓然的神智清醒了一些，他抬起頭，緩緩地轉動眼珠，地牢里空蕩蕩的，哪裡有其他人的影子。「你在哪裡？」他嘶啞著嗓音問道。

【別出聲，你看不到我，只能在意念中感應我。】疑似賀錚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落，賀卓然楞了楞，有些好奇地問道，「不通過機甲作為媒介可以用意念溝通嗎？」他和榮毅可以通過長纓與蒼龍用意念聯繫，但是他從來沒想過不通過機甲也可以用意念進行溝通。

【可以的，只是條件太苛刻，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彷彿看到了賀卓然瞠大眼睛的好奇模樣，那道聲音又變得輕快起來，【只是你千萬不要去嘗試。】

「為什麼？」這麼牛x的能力呢！

【獲得這種能力的代價太沉重，你不適合。】

「那好吧。」賀卓然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以前沒聽說過有人擁有這種能力，那就說明這件事可能還是超越一般人認知的。

【小然，你先暫且忍耐兩天，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的。】見賀卓然並沒有追問下去，那道聲音明顯鬆了口氣，不過意識到兒子現在的處境，賀錚又哪裡能輕鬆得起來？

「您要怎麼送我出去？」身為一名軍人，賀卓然的警戒性並不低，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血脈中的天然聯繫，他對這道聲音怎麼也生不出防備之意。

【我已經被關了二十五年了，如果不是心裡的執念支持著，我是無論如何也堅持不下來的。】看著面色蒼白形容萎頓的兒子，賀錚的語氣中帶出了一絲刻骨的仇恨，二十五年了，妻子慘死，自己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支撐著，雖然賀征不時在自己耳邊吐露一些賀家的消息，但是沒有親眼看到老父和孩子，賀錚又哪裡放心得下。

【你爺爺，他……還好嗎？】說起自己的老父，賀錚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

「爺爺挺好的，早幾年北斗軍團的軍心有些不穩，我和爺爺正在肅清反叛勢力，林中宇您知道嗎？他已經帶頭叛逃了，和被改造成半機械人的蔣耀當了叛國賊。」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賀錚頓了一下，喟嘆道，【這本該是我擔負的責任，苦了你和你爺爺了。】

「爸爸，這不是你的錯。」賀卓然被他語氣中的歉疚弄得很不自在，他閉上眼，盡量傳達出自己的撫慰，「爺爺一定沒想到你還活著，等這場戰爭結束，我們一家人就能團圓了。」

團圓？賀錚低下頭，看著自己被藥物折磨的仿若一團肉泥的身體，就他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他有何面目再去見愛兒和老父？罷了罷了，此生能再見兒子一面就已經是他不敢奢望的幸運，如果能拼得一己之力將兒子安全送出去，也就不枉他苦等這二十幾年了。

「爸爸？」等了很久都沒有回應，賀卓然小心地喚道。

【我沒事，我在想要怎麼才能送你出去。】

「爸爸，如果他們拿我威脅炎黃星，那你就把我殺了吧。」賀卓然正色道。

【不會有那一天的，】賀錚堅定道，【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可是……」

【我是被俘了沒錯，可是我賀家的男兒絕不是忍辱偷生的叛國者，你安心等著，爸爸會救你出去的。】

「爸爸……」賀卓然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心裡酸澀難言。

【不要怕，爸爸會一直陪著你。】

賀家父子還在用意念進行交流，指揮室中的賀征賀先生卻在低頭接受上面的訓斥。

「是的，我抓住了北斗軍團的繼承人賀卓然。」

「好，我會儘快押他去前線，叩開炎黃星的東大門。」

賀征恭敬地聽著上面人的訓斥，腰身壓得很低，只看到他墨黑的頭髮和線條流暢的後背。

「現在西線戰事吃緊，要想打通炎黃星的東線通道就只能靠你了，你是我的部下，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一道蒼老的聲音淡聲說道。

「請您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蒼老的聲音繼續說道，「雖然你是機器人部隊的首領，但是我對你與對其他部隊的首領並無區別，所以……」老人的手指緩緩地按在了心臟部位，明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賀征的眼瞳驟然一縮。

「不要讓我失望。」

「是。」

通信結束，光幕在指揮室里消失了，賀征的臉上的笑意也消失的乾乾淨淨，哼，死老頭子，什麼對待自己和對待其他部隊的首領一樣，如果不是對自己心生忌憚，他會做出那個掐住自己命門的動作嗎？

賀征無法擺脫縈繞在心頭的陰鬱情緒，他的思維有些亂，哪怕再像人類，他也仍舊不是人類。再這麼混亂下去他的程序早晚會出問題，賀征眼神一暗，開門就去了走廊盡頭關押賀錚的房間。

