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選妃之事
消息傳到皇宮裡的時候,桑祈正想辦法把卓文遠御案上一個精巧的,可分拆開來的小九重琉璃塔,拆到不可復原的地步。
卓文遠忍著笑,搖頭嘆氣道:「孤剛整治了宋司馬,你就得意忘形,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人家名義上還是管轄著你的,也不怕旁人說閑話。」
桑祈眼皮都沒抬,無所謂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生平最不在乎的就是閑話。」
說著終於將小塔底層的飛檐掰下來了一塊兒。
「算我沒說。」卓文遠無奈地聳聳肩,順手將其他幾層搶救了回來,以免繼續遭受她的毒手,挑眉問道:「現在司馬大人在京畿守備軍中做什麼?」
桑祈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太陽的方位,思忖道:「大概在扎馬步吧。」
「扎馬步?」卓文遠一個不小心笑了出來。
「是啊,司馬大人的操練還得從頭做起才是,微臣可不敢有絲毫怠慢。」桑祈一本正經道,「給他安排了充足的訓練。」
卓文遠聽完她的安排,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好看的桃花眼亂顫,道:「讓皇後知道了,看她怎麼治你。」
桑祈連外頭的宋玉承都不怕,怎麼會怕深宮裡的宋佳音,聞言只是頗為自信地眉梢一揚看著他笑,若有所思地,又把玩起他桌案上的筆洗來。
卓文遠將宋落天發配到了京畿守備軍中,又將管轄京畿守備軍的大權交給了她,有親手報仇雪恨的機會,她當然是高興的。
可是做為交換,他也拿走了她手中部分可以調度的軍款。並且,她最為心心念念的,統籌邊疆駐軍的權力,依然牢牢緊握在他手裡。
桑祈清楚地知道,若是動不了留守在白馬河的軍隊,不能將自己的勢力安插進去,光取得京畿守備軍的管轄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畢竟,京畿守備軍被重組后,其中大部分都是原來卓家的私兵,對卓文遠忠心耿耿。她雖然能管管日常事務,卻到底無法將其籠絡成為自己的力量。單靠京畿守備軍,想要效仿卓文遠當年奪權一樣,將其從皇位上趕下來,是不可能的。
於是她將筆洗搖了搖,假裝很無聊的樣子,問他:「話說,你準備什麼時候放我去各地巡查巡查?自從當上這個大將軍,我還沒有到各處軍營中實地看看。從前父親做大司馬的時候可教育過我,不可輕易聽信書面上的報告,若想掌握軍中的實際情況,必須要親自到各個軍營當中體驗一番才行。」
卓文遠聞言止了笑意,眸光一盪,反問:「你想離京?」
「不是想離京。」桑祈輕咳一聲道,「是想去各地軍營看看,你別本末倒置。」
然而她那點花花腸子,哪裡能夠瞞過精於此道的卓文遠的眼睛,表面上雖然沒再拆穿,卻明確地給予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答——「再議吧。」
而後慵懶地靠在龍椅上,玩味地看著她,道:「最近京城中有一大事你一定不想錯過。」
「嗯?」
碰壁的桑祈本來有些失望,聽到這句話還要佯裝神情自然地詢問:「什麼大事?」
卓文遠直直望進她的眼底,眸中彷彿有一片桃花在隨著水波流轉,說不出得曖昧柔情,低語道:「我要選妃了。」
「是嗎……」淺酒那日說的話,毫無預兆地閃現在腦海里,桑祈笑容一僵,眼皮跳了幾跳,嘗試著問了句:「可有中意的人選了?」
卓文遠的視線從她的面容轉移到她將筆洗緊緊握著的柔荑上,淡笑道:「如果我說中意的人選是你,你怎麼說?」
那表情帶了幾分認真,不似說謊。在桑祈沒想出來合適的回答之前,還特地補充道:「其實你當這個將軍也很辛苦,明擺著就是個要給我當擋箭牌的位置。我要整治宋家,這才剛剛開始,你就已經惹了一身腥。以後若是動到了宋玉承頭上,恐怕情況比現在更糟。可你若是為妃,事情就不一樣了。我一樣可以拉攏桑家,讓你大伯不敢輕舉妄動,可你就要安全得多。畢竟,宋佳音比她哥哥和父親好對付。而且隨著宋家地位的動搖,她這個后位早晚也會廢掉。到時候,我還是會讓你做皇后的。」
洋洋洒洒的長篇大論說完,他托腮沉默下來,目光柔柔的,似是在耐心等待她的回應。
文政殿里方才還維持著表面上的詼諧融洽的氣氛,一下子就撕掉了全數偽裝,變得暗潮湧動起來。桑祈只覺得光被他這樣注視著就全身都不舒服,乾笑兩聲,道了句:「多謝陛下厚愛,可臣覺得,臣做個將軍挺心情愉快的,一點也不危險……那個,臣還要去看看大司馬操練得怎麼樣了,先行告退,祝陛下選妃順利。」
