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事，沒事，小姐……不要哭，不要哭了，沒事了啊……」

女傭極力安撫著她的小姐。

雷因斯家族的直系第三代，可就只有這一棵獨苗。

女傭嘆了口氣。小姐才三歲，夫人走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想到那位溫婉的東方女子，就這樣在一場車禍中香消玉殞，女傭不免黯然。夫人對他們都極好，下人們也都喜愛雷因斯夫人。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小姐在看到夫人的屍體的時候就昏了過去，到現在才醒過來。當時誰也沒有攔住小姐，以致於讓她看到了那樣慘烈的畫面，他們都擔心小姐會有心理陰影。

大家都做好了準備，隨時留意小姐的情況，而現在看到小姐哭泣他們也早就有預料了。

先生還在德國處理公司事務，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已經安排好工作往回趕了，公爵先生和公爵夫人已經在處理相關事宜了，相信不久之後大家就會來看望小姐的，而下人們只能在此期間好好照顧小姐。

當然，誰也不會知道，這具身體里已經換了一個靈魂了，一個滄桑的靈魂。

她的哭泣不是為了俗世，而是為了自己的前生。告別了她生活的地方，告別了她的身份，告別了她的家族，也告別了那個她愛過卻不愛她的人。

傷害過她的人，四楓院重蓮從來不會忘記。但是，不愛她的人，她也決心忘記。

現在，她不再是四楓院重蓮了。她將以另一個身份活下去。

伊蓮雷因斯。

雷因斯家族的獨生女。祖父是英國皇室成員，現在的爵位是公爵。祖母是日本伊藤會社的千金。父親英日混血，目前自己經營公司，打理家族產業。母親也是日本人，家裡經營汽車製造業。

昨天晚上，雷因斯夫人參加宴會回來的途中遭遇車禍，當場死亡。沒有人注意到小姐偷偷溜走，看到了夫人的屍體，因此受了打擊昏迷到現在。

現在是凌晨三點，沒有人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四楓院重蓮就成為了伊蓮雷因斯。

伊蓮雷因斯會傷心，但是四楓院重蓮不會。

作為一個死神，而且是一個極度理智的高位死神，骨子裡幾乎就是冷血的。不是她生性冷血，而是她必須冷血。

她是一個死神，不是人類。這點從根本上區別了四楓院重蓮和伊蓮雷因斯。

作為一個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送亡者往生，與虛戰鬥的死神，她的感情是不會放在生死之上的。

她自己就從來沒有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第一位過，又要拿什麼來將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在她手上魂葬過的魂魄成百上千，在她手上死掉過的虛成千上萬。試問這樣一種情況，她又要拿什麼來對一個人類的死感到傷心？

見慣了生死，便不會再留意生死。

即便她的親生母親死去，她也會看開。

不是冷血。只是因為，作為死神，必須要有這樣的覺悟。而她，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合格的死神。被四楓院家培養，在靜靈庭長大，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和無奈。

死神應有的覺悟她都有。放到從前，只要不是四楓院夜一出事，只要不是朽木白哉受傷，她都不會放到心上。哪怕她自己遍體鱗傷，她也不會在意。

死神是怎樣一個職業呢？

在尸魂界，貴族若是當不上死神，便是無能，註定被家族拋棄。平民若是當不上死神，就註定了沒辦法順利地活下去。

當上死神，共同的特點就是，從此能夠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這個世上，只有強大的能力不會拋棄你自己，只有這樣你才能去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她卻什麼都沒能抓住。

當她有能力的時候，他卻已經轉身而去。

重生到這個身體里，她沒有任何的感覺。除了四楓院重蓮已死，除了放下朽木白哉，再也沒有別的想法了。

四楓院重蓮理智得有些冷血。但是哪一個死神不是這樣呢？只是她顯露在外，讓人覺得更加明顯而已。其實哪一個死神不是如此？

不相關的人，又何必去在意生生死死這樣的問題，她見到的生生死死，難道還不夠多嗎？

見多了，於是也麻木了。

所以，面對這具身體的母親的死，她沒有任何感覺。

四楓院夜一拋棄她離開的時候，她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那個時候，已經長大的她，完全不需要眼淚這麼懦弱的東西。因為不值得。

拋棄了她的人，她也會拋棄。

她的心底終究是柔軟的。只要那個人不轉身離去，她會一直待在觸手可及的身旁。她從不主動離去。只是，如若那個人先轉身，便也意味她也不會挽留。

她不喜歡勉強，不喜歡挽留。既然都要離開了，挽留又有什麼用？顯得她愈發可憐罷了。而她是不需要同情的人。

四楓院夜一拋棄了她，她便就當沒有這個人。

朽木白哉拋棄了她，她便決心忘記。

四楓院重蓮就是這麼一個人，堅強，理智，甚至顯得有些冷血，但是卻前所未有地真實。這就是她的原則。

那個讓她愛過的人，卻不懂得珍惜。

是什麼讓我們青梅竹馬卻走到了這一步，朽木白哉？

不懂得珍惜的人，上天也會帶走他珍惜的東西。

朽木白哉——不管靜靈庭四大貴族之首的名頭有多好聽，他卻是父母早逝，與爺爺相依為命；遇到喜歡的女子，雖然最終走到一起，卻不被承認，然後又早早地離他而去；然後年邁的爺爺也去世，剩下偌大的一個朽木家給他孤身一人。

最後，唯一的紅顏知己，默默守望著他的青梅竹馬——也香消玉殞。

靜靈庭里，朽木白哉獨自一人站在櫻花樹下，靜默地望著遠方。

現世的法國，四楓院重蓮收拾了心情，靜靜地坐在寬大的沙發上，眼神一片空洞。

兩個人，從此便是兩條路，再也沒有交集。

「伊蓮……」面前的日本女子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無數次欲言又止。

四楓院重蓮面無表情地坐著，視線沒有焦點。

她原本就不是活潑的性格，甚至說得上冷清，經歷了數百年的生生死死，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連生死都看得開，現在連朽木白哉都已經被她放下了，還有什麼的看不開的呢？

重生……也不過如此。既然又撿了一條命，那麼，就好好珍惜吧。

這一次，全當為自己而活。

但是，性格這種事情，是不可能改變的了。

她用漫長的幾百年養成了現在這樣的性格，哪能是說改就能改的。幾百年的時光，被她放在心上的，也就那麼寥寥幾個人，註定了她這一次重新來過，也不可能會有機會在相對短暫的生命里往自己心上放上那麼幾個人。

她看著遠處站著的外國男人，再看看眼前這個日本女人。沒有弄錯的話，這兩個好像就是她的祖父祖母了。

為什麼要說好像呢？因為看起來是這樣的。

——因為她聽不懂日語以外的語言！

看起來還一點都不老的樣子，卻已經成為祖父母了。想來也才五十歲吧。但是已經當得上老先生和老夫人的名頭了。

四楓院重蓮，或者說是伊蓮雷因斯，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無動於衷。

作為一個強大的死神，至今還沒有什麼能夠動搖到她的內心。死去的那個女人，又不是她四楓院重蓮的母親，她完全就沒有感覺可言。

至於屍體——算了吧，她看到過多少死相凄慘的屍體，這點完全無法震撼她的內心。

雖然他們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她，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小孩，她還是選擇自閉比較好。畢竟她原本性格就冷冰冰的，曾經還是跟朽木白哉一起被並稱為靜靈庭兩大冰山之一的人。更何況，最重要的是她還不會這裡的語言，根本也就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