「怎麼，你兒子來了也捨不得醒嗎？」賀征的情緒很不穩定，他陰測測地踢了嘴角流涎水的賀錚一腳。

賀錚身體一歪，上半身仰躺在床頭，傻傻地睜著眼睛。

「每次看到你這個鬼樣子我就有氣，你不是號稱炎黃星最有前途的年輕軍官之一嗎？你看看你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讓人看了就作嘔，我一直不明白老傢伙們為什麼要把我改造成你的模樣，還不停地給我灌輸你有多優秀，生怕我有一點點不像你的地方，哼！他們是想怎麼樣？想在櫻落星也塑造一個賀錚出來？」說著，他厭惡地按了一下胸口，「就連名字也要跟你相同，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賀錚睜著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彷彿根本就不知道身邊還有個大活人。

「你說話！」賀征一把把人揪了起來，惡狠狠地對著賀錚的眼睛，彷彿要透過眼睛里的瞳仁看到對方的內心裡去，「早幾年就有人發現過這塊區域有特殊的腦電波活動，是不是你？」

賀錚不言語，任憑他沒輕沒重地蹂躪。

「你兒子已經被我捉住了，你想不想讓他看看你如今的模樣？」賀征陰笑一聲，俯在賀錚耳邊用刺耳的聲音威脅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有本事你就再裝下去。」說著，把仿若渾身沒骨頭的賀錚狠狠地摜在床上，在用恨不得將人碎屍萬段地陰狠目光注視了半晌之後，轉身摔門離去。

狹小的房間中，賀錚仍舊癱軟在床，彷彿不知道疼一般，賀征怎麼摜的，他就仍舊以那個姿勢橫在床上。

房間里的監視器忠實地記錄著他的情況，超清的監視器甚至連他臉上細微的動作都不放過，賀錚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眼神無焦距，涎水順著嘴角的縫隙滴落下來。

「還是老樣子？」發完了邪火，賀征定了定神，來到了隔壁的監控室。

「嗯，沒有絲毫變化。」仍舊是那千篇一律的痴傻表情，無論怎麼監視，房間內的那個人都沒有異常的表現。

「不是說有異常的腦電波情況出現過嗎？」賀錚可是櫻落星那群老頭子選中的試驗品，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玩廢了？

「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最近這幾年我們沒有監測到任何異常。」

「也就是說，這個試驗品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賀征眼裡有著不甘，但是無論怎麼刺激賀錚，他都是那副痴傻模樣，這讓以賀錚衍生品製造出來的賀征很難接受。

「這需要上面的定奪。」但是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要急著上報這一消息，」賀征的眼神暗沉下來，嘴角重新掛上賀錚招牌的戲謔笑容，「新一輪的進攻很快就要進行，這個人還有大用。」

既然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那麼就把他當成叩開炎黃星大門的鑰匙吧，這一次他手中的籌碼不要太多，廢了大的，還有那個小的不是？

賀征離開了監控室，負責監視賀錚的工作人員也趁機去倒了杯咖啡，任誰整天對著一個流涎水的傻子心情也不會好，他也需要適當的休息一下。

高清監視器隨著工作人員的動作發生了輕微的晃動，以怪異姿勢躺在病床上的人並沒有動彈，只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就在監視器發生晃動的一瞬間，賀錚的涎水發生了短暫的停頓，嘴角也細微地彎了一下。

【兒子，你是不是還有幾名屬下在大三角？】在賀卓然昏昏欲睡的時候，賀錚的聲音又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

「是啊，」賀卓然清醒過來，「和我一個小組的三名成員被困在了能源庫，另一個小組也被抓了嗎？」

【不，那個小組還在。】賀錚安慰他道，【我的身體不能動，只能用意念和你交流，能源庫那裡本就是一個陷阱，一旦啟動金屬囚籠，就不可能再有活的生物走出去。】

「那賀庚他們……」

【兒子，現在不是緬懷他們的時候。】如果有手的話，賀錚都恨不得去抱抱滿臉自責的兒子，【我感應到了賀丁等人的存在，你要把緊急聯絡碼給我，我把正確的能源庫坐標報給他們。】海盜們又在準備新一輪的進攻，如果此時把能源庫炸掉，炎黃星距離勝利的終點就又近了一步。

「緊急聯絡碼？」賀卓然猶豫了。

【兒子……】賀錚有些難過，兩個人沒有見過面，兒子又剛剛聽到了戰友犧牲的消息，他憑什麼相信自己？

「你別多心，我腦子一時有點亂，」賀卓然嘴角彎了彎，決定賭這一把，「你記住，緊急聯絡碼是……」

【我記下了，我會想辦法用意念和賀丁取得聯繫。】

「你要小心，保重自己。」賀卓然彆扭的叮囑道。

賀錚心頭一暖，真是恨不得馬上就回到自己的身體，親手抱一抱這個想了念了二十五年的兒子，可是此時此刻，還有那麼多事要做，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壞了多年的籌謀。

賀錚走了，賀卓然也頹然的低下頭去，被人用意念侵入腦海的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也非常耗費精力，他不知道賀錚是如何掌握這一技能的，也不知道現如今的他到底是何樣的狀態，樂觀的想一想，他們已經用意念交流了這麼多次，恐怕離見面的時間也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