說完放下筆洗,匆匆落跑。
然而回家之後,她提心弔膽了好幾天,生怕自己不祥的預感又要成真,連到時候如果卓文遠真的要娶自己,用什麼理由來推脫都想出了好幾個。等到選妃的日子真正到來時,才聽說,原來此次選妃,是針對出身平民的女子的——與她完全沒有關係。
桑祈在書房裡連連拍著胸口呼氣,深感逃過一劫。
玉樹一邊整理著她這幾天為了表現出自己比起做個后妃來,做這個將軍對卓文遠來說更有利的樣子,而熬夜勤奮工作寫的摺子,一邊分析道:「卓帝這是為了進一步拉攏民心。從扶持寒門官員上位,到接納平民女子為妃,再到現在聲勢蜚然,百姓中傳的沸沸揚揚的科舉……現在才登基短短三載有餘,在百姓中的呼聲已經很高了。只有名門望族對他不太滿意,可名門望族本來就是少數人,如今實力雄厚的還大部分都遷到了臨安……婢子覺著,用不了再三載,齊國的根基就會很深厚了。」
桑祈邊聽邊點頭,接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到時候南燕想要捲土重來,就會變得困難,而且失了民心。」
玉樹微微點了點頭,面上雖然沒做什麼表情,可收拾東西時動作的遲緩,卻顯露出了幾分擔憂。
桑祈也走上前來幫忙,拿起一本書往書架上放回去,在心中盤算著能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多久。
早了不行,邊境的大軍還沒放鬆警惕,時刻緊盯南燕的動向,根本就沒有機會。
晚了不行,到時卓氏政權穩固,大燕很可能會失去本來可以擁有的民眾基礎。
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好時機?
或者說,究竟要怎樣,才能讓卓文遠放鬆在白馬河沿岸的戒備,好教晏雲之有空子可鑽呢?
難道……她真的要繼續加倍討好他,甚至進宮去做他的妃子才行?
桑祈想到這兒便不太愉快地蹙了眉。
玉樹見她保持著將書冊放回架上的姿勢良久未動,試探著上前輕輕喚了聲:「小姐?」
桑祈這才從神思飄忽中回過神來,稍稍一推,將書冊推了進去,回眸神情嚴肅道:「玉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小姐請講。」
「你說如果我……」
她想問出來那句,如果我嫁給卓文遠,會不會對我們有裨益,你覺得真的非走到這一步不可的話,晏雲之知道了又會怎麼想。
然而話到嘴邊,醞釀了好幾次,卻總是說不出來。
最終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罷了,沒什麼。」
從這一天發布自民間選妃的消息,到最終冊封了三個有名分的妃嬪,這一次的選妃活動熱熱鬧鬧地進行了近一個月。受到冊封的三個妃子都不是名門之後,而且受封的品階還不低。這打從這個都城有歷史以來,還是頭一次。
榮澈在位期間,出身微寒的曹氏,即使是太子榮尋的生母,也不過是封了個淑妃,地位比皇后差了兩個級別。
而今這三個平民女子中,卻有一人封了貴嬪,地位僅次於皇后。
冊封的消息傳出去的第二天,洛京城裡就炸了鍋。人們紛紛議論著,這個湯貴嬪到底是怎樣國色天香的美人,才能如此深獲帝王青睞。他們都原本以為,所謂的平民女子入宮,沒身世地位又無所出,最多不過是給個修容或修儀的名號罷了。
桑祈也是萬萬沒想到這一皇后之下,後宮第二尊貴的地位,竟然會被卓文遠如此輕易地給了湯家。就算是湯家斥巨資,一手將他扶持上帝位的,畢竟也只是個商賈之家罷了。讓湯氏妃幾乎於宋家女平起平坐,無異於是繼將宋落天送到京畿守備軍中之後,對宋氏的又一大折辱。
看來卓文遠整治宋家的決心是無比堅定,不會動搖的了,並且已經不怕跟宋家公然攤牌。
由於選妃期間的全過程,她都沒有過問,而今不免也好奇起來,湯家送進宮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聽說三個新后妃一入宮,卓文遠就寵幸了她,而且是連續七天晚上,將其他美人都晾在了一邊。真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專寵的傳言一經流出,她也安心了幾分,回想起那日在殿上他對自己說的話,又覺得不過是個壞心眼的玩笑而已。
於是這一日,皇帝又要在後花園設宴邀請眾臣,教大家見見自己新收的三個妃子的時候,桑祈便抱著八卦的心態,興緻勃勃地去了。